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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页


  他想了很久说:“有吧。”
  主持人疑惑:“有就有,为什么要加个‘吧’字。”
  他思索片刻:“因为对我来说是的,但是对对方来说可能不是。”
  主持人颇为惊讶:“居然还有你拿不下的人!那你还喜欢TA吗?”
  他云淡风轻地笑笑:“早忘了。”
  贺听看到这句就关了视频,拉着同学去夜店里蹦了三天,但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丢了一大块肉,偶尔用手捂住,强烈又尖锐地疼。
  他尝试跟一个追了他好久的男生谈恋爱,可是越见面越觉得负疚,最终这段感情还没有开始就无疾而终。
  渐渐的贺听觉得自己病了。
  他好像一直活在过去,对于现实总是旁观,不为所动。
  他吃了很多米其林,却始终怀念和姜信冬最常去的大排档;他去了不同的城市旅游,却只眷念B城那些弯弯绕绕的偏僻小巷。
  他觉得一切都无趣,还很累。
  上课很累,说话很累,吃饭很累,连呼吸都很累。
  活着很累。
  那年他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
  自残过,也有过自杀的念头。
  在窗台上戴着耳机感受春风,想跳下去,却舍不得耳机里传来的熟悉磁性的声音。
  姜信冬还会再出新歌,现在跳下去以后就听不到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从窗台上走回了卧室。
  或许是出于自救,或许是对生活还抱有一丝希望——贺辰星的存在也好,姜信冬的歌声也罢。
  总之,贺听开始尝试适应新的环境。在宗故和心理医生的帮助下,生活开始有了点起色和盼头。
  获得第一个国际摄影大奖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要告诉姜信冬,想说以前光看你拿奖了,我现在也厉害得可以拿大奖了。
  可是当他拿起手机的时候,忽然意识到那个人早就不在通信人列表了。
  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真的分手了啊。
  

第43章
  四年后。
  清晨阳光和煦,窗外树影婆娑。
  镜子前,贺听把头发认真绑好,露出干净洁白的额头,穿上休闲裤发现它又空了一些,这几年他个头蹭蹭往上冒,显得更瘦了。
  出门后他去花店取了花,老板一边包装一边问他:“送女朋友?”
  贺听微微抬眼:“给喜欢的人。”
  “表白啊?”花店老板比他还有底气,“放心,你这么帅,女生肯定不会拒绝的!”
  贺听笑笑:“希望吧。”
  以前姜信冬说会陪他看画展,贺听就一直记到了现在。
  他觉得自己胆大包天,选择在22岁生日这天见面,也算掷下一场豪赌。
  他堵姜信冬于心不忍,不会在这天置他于不顾。
  也堵姜信冬言而有信,舍得践行几年前的承诺。
  说完全不忐忑是假的。
  他甚至都不敢约定一个准确的见面时间。
  怕真正到了那一刻,等的人不出现,那就彻底没了希望。
  怕那些旷日持久的想念,复杂又拧巴的感情,再也无法诉之于口。
  于是他选择了这种鸵鸟式的约定,把期望感小心翼翼地分配到每分每秒。
  只要这天还没结束,希望总还是有的。
  画展早上10点才开门,贺听9:50就到了,然后摸出手机给姜信冬发了条短信:我到了。
  接着他戴上耳机,在门口长椅上坐了将近两小时,手机没收到任何回复。
  夏日午后的太阳过于毒辣,他背后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很渴,但是又不敢去买水,怕消失一秒都会错过突然出现的人。
  他们已经错过四年,生活匆匆忙忙,身边的人来了又去,每次大学同学问起初恋贺听总是沉默,渐渐周围人都知道这是他的死结,不再谈起。
  贺听以为只要闭口不提旧事就会被遗忘,却发现在这彼此陌生的几年里,想念已经长成了密密麻麻的电线,无声无息插遍了全身,黑压压兀自一团挤进心口。
  独处时无事发生,可是四年后再见到姜信冬的时候电流被激活了,带着强烈的心悸,不可抑止地烧痛全身。
  那个瞬间他知道自己完了,大概率这辈子是喜欢不上别人了。
