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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冒名顶替,傻瓜如你


  想了又想,宋珂还是给陈觉发了自己回程的航班。
  落地时没下雨,引擎的轰鸣伴随呼啸的气流,客机在跑道滑了很久才听到叮的一声。所有人穿上衣服就走,就只有宋珂磨蹭,一点行李仿佛怎么也收拾不齐,不是忘了这个就是落了那个。
  终于起身,机舱里就剩他一个了。空姐笑吟吟地同他道别:“慢走,欢迎回临江。”
  是回来了。
  拖着行李步出舷梯,迎面便是巨幅的商业海报,铭途投的。临江这个地界到处充斥着铭途集团的影子,对宋珂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太容易想起陈觉——
  明知不该,还是期待他来。
  结果真走出去,接机口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反倒不再忐忑。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打车一样可以回家不是吗?
  机场高速堵得水泄不通,二十几公里路开了一个小时还没有到。接到电话时他正昏昏欲睡,浑身上下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看也没看就说了声“喂”。
  没想到是陈觉。
  “到了?”
  立马撑起身掐了掐鼻梁:“嗯,到了,在出租车上。”
  “你的车呢。”陈觉忽然问。
  怔了一下,他有些迟缓地答:“还在修。”
  “修了这么久还没修好?”
  “毕竟是二手的,毛病比较多。”
  结果陈觉静默片刻,说:“下午我去接你。”
  “不用了,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打车过去。”
  他坚持:“我去接你。”
  回到家什么也没有想,拉紧窗帘补了几小时眠,再起床精神仍旧不济。不知相由心生还是怎么的,一照镜子黑眼圈重得吓人,脸颊红红的,看起来倒像还没退烧。
  衣柜里拿得出手的装束不多,好在还有之前陈觉送的那双贵价皮鞋,不过衣服就只有旧的了。
  五点五十分到楼下,陈觉已经在等。一周不见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他还是那个他,还是那样微弓着背,静静地靠在车上抽烟。可是宋珂走近,又觉得什么都变了。
  “你送我的鞋子挺合脚的。”
  “是么,”他淡声,“合脚就好。”
  上车以后他的视线也始终看着前方。轿车驶出老旧的小区,两侧的法梧慢慢向后退,车窗上几根树枝倒影斜掠过那张沉寂的侧脸。
  黄昏时分堵车依旧厉害,车子顺着高架桥慢慢深入城市腹地。路程长,宋珂又感冒了,中途低头去抽纸巾,结果看到挡格里放着的礼物。
  “这是……”他微愕。
  “给你的。”
  包装得很精巧,看不出里面是什么,然而凑近一闻宋珂就知道了——
  是香水。
  曾经他用过这一款,不过自从跟陈觉在一起后就不再用了,因为不想让陈觉认为自己矫情。时过境迁,没想到今天会收到它。
  “谢谢。”这是意外之喜,他精神慢慢提振起来,“你怎么想到的?”
  “逛商场顺手买的。”
  陈觉没有告诉他自己一直记得这味道,很早以前就想过要送他,只是一开始觉得往后日子还长,等到生日或节日时再送也是一样。
  现在只恐怕来不及。
  “谢谢。”
  这几天的坏情绪一下子消掉大半,宋珂再也没在心里痛骂陈觉三心二意、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只是温声说:“我会用的。”
  一直驶到较偏的一处洋房区附近才问:“咱们去哪里?”
  陈觉说:“带你去吃那家私房菜。”
  不是去完某个地方再吃饭吗?不过现在也的确到饭点了。
  原以为私房菜地方一定不大,环境也应当一般,谁曾想到地方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据说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那家店就开在老板家里。装修过后上下三层全派上用场,一楼改造水电做成厨房,二楼三楼层层打通算下来共有近三十张桌位,这还不包括露天的天台。
  陈觉预定的位置在三楼,是个靠窗的景观位,一眼望出去全是树木掩映下的洋房,朱红的房顶,椭圆的钢窗,灯火温婉。
  “临江居然还有这种地方,我以为这样的洋楼只在南方有。”
  大约是他目光太向往,陈觉点完菜,用温热的手帕擦拭双手:“最喜欢哪一幢,我叫人去问主人家卖不卖。”
  宋珂微微笑,眯着眼睨他:“陈总口气真大,难道我想要哪一幢都可以?”
