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放下碗筷起身走了出去。
他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
如最初计划的那般,姜蓉蓉回来,他趁机将在他引导下与姜蓉蓉一举一动都分外相似的姜斐,易容成姜蓉蓉的模样,用她,换回姜蓉蓉。
其实……根本无需那般麻烦。
姜蓉蓉身上的寒花毒解了,姜斐恢复记忆后选择了楚墨。
一切都刚刚好。
他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后院。
裴卿走到凉亭里,后院的桃树、秋千,都消失了,一片荒芜,再无生机。
姜蓉蓉似被惊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门外的侍卫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见到裴卿忙对他行了一礼:“大人。”
说完便要朝偏院李端的房中走去。
裴卿看着那侍卫,莫名其妙突然道:“那是何物?”
侍卫一惊,看了眼书信,迟疑地看了眼一旁的姜蓉蓉才道:“是长宁公主府的人送来的信,说是公主吩咐,在她离开大燕后将这封信交给李道人。”
裴卿手指轻颤了下,良久艰涩道:“……离开后?”
“是。”侍卫忙应。
裴卿看着那封书信。
是啊,皇帝亲自赐婚姜斐和楚墨,她随他离开也是应当的。
“咳……”裴卿突然闷咳一声,胸口沉闷闷的坠疼。
他定定看着那封书信,不语。
侍卫拿着信的手一颤,忙小心翼翼地递上前:“请大人先过目?”
裴卿攥了攥手,终接过书信,打开。
熟悉的字迹,并不算好看。
裴卿弯了弯唇,很快抿起。却在看清信上的内容时脸色骤然苍白。
信上,是服用一味烈毒后的身体反应及感受。
也是……姜斐曾为他试过的最后一味毒。
她始终记得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
甚至即便离去,也不忘将这封信送来。
那么她选择楚墨……
“本公主将你想要的那个人还给你。”
“恭喜你,抱得美人归。”
那日,她对他说的最后两句话。
她选择楚墨,是为了他。
裴卿抓着书信的手剧烈颤抖着,下瞬猛地起身朝门口而去,一袭白衣不复清润,反添狼狈:“备马!”
“阿卿!”姜蓉蓉看着他的背影,高呼一声。
可那白影却连停都没停。
裴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追上她。
一定要追上她。
当看见城门口徐徐而出的豪华马车时,裴卿紧攥着缰绳的手微紧:“姜斐——”
嘶哑的声音,引来周围众人的围观。
马车里,姜斐本靠着轿壁的身子一僵,手轻颤了下。
楚墨望着她,而后轻轻将她的手攥在掌心。
姜斐低着头,没有看他。
“斐斐!”裴卿的声音越发近了,伴随着凌乱的马蹄声。
姜斐睫毛轻颤了下。
楚墨生怕她会消失一般,抓着她的手越发用力了。
下刻,马车外又传来姜蓉蓉伤心的声音:“阿卿,你不要这样……”
姜斐的神色一僵,继而自嘲一笑,再未作声。
看着她为别的男人这般死寂,楚墨几乎立刻想到她曾为裴卿试毒一事。
他须得用尽全力,才能克制手指的颤抖、心中不断涌起的嫉妒以及对裴卿的杀意。
“快马加鞭。”楚墨命令着。
侍卫得令,用力扬了下缰绳,马匹嘶鸣一声,疾驰着驶出城去。
“斐斐……”裴卿驾马追上前去,即便已经到城门口,速度丝毫未减。
“阿卿,不要前行了!”身后,姜蓉蓉在大声道着。
裴卿如没听见般,用力抽了下缰绳。
体内的麒麟蛊在疯狂躁动,不断冲撞着骨肉,浑身剧痛。
姜蓉蓉僵在原地,看着裴卿疯狂前行的背影。
当初,她随楚墨离开时,他不过追到城门口,而今,他却义无反顾的追出城……
“大人!”前方一声惶恐的吼叫。
姜蓉蓉抬头看去,裴卿身上的白衣几乎被血染红,整个人直直摔下下马去,吐了一口血后,颓然仰倒在地上,
几个国师府的侍卫将裴卿带了回来。
姜蓉蓉此刻方才看到,裴卿依旧睁着眼,只是他的眼中一片漆黑,再无神采。
而他的身上……
姜蓉蓉忍不住后退半步。
他的身上,蛊虫依旧在疯狂的涌动着,在他的身上钻出一个个的肉包、血包,肢体近乎畸形……
终是李端赶了过来,忙给裴卿喂下一枚解药。
麒麟蛊逐渐安稳。
裴卿被人送上了马车,临上马车前,他只有双眼能微动。
他厌恶被人围观,而今竟也不觉得怎样了。
只是……那个唯一一个不会怕他的姜斐,离开了。
另一边。
姜斐坐在马车里,系统的声音传来。
裴卿好感度:99.
