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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页


        三赖笑着放下大碗掏出手机对他说:“我帮你打给小萍子问下。”

        这个小萍子是三赖发小,高中追了三赖三年,那时三赖沉迷于网络游戏,亲手将这姑娘的一腔热情埋葬了,后来小萍子开窍了觉得三赖天生是修仙的命,活该单着,于是单方面跟他断交。

        几年没联系的三赖,突然在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将一个电话打过去,接通后问的第一句话却是:“萍子啊,你平时姨妈来了肚子疼都是怎么整的?”

        “……喝你姥姥洗脚水。”嘟嘟嘟挂了电话。

        手机按的免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靳朝提着袋子眼神飘向三赖,三赖干咳一声说道:“我觉得她这个方法不太可取。”

        靳朝不再搭理他进了房间,将东西放淋浴间外面对着里面说了声:“东西给你放地下了。”然后便出去了。

        淋浴间很逼仄,但收拾得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不舒适感,其实靳朝小时候也挺爱干净的,比起同龄的男孩整天玩的脏兮兮的模样,他倒是很少灰头土脸,姜迎寒很小的时候就教他怎么洗自己的衣服了,在姜暮印象中靳朝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惭愧的是,她这么大了,在家的时候衣服依然是姜迎寒帮她洗,从前是不知道,现在才觉得妈妈那是赤.裸裸的偏心。

        她洗好后,看着淋浴间唯一的一条深蓝色毛巾,拿了过来,毛巾上有很好闻的味道,那天在才洗完澡的靳朝身上也闻到过,薄荷的清香味,和异性共用一条毛巾这件事让姜暮觉得挺难为情的,她脑中不禁又想起了刚才靳朝的话“我又不是你哥,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不合适,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洗完澡将浴室的门打开一个缝隙,靳朝并不在,她低下头看见脚下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好几袋姨妈巾、居然还有盒新的女士内裤,姜暮有种想原地消失的感觉,可现实又不得不让她向窘迫低头。

        她换好靳朝找给她的T恤,大到可以当裙子穿,然后将塑料袋胡乱塞进床头柜里,想到同样湿透的靳朝,她拉开帘子走出休息室对待在维修间的他说:“我好了,你洗吧。”

        靳朝看了眼她的脚,35码的小脚穿着他43码的黑色拖鞋,怎么看都有种小孩偷穿大人鞋子的滑稽感。

        靳朝眼形很长,没有情绪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很冷漠的感觉,可眼里带笑时却又总是迸发出一种烫人的光,姜暮被他看得很局促,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脚上的拖鞋,忽然意识到什么,对他说:“我去床上,鞋子给你。”

        说完她又回到房间,爬上钢丝床,把拖鞋留在床下。

        靳朝走进房间打开简易衣柜,翻出一套干净衣物进了淋浴间,打开门的时候看见自己的毛巾被洗干净叠成方方正正的形状放在洗手台上,他拿起毛巾,柔软的触感摩挲在指腹间,心底有什么情绪也被拨动了一下。

        浴室传来了水声,姜暮鞋子湿了,没有多余的拖鞋只能待在床上,她抬起视线,床边的墙上打了三排黑色隔板,有两排的书,还有一排放了一些打火机、备用汽车钥匙、不认识的小零件等等杂物。

        那两排密密麻麻的书基本都是汽车构造与拆装类,几本厚厚的三维图解,还有姜暮根本看不懂的工业技术类书籍,甚至有专门研究风阻系数的。

        靳朝从前也喜欢看书,那时他的书姜暮就看不懂,没想到现在长大了,他的书她依然看不懂。

        淋浴间的门被打开了,姜暮赶紧收回视线盯着才走出来的靳朝,他见她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似乎怕弄乱他的床铺,从他进去到出来没有变过姿势,长长的T恤盖过膝盖将她整个人都包了起来,像软糯可人的粽子。

        他倒是想起来这件长袖T恤是去年刚离开万记时,三赖拖他去石家庄散心,非要喊他去逛北国奥特莱斯,又说他出来一趟什么也没买,逼他买样东西安慰自己,然后就随便拿了这件T恤,牌子货,不便宜,买来就一直仍在那,天天干活一次也没穿过,虽然现在被姜暮撑得都变了形,但他也懒的管,回身在衣柜下面翻找着。

        很快他找到一袋棉签,一瓶消毒水,和一包创口贴,他径直走到姜暮面前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半蹲下身对她说:“手给我看看。”

        经过一晚上的动荡姜暮差点忘记了这件事,她没想到靳朝能注意到,将手从长T恤的袖口伸出来递给他,当靳朝看见白嫩的手背上好几道触目惊心的指甲印时,目光还是滞了片刻。

        他默不作声地用棉签沾了消毒水,轻轻握着她的指尖,喉结动了下:“疼吗?”