  “嗯,”他低着头,擦得很仔细,“哪一幢都可以。”
  宋珂随手往外一指:“那就门口停着白车的那幢吧。”
  本意是开玩笑,谁料陈觉竟然当即拍下照片发出去,好像真要托人去问能不能买,害得宋珂急忙阻止:“干什么?我说着玩的。”
  陈觉却说:“我是认真的。”
  他是认真想要送宋珂一份大礼,无论付出多少金钱和人力。宋珂只当他发疯,照他从前的样子一般替他烫餐具。桌布是绿白相间的格子布,长长的鸡翅木筷淋了水后颜色渐深,上端雕着复古花纹,格外有一种儿时的温馨与家常。
  刚才光顾着看房子,忘了问陈觉点了什么菜,直到服务生端上桌才惊觉太多。
  “不是说好咱们两个吃饭不铺张的吗?”
  “想让你都尝一尝。”
  宋珂就笑:“何必非得一次尝完,留几样给下次也好啊。”
  陈觉没有接话。
  宋珂望了他一会儿,夹起一根绿油油的菜心送进口中,看上去鲜嫩可口的青菜竟然锋利如刀,割得人喉咙疼似流血。
  “不喜欢吃的就放那。”陈觉说,“挑喜欢的吃。”
  静了一静,宋珂慢慢将筷子放下:“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吃完再说。”
  于是他就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陈觉提出分手,两人退回朋友关系。他不是死缠烂打的性格,不会揪着陈觉的衣领不放,更不会在陈觉面前失态。他已经做好准备要表现得洒脱一点,做好准备要对陈觉说“我不后悔”。自始至终,爱过陈觉他不后悔。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吃到最后陈觉忽然发现:“你穿的是上回那身衣服。”
  热水一下子呛进喉咙里,烫得宋珂两眼发昏手足无措。他说:“你还记得啊。”
  “记得。那天你生日,穿着这身衣服跟我去吃的饭。”
  宋珂觉得丢脸,笑了笑说:“是不是因为我晕倒了所以印象深刻。”
  陈觉看着他,一句一句竟然说得很平静:“从地上把你抱起来的时候我在想,从来没见你穿得这么好看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我。”
  为一次见面花掉大半个月的工资,人犯起傻来其实不分年纪,只有程度深浅而已。宋珂一味地强忍着笑起来:“我只是想着一年才一次生日,应该买套像样的衣服送给自己。就像你说的,我也得让自己的生活过下去,不是吗?”
  “你一向坚强,比我强。”
  陈觉不知为什么会这么说。以前他们从来不说这种话,也许是中途走过太多的辛苦路,就连曾曾最最熟悉的人也不再百分百坦诚。
  结完账天就暗下来,两人步行下楼,木板在脚下咯吱作响,身后柔软的光线越离越远,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融进黑暗里。
  上了车,陈觉点火。踩下油门,车身往前轻轻蹿了两下,忽然熄了。
  他坐在驾驶位,又试了一次。
  点火,给油,一切都跟平常别无二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车子移动两三米后再一次熄了火。
  “用不用叫人来修?”
  “来不及了。”陈觉闭上眼睛沉默了几秒钟,头靠着车座,表情阴晴不定,“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哪里?”
  后面的车已经不耐烦,一刻不停地按喇叭催促。陈觉不肯说话,宋珂喊他:“陈觉?”
  “你应该知道是哪里。”他忽然沉下声。
  宋珂微怔:“我不知道,你没有告诉过我。”
  静了一瞬,陈觉砸了下方向盘,眼中明晃晃的质问对着他:“难道还需要我提醒?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可以不记得。”
  其实到此刻宋珂就应该记起来的。早就应该警觉,会让陈觉提早两周定好的行程非同小可。可他这段时间病得太厉害,日子过得又实在太混乱,一年前的那些痛苦就这样被埋在记忆深处。
  长久的沉默后他看着陈觉,开口打破僵局:“今天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试着去握方向盘上的手,还没有碰到就已经被挡开。
  “宋珂。”陈觉盯着他,“你真冷血。”
  宋珂猛吃了一惊,没有作声,被后车按响的喇叭震得发懵。
  已经有好几位探出身来骂脏话,还有人下车来拍他们的车门。陈觉置若罔闻,沉着脸第三次发动这辆车,这一次终于没再熄火,轿车头也不回地沿林荫道飞驰而出。
  “到底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
  他微微地抽气,声音也变了调,可陈觉始终一言不发。起初两侧仍高楼林立,渐渐的楼宇渐稀,树木也越来越茂密高大。他从没坐过这么快的车,路灯在车窗上疾速闪过,白光又冷又锐,陈觉一路都在超车,重重鸣笛,仿佛有什么事必须今晚去做,等不及也不能等到明天。
  “陈觉?”
  “陈觉慢一点!”
