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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页



        贺兰瓷脸上表情越发冷淡,但丝毫不影响围过来男子们的热情。

        这就是她不喜欢出门的缘由。

        周围不光有围上来献殷勤的公子哥,还有好奇这角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凑过来看的,就连骑着马也要朝这里瞅一眼,叫她觉得自己不像个人,倒像个被欣赏的漂亮物件,仿佛所有价值都在这张脸上。

        至于这皮囊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无人关心。

        好在,很快比试开始,她面前的男子愿是不愿,都得去执事官那登记,否则一会便无法上前比试。

        贺兰瓷总算清静下来,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高台处萧南洵一双冷冰冰的眸子正看过来。

        “……”

        堪称一眼透心凉。

        贺兰瓷顿觉周身一寒,连忙低头佯装咳嗽。

        所幸萧南洵也只是随意一瞥,并没有一直盯着她看的意思。

        高台上坐的都是皇亲国戚,萧南洵上首的便是大皇子萧南泊。

        与萧南洵不同,他性子好,天生慈眉善目,肖似其父,可惜母妃不过是个被圣上意外临幸的宫女,虽母凭子贵封了妃,但没有半点圣宠,连带着他也不受重视,这年纪早该封王立储,却硬生生被圣上拖着。

        外界都传这位大皇子有些过于软懦。

        贺兰瓷趁萧南洵转回头时,看了一眼大皇子,确实和圣上一般,瞧着没有半点攻击性,被萧南洵衬着,越发显得低眉顺眼。

        以至于她居然还生出了一点忧虑。

        王朝储君素来是先立嫡再立长,皇后青灯古佛已久,膝下只有一个夭折的女儿,又和圣上多年不曾亲近,想来已不可能再有嫡子,立储可能性最大的应该就是大皇子——可偏偏圣上一心向着二皇子。

        大雍成年的皇子目前就这两位。

        萧南洵现在多少还顾忌点身份,若皇位真落到他手里,他想做点什么,贺兰瓷就算嫁了人只怕也无济于事。

        想想就觉得前途惨淡。

        正想着,贺兰瓷就看见一双满含心疼望向别处的少女怀春眼。

        而少女的视线落点正一副比她还柔弱的模样,脸色惨白如纸,眉心似蹙非蹙,仿佛病入膏肓忍着不适仍旧顽强坚持地直身坐在席中,还时不时露出些清浅却又温柔的笑意。

        真真好一个病弱俏郎君。

        ***

        “霁安,你要不还是回去歇着吧,回头我替你跟太常寺的人说一声。”

        陆无忧缓缓摇头:“我只是昨晚没休息好,不碍事的。”戏要演全套,他又咳了一声,道:“真不用管我,还是先看比试吧。”

        校场比试,科举入仕的文官自然都得靠边歇息。

        年轻武将和自小练骑射的世家子弟一个个英姿勃发,骑在马背上,背着长弓和箭囊,颇有几分不可一世,只是其中不少都频频朝着一处看去。

        还有的,骑着骑着就忍不住往那边靠过去。

        就连在比试骑射的都仿佛是牟足了力气,拉弓的动作极为浮夸炫技,比如胯/下射箭,背后射箭,跃起射箭,还有三箭齐发的……恰似一群公孔雀展翅。

        “……见到本人之前,我也没想到贺兰小姐长得这么……呃,出众。”

        陆无忧身旁一位庶吉士斟酌着道。

        确实,白衣少女坐在校场一隅,清晨柔和的光亮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的衣裙鬓发间,少女的冰肌雪肤似乎也散发着淡淡辉光,乌睫轻眨,犹如盛开至荼蘼的夏夜幽昙,又似冰山峰顶的千年雪莲,始终有一层虚幻缥缈感笼罩——让人疑心所见皆是幻觉。

        只怕天仙临世不过如此。

        很难不吸引众人视线。

        不过,白衣少女似是并未察觉,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裙裾,又柔柔弱弱地咳了一声。

        庶吉士心尖一痛,不由道:“贺兰小姐怎么瞧着这般不适……”他一转头,看见陆无忧脸色,“呃……倒和霁安你的病症有点像。”