        姜暮把下巴搭在膝盖上,嗅了下鼻子“嗯”了一声。

        靳朝的动作更加轻了些,边处理边对她说:“她还是小孩,不知道轻重,你……”

        话还没说完,姜暮便嘟囔了一句:“谁还不是个小孩了。”

        靳朝低着头笑了起来,姜暮神色微愣,虽然已经很难在他身上找到从前的影子,可靳朝的笑容似乎没有变过,漂亮的唇形,上扬的时候就连空气都温柔了。

        靳朝垂着视线,语气里带着些许松散:“那你想怎么办?要我替你去讨个公道?”

        姜暮撇开视线赌气地说:“你舍得为了我找她算账吗?”

        靳朝抬眸扫了眼她气鼓鼓的脸蛋,垂下头笑着说了三个字:“不一样。”

        姜暮没明白过来,追问了一句:“什么不一样?”

        她很想知道是她和靳昕的年龄不一样,还是在靳朝心里的份量不一样。

        可靳朝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她说:“我不可能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个小孩,你想怎么样心里才能痛快点?”

        姜暮憋了半天,对他说:“不止一晚,多几晚。”

        靳朝握着她的指尖抬眸看着她,空气短暂地停止了流动,屋里很安静,指尖的触感愈发清晰,从她懂事以来没被这样一双有力的大手攥着,羞涩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很想躲开视线,可她知道这场谈判她必须拿下。

        所以继续说道:“我想回苏州,但我不知道学校怎么转,我过几天打听一下,要是实在不行就在外面租房子,总之我不可能再回去住了,所以…你再收留我几天。”

        靳朝再次笑了起来,这下他眼里的笑意彻底扩散了,带着些许玩味。

        姜暮眉毛揪了起来,正色道:“很好笑吗?”

        靳朝渐渐敛笑,挑眉问道:“委屈了?”

        本来他不问这句姜暮还能装一下,这一问她瞬间有些破防,差点就要崩溃大哭,为了要脸硬是撇过头抿着唇。

        靳朝见她鼻尖通红的样子,将创口贴给她贴好,对她说:“太晚了,你先睡觉,今天不讨论这个。”

        姜暮蔫了吧唧地问他:“那你晚上睡哪?”

        “三赖那,你睡吧。”

        靳朝直起身子将棉签拿出去扔掉,回来看见姜暮还坐在床边上,拿起床头柜的瓶子问了句:“坐在这等我给你盖被子?”

        姜暮闻言老老实实躺下去了,头刚碰到枕头就开始昏沉了,眼皮一关一合之间看见靳朝回身把东西放回衣柜下面,她张口问了句:“她什么时候得这种病的?

        靳朝背对着她,将东西一样样放了回去,回道:“3岁。”

        “闹腾吗?”

        “不知道。”靳朝将柜子关上。

        “不知道?”

        他直起身子,缓声道:“那段时间我不在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闹腾了。”

        他的声线听不出任何起伏,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姜暮不解地问:“你去哪了?”

        靳朝单手撑在衣柜上,没有回头看她,几秒过后,他转过身,眼里已经平静一片看不见丝毫异样,对她说:“早点睡。”然后顺手替她关了灯便出去了。

        在靳朝离开后,姜暮的眼皮就合上了,但是她睡得并不舒服,有生理的原因,也有环境的原因,只不过人太疲惫了,所以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中,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的大雨不曾停歇,姜暮的梦里也在下雨,她回到了9岁那年的大雨夜,趴在窗口大喊着爸爸和靳朝,但他们就像站在另一个世界,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小小的身体穿过护栏爬到了外面,雨水浸湿她的衣服和头发,她向他们伸着手,脚下一滑身体从高空坠落,吓得她带着哭腔喊着:“朝朝,朝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