  陈觉的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冷,甚至越来越陌生。分开的这几天一定发生过什么,宋珂敢肯定可是无从知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辆车越开越快,越跑越远,最后几乎是在失控边缘一个急刹——
  他的心悬在嗓子眼,浑身温度都在刚才的疾驰中失去。转头看向车外那漆黑一片,发现这像是一处空地,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没有人,没有楼,没有景,更加没有声音,有的只是几盏微弱的草地地灯,狭长昏暗、一眼望不到头的石板台阶,像极了大年初一那间伫立在山间的庙宇,清冷寂静。
  侧过苍白的脸,他看着陈觉。陈觉十指紧握方向盘,静了一阵,一字一字犹如从胸腔最深处发出来的:“想起来了吗?”
  答不出,他只能默坐在那。
  “是你们把我母亲埋在这里。”
  一瞬间呼吸停滞,心跳停顿,人却惊得险些跳起来!
  天啊。
  怎么自己竟然忘了,这里是陈觉继母的埋身之地。陈觉把车开到这里,竟是让自己见他母亲,难怪他今天这么——
  宋珂忽然手足冰凉。
  今天是许冬云的忌日。一年前的今天是他亲手将白布盖到她脸上,亲手替她穿好鞋,再亲手将她抬上殡仪馆的车。
  自己怎么会这么糊涂,连这样重要的日子都忘了?可是隔了好久,再开口居然依旧镇定,既没有颤抖也没有结巴:“原来今天是你妈妈的忌日啊。”
  一年前就是这样。他在陈念面前强装镇定,看到医生给陈觉下的病危通知也只是“噢”一声,然后说:“大夫,请你们救救他。”
  那么悲痛欲绝的时候,那么撕心裂肺,唯恐下一秒就要天人永隔的时候,他也只是“噢”一声,心想,陈觉不在了,那自己也就不在了。
  心里并不害怕。
  反而是陈念哭得几乎晕厥,披头散发地抓着他两只手:“宋珂,你帮帮我,我忙不过来了。”
  帮什么呢?
  帮她签字,帮她抬尸,帮她联系殡仪馆的车。这些事宋珂是很有经验的,人走以后该办什么手续,该穿什么衣,该找几个人来抬,他一清二楚。他脚下像踩着棉花,远远地看了眼抢救室的大门,接着就进进出出地忙开了。
  要是现在还保有那份沉着该多好。
  现在陈觉就站在车窗外面,把窗户拍得砰砰响。宋珂的眼皮跟着这道声音颤动,心里急一阵缓一阵的,人有些眩晕和失重。
  怎么就成了这样?早知道不回来了,早知道就逃得远远的,早知道就——
  “下车。”
  听到这道冷厉的声音,他掰动车门想走,结果失手按到别的按钮。车窗呜呜下降,冷风立刻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可是风越急他反而越把头抬起来,嘴唇绷得很紧。唯一的那点光线照到他脸上,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颊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却坚决地摇头,“我要回去了。”
  “下车,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陈觉盯着他,眼中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他依然摇头。
  起初只是单纯地拒绝,后来摇得久了,动作竟显得有些木讷。短短几秒钟五脏六腑就开始抽搐,他在心里拼尽全力抗拒:“陈觉!陈觉,我不想留在这里!”张了张口却又只有一句:“陈觉,能不能带我回去?”
  随谁来的,随谁去。
  胸口仿佛被人凿出一个洞,空荡荡的漏着风,心脏冰凉彻骨。感觉自己像是被缠进蛛网的蚂蚁,喘不上气,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
  “带我回去吧。”他固执地仰着下颌,眼前灰蒙蒙的看不清,“我不想去见你妈妈,因为我实在是——”
  惭愧这两个字还没能说出口,车门就被蓦地拉开,冷风呼一声拍到脸上,陈觉钳着胳膊将他拽了出去。
  这地方真黑啊。
  这就是有钱人的身后地吗?光秃秃的一无所有,更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多么寂寞。都说这里寸土寸金,可是孤独得令人望而生畏。
  他被陈觉拖到墓碑前,胳膊几乎脱臼,直到看见碑上那张照片。许冬云朝他微笑,仿佛在说“好久不见”,而他只能羞愧地转开头,心里说一句:“伯母,真对不起。”
  真对不起……
  真对不起。
  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窝在黑暗的房间里,心里就只剩这么一句。他想要把这句话说给许冬云,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想要说给陈觉听,可是陈觉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今天竟然有机会再与故人面对面。
  他迟钝地发着怵,抬起袖子想给许冬云的照片擦灰,还没碰到就被人拽起来:“不需要你惺惺作态。我问你,出事前你们是不是见过面,为什么她回去就买了安眠药?”