第52章 被炮灰的公主16
夜已极深。
大魏如今正值秋凉风盛, 夜风呼啸。
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马车悄然进了都城。
楚墨轻拥着怀中昏睡的女人,良久不曾动一下, 只偶尔轻抚下她雪白的发,脸色苍白疲惫。
只有她昏睡时,他才能够肆无忌惮地拥抱着她,而不用害怕她对他本能的排斥。
“王爷,到了。”马车外,侍卫的声音传来。
楚墨小心翼翼地抱起姜斐,缓缓下车径自去了卧房,抚摸了下她再无血色的脸颊后,方才起身朝后院走去。
“那散人呢?”他哑声问道。
侍卫忙道:“白日里喝了不少酒, 这会儿已经清醒了。”
楚墨再未多言,径自走向后院一处别院, 还没走进便闻到阵阵酒香。
种蛊的散人无名无姓, 只对人说他叫酒癫,一生独爱酒与蛊。
当初,酒癫用血丝蛊救了姜蓉蓉,领了几箱珠宝便离开了。侍卫却怎么也没想到,在他离开的第二日,在书房一整日一言不发的楚墨,会驾马骑行了一日一夜, 将酒癫又接了回来, 二人不知说了什么, 之后楚墨便将他放在偏院以上宾之礼相待。
楚墨抬手制止了侍卫,只身走进别院。
酒癫坐在屋中, 看见他来, 不过轻飘飘扫来一眼。
“你之前所说的, 我应下你。”楚墨垂眸,开门见山道。
酒癫一愣,看向他:“你可知要付出什么?”
楚墨笑:“不过是成一个药人而已。”
血丝蛊,酒癫用他亲手以少量毒饲养的蟾蜍养了十年,才养了一只。
可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以人身饲蛊。
血丝蛊以百毒为食,只需将血丝蛊种在身体内,日日食剧毒,日日催毒药发作以滋养血丝蛊。
只需七七四十九日,血丝蛊便能养成。
“可不止成为一个药人,”酒癫看着他,“王爷,丑话我说在前头,血丝蛊娇惯,一旦入肉察觉到你身体在抵制便会即刻反噬。你一朝饲蛊,此生便再离不开蛊药,一日不吃,便有如百爪挠心,会生生痛死,甚至有损阳寿。若是哪日毒药毒发时伤到肺腑,便是失明、失聪甚至残废亦不是不可能,中间再痛苦也绝不能半途而废。”
楚墨垂眸:“我知道。”
可是他没有办法了。
他不能看着姜斐死,那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他一生利用过那么多人、耍过那么多心机,这一次,是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酒癫看着他,最终摇摇头叹息一声:“你既然决定了,那我便答应你,你今夜再回去好生想清楚,明日一早若还愿意,我便给你种下血丝蛊,前七日不用服毒饲蛊,等七日后血丝蛊适应了你的躯体后,才能继续。放心,这几日不会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