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美的一只手,五指舒展开,雨丝自指尖往下蜿蜒滑落,然后手掌平平一推,卸去对方全部劲道,最后轻轻握住。
也许命中注定不论何时,也不论何地,只要彼此相遇,必将有一方,永远无条件投降。
叶晓枫那充满愤怒且用上十成力道的拳头,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收在那只手里。
所有失去的理智在看清对方身影一刻,全数回归,愤怒在上一个瞬间倾泻而尽,悲痛在下一个瞬间取而代之。
叶晓枫怔怔地垂下了手,下一秒又被牵起,顺势握入手里。
那只手并不热,甚至不够温暖,冰凉的雨水顺着握紧的拳头缝隙流进掌心,叶晓枫看着挡在陆迟安身前的人,微微张口,“风策……”
像一个受尽委屈受尽欺凌的人终于遇见了一个能让他什么都不顾的人,蓦地,有人毫无预兆地放声大哭。
“风策……”
他用力握住那只手,明明没有一丝温度,却不知为何,只要这样紧紧握住,温暖就会从中慢慢生出。
叶晓枫就着相握的姿势缓缓跪到地上,放声痛哭,那只手也被他拉着一同跪下,紧接着,他被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风策!”
“风策!!”
“风策……”
好像这个名字有着魔力一样,用力地喊出来,就能有无限的勇气,无限的希望,一千次一万次地重复,循环往复,没有结束。
“我在。”
轻冷的嗓音自上方传来,如很久之前那样,手缓缓按在他的后颈,然后微微用力,枕在自己颈间,任由温热的泪水不停地合着雨水滑落进衣服,流淌在身上。
“风策……”
一身的力气被那轻轻一按消散,叶晓枫哭着用力把自己埋进那个胸膛,那个可以让他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的地方,只有那个地方……
“风策……我怎么……”他泣不成声,哽咽难言,却依然一字一字地坚持着,“我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风策,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抱歉这章 我写了好几遍,越写越不满意,删了写写了删,怎么样都不对,无奈之下昨天什么都不想清空了脑子一天,现在刚刚写好,还算满意,希望大家觉得可以看。久等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何以解忧1
等到叶晓枫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叶晓枫眨了眨眼睛,花了好几分钟才想起这里是风策的公寓,他们的家。
他转头看去,却见到一人正背着他坐在案几前,握着毛笔静静写着什么。
这张案几是拍完D&D那则广告后,叶晓枫特地从网上订的,因为总觉得风策用现代的写字台写毛笔字很违和。
当时风策看到后非常喜欢,虽然这个人极少在脸上流露出什么明显的情感波动,但那一天,他知道风策及时高兴。
他甚至念了一首诗。
尽管叶晓枫完全不知道那首诗说得什么,但风策的语气以及每念一句时嘴角所展现的一分微笑,他都没有忘记。
眼下,这个人又一如既往的伏在案前,恍如从前,时间似乎并未在他身上流动过片刻,无论外面如何风吹雨打,这一方天地,这一方栖息着风策呼吸的天地,都会完好无缺,永恒不变。
岁月在这一刻,柔美静好,温暖得教人想哭。
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段一下子如潮水般冲进脑海,昨天混乱的场面,喧嚣的声响,交错的人影,在眼前纷乱不堪,他下意识想要起床,然而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处使得上劲,后颈传来一阵刺痛,叶晓枫“啊”了一声。
“你醒了?”
风策低柔的嗓音响起,然后搁下笔,起身而来,坐到床边,“很疼吗?抱歉。”
叶晓枫神色茫然地望着他。
“忘记了?”风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昨天后来,你昏过去了,是我下的手。”
叶晓枫睁大了眼睛。
风策见状心底叹息一声,看来是不记得了。
昨日之后的场面简直混乱至极点。陆迟安的车子横档在十字路中间,导致来往的车流被全部堵住,警车在五分钟内开来了三辆,为防万一,风策不得已举手把人劈晕。
“徐甄找了借口,说你生病了……”风策在这里停了停,略带尴尬地咳了一声,“你有些失控,而我们都是你的朋友,所以出来追你。”
叶晓枫很快领悟了那一顿,苦笑道,“是说我神经病吧?”
风策默然。
“没关系,风策你说。”叶晓枫呵了口气,也是,昨天的自己,的确是个神经病。
风策继续道,“但直接造成混乱的是陆迟安,所以他被警察带走了,孟小小同他一道……”
“带走了?”叶晓枫一惊。
风策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昨天晚上孟小小传来口信,已经没事了。”
叶晓枫松了口气,然后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凭陆迟安的身份,这些问题应该都不算问题。
风策少言寡语,说完这些就没话了,叶晓枫很快就整理好了全部经过。
警察交给陆迟安处理,自己责备风策打晕了带回家……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不然就昨天自己那样的状态,保不准再闹出些什么状况。
叶晓枫默然许久,轻声说道,“对不起。”
风策摇头,“你该对陆迟安说。”
“我会的。”
叶晓枫疲惫地揉乱头发,理智回归后的他自然想起了昨天对陆迟安做了什么,也明白了陆迟安会那么做的原因。
“我很抱歉……”他双手捂住脸,有些无颜以对昨天的自己,“对不起,风策……”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没有控制好,对不起我……”
风策却一把拿开他的手,然后用力握到自己的掌心,“是人就会失控,你不用道歉。”
叶晓枫怔怔地看着他不说话。
风策笑了笑,换了话题问,“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叶晓枫饿了快一天一夜,却是一点胃口没有,只说了声“随便”,风策径自起身去了厨房,不消片刻端来了一碗粥。
叶晓枫看着粥,胡萝卜跟火腿被切成了细丁,米粒熬得酥烂,最后撒上一把切碎的鸡毛菜,色泽晶莹剔透,泛着碧绿清香。
“你做的?”叶晓枫有些不信。
“Amy教,我做,费了些功夫,现在能看了。”
风策回答得简略,但叶晓枫却听出了繁复的过程,握着勺子的手不自觉地有些抖,泪意在眼中轻轻闪动。
他有些粗鲁地擦擦眼角,吸了吸鼻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风策便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吃,直到叶晓枫把空碗递给他,哑着嗓子道,“很好吃……”
风策轻声问,“是吗?”
“嗯。”
叶晓枫用力点头。
风策将空碗放在床头柜上,什么都没有再说,独自回到刚刚的位置,继续埋首书写着什么,期间再无一字多言。
然而风策越是这么沉默自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叶晓枫心里就越难受。
“你什么都不问吗?”
不问问为什么我昨天变成那样吗?
为什么会失控?
甚至命都不顾……
风策正提笔蘸墨,闻言只语气平稳地回道,“需要我问吗?”
叶晓枫一怔,随即肯定地说,“需要。”
“好。发生什么了?”
叶晓枫却是愣住。
明明是自己开口要对方问的,可风策真问了,自己却全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甚至不知道有什么是能够说的。
风策等了会儿都没等到回答,也不介意,似乎叶晓枫的矛盾与犹豫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只安静自己手里的事物,颇有些无动于衷。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逝过,房间除了纸笔的声响再无其他,叶晓枫无意识地抓着床单,相当用力。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耻。
可耻得连他自己都怕。
他曾大言不惭地在那个横跨古今的建筑物里,庆幸着一个来自遥远年代手握重权的人可以不必再度见血,而眼下他却只恨不能立刻冲到那个罪魁祸首面前将其一刀了断。
有人说,所有的痛与恨,都不能相提并论。
叶晓枫想,真是说的一点都没错,说永远比做来得简单,不轮到自己身上,一切推断都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