  这样的问题让人始料未及,甚至令人错愕。隔了片刻他才正视陈觉,不过其实什么也没能看清,只好将嘴唇艰难地掀了掀:“噢,我们是见过。”
  “你跟她说了什么?”
  什么都可以查得到,他们是哪天见的面,在哪里见的面,一切事情都不是秘密。唯独他们说了什么这一项,宋珂不说,那就永远都是秘密。
  可他不说陈觉也猜得到。
  陈觉瞪着猩红的眼睛,瞳孔急速收缩着:“你是不是把我爸当年的账算到我妈头上,是不是让她杀人偿命?”
  宋珂想要挣脱出来,可是陈觉手劲那么大,下手又那么恶,那么狠,狠得像是要把他的脖子拧断。他疼得头昏脑涨,这时才隐隐晓得害怕,因为知道自己今晚注定是逃不过了。
  此刻真是十足的狼狈,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这地方的确到处都是地缝,只是容不下他,天大地大他没有容身之处了。爸爸,陈觉,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
  身后的车灯像是拷问的眼睛,他被拽得蹲倒在墓碑前,手撑着那张笑容慈祥的照片,怎么爬也爬不起来。肺叶不住痉挛,整个人也不停地呛咳,喉咙里转来转去全是血沫的腥甜。钻不进地缝,那就只好攥紧拳,指甲深深地插进掌心,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让自己口齿清楚。
  “陈觉,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妈妈。”
  可惜嗓音太轻了,陈觉没听见,揪着领子把他翻过来:“你不是很能说会道吗,告诉我我妈到底是不是你逼死的,是不是你?”
  活了三十年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有可能活生生逼死一个人,这么大的本事。
  他想说你傻啊陈觉,怎么可能是我?你忘了我连鱼都不会杀。
  可是话到嘴边,大脑却忽然开始产生错觉。一年来最怕见到的人就站在面前,他们两个在咖啡厅里大声争执,他恶狠狠地盯着她,用最恶毒的语言发泄自己的怒火跟仇恨。
  “我不算在他头算在谁头上?我告诉你,我恨不得他死!他死了我才解气,让我同情他,谁又来同情我?我爸爸不无辜吗?凭什么你们可以这样逍遥法外,凭什么你们就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命?别再在我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你们全家,有一个算一个,你们就是这世界上最无耻的人!”
  而她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哧哧地往下掉,手里的纸巾全湿了,弯下腰向他道歉:“做过的事我们认,你有什么怨气尽管冲我发。可我儿子是无辜的,他为了你,宁愿不要这个家。”
  谁?
  谁这么傻,陈觉吗。
  是,陈觉是最傻的,为了他连家也不要。
  可我呢?我又做了什么。我把账全算在他头上,我践踏他的感情,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甚至逼得他妈妈去吃安眠药。
  时间一长,连宋珂自己也开始在剧痛中怀疑——
  是我。
  是我害死了陈觉的妈妈。
  是我,我罪该万死!
  可明明不是那样的啊,明明不是的,陈觉的妈妈不是因为他。他从没想过害谁,更没想过要让无辜的人来承担罪孽,只是替爸爸难过而已……
  他的爸爸,到最后都没能住进一间病房,就死在医院走廊。他可以原谅,谁来替他爸爸原谅?
  他疼得四肢麻痹,像是被人用小刀割开了经脉,温热的血淅沥沥淌了一地,侧目一看,地上却什么也没有,只有被陈觉踩得支离破碎的枯枝跟树叶。
  “回答我啊!”
  硬生生被陈觉从地上扯起来,可身体就像是抽掉了筋,根本就没有办法站稳,很快又慢慢地滑到地上去。陈觉的手那么重,他的外套都被扯开了,肩上的纹身若隐若现。他艰难地抬着头,艰难地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陈觉。
  从前一幕幕走马灯似的经过,路灯底下眯着眼抽烟的陈觉,办公室埋头加班的陈觉,酒桌上豪气干云的陈觉,沙发上耍赖犯懒的陈觉,一个一个,笑着走过,笑着和他说话,笑着弹他的额。陈觉的肩,一起一伏的胸膛,眼睛、眉毛、鼻子,哪里都还跟从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
  可是他们的过去都过去了。
  “是我对不起你,陈觉。”
  说完就想收回。没创意,怎么又是这么一句?
  明明不是那样的啊,明明不是的,可是只能对陈觉说对不起,也只有这一句可以说。因为比起那些残酷的过去,对不起三个字是最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