        陆无忧虚弱一笑,心道,她学我的,当然像了。

        ***

        一场比试郎君们争奇斗艳,还未比完,有人从高台上下来了。

        只见二皇子萧南洵着一身玄色骑装,头顶乌纱帽以五彩玉珠做七缝,贯金簪,系朱缨,俊美的脸上神色冷凝漠然,手持一柄乌金木弯月宝弓。

        他也不等太仆寺的官吏牵马,随便抓了一匹,翻身上马,背手抽出一支箭便射。

        长箭“咻”一声,极速飞驰。

        正中靶心。

        整套动作,流畅无比,顿时引来了满场喝彩——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无人再敢上前撄其锋芒。

        高台正中的顺帝也甚是开心,当即便道:“来人,赏二皇子。”

        “谢过父皇。”

        萧南洵笑了一下,面上不见多少喜色,他手指抚过长弓,道:“儿臣幼时的骑术还是兄长教的,今日献丑,也想看看兄长的骑射。”

        众人皆知,当初萧南洵从清泉寺回来时,又瘦又弱,别说骑马了,连靠近马匹都不敢,还闹了不少笑话。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

        大皇子萧南泊被点到名,显得有些神色慌张:“我骑射不如二弟,还是算了。”

        “兄长何必谦虚。”

        萧南洵下马,大步流星走过去,甚至将弓递到了萧南泊面前。

        萧南泊还想推脱,顺帝已经发话了:“让你去便去,磨蹭什么。”语气中甚至有一丝不耐,与先前同萧南洵说话时态度截然。

        贺兰瓷以前光知道圣上偏心,没想到他能偏心到如此地步,简直令人惊诧。

        圣上都开了口,萧南泊只得接过弓下场,他骑术尚可,射艺明显只是寻常,射了两箭,只有一箭中靶,还离靶心远矣。

        场上自然不会有嘘声,但明显萧南泊被狠落了一把面子。

        顺帝没说什么,似乎他对这个儿子从来也不抱什么期望,只转头去和丽贵妃说话。

        萧南泊神色窘然地把弓还到萧南洵手里,萧南洵亦没说什么,只看着自己的大哥笑了笑,然后又取了一只箭,在掌中把玩了一阵之后,他猛然拉弓,仿佛随意地射出一箭,箭身斜射向天。

        贺兰瓷还有一分走神,谁料那箭在天空中转弯之后,直直朝她的方向坠了过来。

        “小心!”

        “……贺兰小姐小心!”

        校场内此起彼伏响起惊呼,甚至还有想扑过来英雄救美的。

        就连陆无忧身侧的庶吉士都忍不住站起身,然而陆无忧扫了一眼便知那箭中不了。

        果然——

        箭簇在贺兰瓷身前一步处,就已经没入了地面。

        贺兰瓷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甚至还未能反应过来,萧南洵已经先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弯下腰,将箭簇用力拔出,尖头寒光凛冽一闪,他启唇,声线冷森:“一时失手,吓到小姐了。”

        他毫无疑问是故意的。

        仿佛就是做给满场人看的。

        萧南洵低头凝视着她,说出口的话依然很客气,眼里的掠夺意味却几乎不加掩饰:“……小姐可有哪里伤到?要我帮你看看么?”

        贺兰瓷忍着狂跳的心口,退了一步道:“臣女无事,多谢殿下关心。”

        ——刚才有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可能会死。

        “殿下。”

        贺兰谨从席上急匆匆赶了过来,一把便将贺兰瓷护在身后:“小女既未受伤,便不劳殿下费心了。”

        萧南洵的视线从贺兰谨的绯红官服身上扫过,笑了笑道:“是我的过失,那我改日再登门给贺兰小姐赔礼。”说完,也不等贺兰谨回答,便捏着箭簇转身走了。

        他这一闹,就算再想向美人献殷勤也得掂量掂量二皇子昭然若揭的意图。

        贺兰谨还安慰她说无事,要她不要多想,事实上,贺兰瓷光从贺兰谨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就能感觉到她那两门亲事估计也玄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