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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页


  好奇心和期望感挤上心头,贺听尝试找到可以证明猜想的蛛丝马迹,可接下来对方表现得毫无破绽。
  “那本习题真是给你买的,”姜信冬端着饭从厨房出来,又恢复了一往镇定的神色,“你基础差,先把那本习题做完了再做别的。”
  贺听轻抬眼皮,发现对方的眼里毫无波澜。
  “以后要出国的话,不一定会参加高考吧?”姜信冬把饭碗递给他,淡定从容,“那五三不用都做完。”
  贺听收回目光,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无所谓地淡淡“哦”了一声。
  孟半梅听到“出国”两个字,像大部分长辈关心晚辈一样询问:“贺听准备去哪个国家?读什么专业?”
  以前贺听觉得在哪儿读大学都没关系,出国也未尝不可。可当今天这个话题再次被提起,他心里忽然生出些排斥。
  直觉出国后他和姜信冬的交集会被拉开,如同一个平面上的两条直线,一旦错开就只会往两个不同的方向狂奔,最后离对方越来越远。
  他舍不得。
  “都还不确定。”贺听垂下眼,神色里掠过几丝烦闷。
  姜信冬精确地感知到贺听的情绪,替他解释几句,顺带换了个话题。
  晚上吃完蛋糕,姜信冬要去楼下超市买东西,顺便和贺听一道出了门。
  他们这栋楼比较老,电梯行动迟缓,开门关门都像慢吞吞的树懒,有时候要等上十来分钟。
  楼道里灯光昏暗,等电梯时姜信冬突然问他:“你不想出国?”
  问完他有些后悔,明显贺听今天不想谈这个话题,可他却莫名其妙地难以抑制地想知道答案。
  他把这归因于身份。
  他算贺听的半个老师,老师想知道学生对于未来的打算并不稀奇。
  “以前无所谓,”贺听在朦胧的光线里沉思片刻,视线一寸一寸移到他身上,声音里带着几不可察的温柔,“现在不想去了。”
  “为什么?”姜信冬继续问。
  头顶暗黄色的灯光创造了些许旖旎。
  贺听扬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目光灼灼,似乎想要从他的眼里掘地三尺,挖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可姜信冬始终坦然且不带感情地回望。
  有些话像火箭冲天一样几乎要破口而出,却在对方极其平静甚至冰冷的目光中熄了火。
  十多秒的静默后,贺听像泄了气的皮球,垂下眼皮,对着虚无的空中叹了口气:“不想学英语。”
  “叮!”电梯碰巧到了,缓缓开门。
  姜信冬松开不知何时紧紧拽住的手心,抬腿走了进去,用听起来最冷静的语气说:“现在学还来得及。”
  “再说吧。”贺听低着头,电梯里浑白色的光在眼睑出打下一道阴影。
  过了几秒,他抬头问:“你觉得我该出国吗?”
  两人安静对视,姜信冬没有犹豫:“该。”
  “为什么?国外一定好?”
  “按你现在的成绩,在国内进好的学校有些困难,出国会有更多选择,”姜信冬力图站在对贺听最有利的角度去讨论事情,“我的意思是,永远不要放弃任何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机会。”
  电梯迟缓地往下降,贺听眼里的烦乱再次浮现,裹着几分失落。
  姜信冬说得都对,也是在为他考虑。只是这样纯粹的分析,让他觉得过于理性、没有温度。
  离理性越近,就离感性越远。
  他希望姜信冬说“随你”,那他至少还有一个跟贺文滨据理力争留下来的理由。
  可是对方却极为理智地说“该。”
  好像对他这个人也没有多少留念,来去都不甚在意。
  可能姜信冬真的只把他当一个普通朋友,或者只是一个没家人管的可怜学生。
  不论是哪一种,都让抱有其他幻想的贺听感到失落。
  心里生起细小的刺痛,即便后来姜信冬又起了别的话题,他都只是心不在焉地支吾回答。
  走到超市门口,姜信冬叫住他:“你好像有心事?”