  城市车水马龙,人流熙熙攘攘。五点五十,太阳落到了地平线上方,广播里的女声温柔地提醒大家还有十分钟闭馆。
  贺听并没有难过,只是有几分遗憾地想,今天不能和姜信冬一起看展了。
  他拿起手机又发了一条短信:
  我还在。
  在太阳快要彻底落下去的时候,手机里总算进来一条短信。
  姜信冬简洁了当地回复:我没时间。
  贺听很固执:那我等到你有时间。
  隔了几分钟,姜信冬的电话打了进来,话筒里他近乎冷漠地说:“我永远都没有时间。”
  贺听感觉眼角泛酸,滞了几秒,强装镇定道:“那我在电话里说。”
  那头没再吭声,贺听当做是默许。
  “该从哪里说起,”贺听皱眉思索,“事情错综复杂。”
  姜信冬不太有耐心:“那就长话短说。”
  贺听想了想,模样认真,带着几分虔诚,呼吸加重,声音轻微颤抖:“简明扼要就是,我还喜欢你。”
  漫长的沉默,话筒那边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贺听敏感的神经,许久后,姜信冬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如果是四年甚至三年前,也许我会考虑,但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算了吧。”
  贺听急得想要辩解,却只听见话筒里的嘟嘟声。
  姜信冬毫不留情地挂了。
  贺听呆了几秒又拨了电话过去,但是姜信冬已经关机了,不给他任何机会。
  他忽然想起上次在车上,他问姜信冬有没有喜欢的人,姜信冬说有。
  眼前浮现出一张精致的脸,是那个在日料店和姜信冬约会的漂亮男性,叫戴若池吧。
  贺听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每念一次都能听到心脏里电线被一根一根拔起的声音,滋滋冒着火花,烧焦皮肉,味道刺鼻。姜信冬一向诚实,不会和不喜欢的人约会,也没有必要。
  贺听难受得要反胃,拿着手机编了几条长长的短信,又都删了。
  后来天黑了,天上下起了暴雨,大滴大滴浸进手机里,黑屏后再也打不开了。
  手上的花原本很好看,只是被雨水砸到凋谢零落,花瓣散落一地。
  路上零星几个人飞奔在倾盆大雨里,他依旧坐在长椅上,全身被淋透。一把长椅从炙热坐到冰冷,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可能是在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那个时候他想起《春光乍泄》里,独自抱着毛毯在出租屋嚎啕大哭的何宝荣。
  曾经被偏爱到有恃无恐的人都有一个毛病,总想当然地以为对方会一直在。
  所以何宝荣肆无忌惮,可有一天黎耀辉真的带着护照走了,走到了地球的另一端,再也没有回来过。
  很应景,四年前贺听走得有多决绝,今天姜信冬就该有多绝情。
  有些事真的没办法从头来过,因为一切都回不去了啊。
  贺听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雨水顺着头发贴着皮肤流进衣服里,最后他把湿透的西装外套和零落的鲜花留在了长椅旁的垃圾桶上。
  回家后他在床上睡了将近20个小时,头脑晕眩,全身发热,不断干咳。
  手机彻底歇菜,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他鬼迷心窍,发着高烧,还是上网查了姜信冬的消息。
  他想知道,昨天姜信冬在做什么,是不是真的没时间。
  微博有大粉上传了姜信冬昨天晚上出机场的视频,他从B市起飞去东京,据说是参加某个游戏广告的拍摄。贺听注意到其他Crush成员都不在,只有几个同行的工作人员,还有戴若池。
  视频里姜信冬戴着口罩走得很快,上车前聚集的粉丝一拥而上,把在旁的戴若池撞了个正着,姜信冬见状,伸手扶了一下。
  这个动作很快,没有维持超过一秒,但戴若池脸上的喜悦和幸福溢于言表。
  半分钟后,姜信冬和戴若池上了同一辆车,车子扬长而去,连尾气都消失得迅速。
  什么都看不见了。
  贺听关了视频,思忖昨天姜信冬打电话拒绝他的时候,大概戴若池是在旁边的。
  他猛然想起几年前在一个炎热的午后,姜信冬挂掉别人的表白电话,然后若无其事地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