  贺听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地面游移,顿了顿,说:“没有。”
  姜信冬点头,目送贺听离开,心中却涌出不畅快感。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贺听在期待什么,这个期待比看一场电影或者吃一顿美食更重要更盛大。
  最紧要的是,这个期待似乎与他有关。
  从KTV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三更,贺听独自在阳台上抽烟。
  二十几度的晚风在炎炎夏日已经算得上凉爽,刘海被吹开,光洁的额头就露了出来。
  一起过生日的朋友都说他今晚心神恍惚,不在状态。
  的确是,姜信冬在说电梯里话像一记棍棒,敲得他清醒了些。
  他一晚上都在思考该怀揣着怎样的心态去喜欢姜信冬。
  人是贪心的动物,最初只想跟对方多说一句话、多见一面,但时间一久,就不可避免地想要更多。
  但凡把今天电梯里的对话提前两周,他都不会如此怅然若失。
  再往细里想,就算姜信冬不喜欢艾思怡,也不代表他会喜欢同性、会喜欢贺听。
  今晚出门前他不小心在姜信冬卧室里打开一个抽屉,里面塞满了形形色色的奖状和奖杯。
  数学音乐,不乏各种全国大赛。
  姜信冬从来不会主动提起过去的荣誉,所以贺听对他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聪明”“数学好”“会唱歌”这些片面的字眼。
  但一张张奖状撑开,就仿佛他也清晰地目睹这个人从小到大,一直在人群里闪闪发光。
  贺听以前不在乎这些,因为与他无关。
  不过那一抽屉直观的画面,一瞬间就把他拉到姜信冬的人生赛道上。
  让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他禁不住猜想,姜信冬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人情练达?出类拔萃?可能至少也得拥有半抽屉奖状吧。
  再看看自己,一身狼藉,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骄傲。
  喜欢的人太优秀,头一回,贺听生出自卑,感到自惭形秽。
  风吹乱了发梢,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以前才会期待姜信冬也喜欢他。
  

第17章
  贺听脑子很乱,后来几天,他没有主动联系过姜信冬。
  上课的时候也不再嘻嘻哈哈、问这问那,又变回那个疏离漠然的贺听。
  姜信冬的手机忽然安静了许多,连孟半梅都注意到了,问他:“贺听最近怎么不问你题了?”
  “不知道。”姜信冬手上拨弄着琴弦,若有所思。
  除了乐队成员,他的朋友不多,贺听算其中一个。
  14岁时他父亲出了车祸,落下终身残疾,孟半梅撑起了半个家。
  他从小被教育要懂事,要努力上进,要替父母分担压力。
  回望前半生,做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做父母眼里的乖儿子,堆积了太多责任和期望,丝毫不敢懈怠。
  总是被生活推着走。
  遇到贺听,好像窥见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洒脱、自我、慵散。
  这些特质在世俗的眼光里不一定都是褒义,但姜信冬羡慕,偶尔他也想要这样的人生。
  最重要的是,贺听很真实,笑就是笑,怒就是怒。与他相处不必迂回委婉,总是轻松愉快。
  不可否认,他被贺听所吸引,并且不太想失去这份交情。
  思忖一番,他摸出手机给贺听发了条短信:
  “明天易凡他们订了密室逃脱的票,你去吗?”
  其实他昨天已经拒绝了邀请,但是现在又有了别的主意,如果贺听想去,他可以陪。
  贺听很快就回复:“不去了吧。”
  姜信冬盯着手机上的四个字发了会愣,贺听最近很古怪,好像有意要疏远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他过生日那天。
  再追溯得仔细一些,似乎是在那段关于要不要出国的对话之后。
  他继续追问:“最近很忙?”
  “有点感冒。”贺听回。
  这倒是没说谎,昨天他又在阳台上吹了一晚上风,今天一起来就头晕。
  姜信冬总觉得贺听照顾不好自己,眉头拧起,细细叮嘱道:“记得要吃药,吃完去睡一觉,有事打我电话。”
  “嗯。”贺听的拇指在屏幕上摸了几道,每摸一次都觉得心里暖了几分。
  他前几天才决定要和姜信冬保持距离,可现下对方只是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他的决心就开始不争气地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