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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页



        靳朝的目光没有从窗外移开,声音透着难掩的落寞:“不急,等他们走了,我不是…怕她瞧出来吗?”

        金疯子抹了一把鼻子:“都走了还不告诉她,你就真不怕她找个外国小子撇了你?”

        这番话到底还是让靳朝的眼神剧烈波动了一下,是人就会有贪恋,没尝过也就算了,可一旦尝过甜头又怎么舍得放开。

        他喉咙微微滚动,将那些不甘的情绪埋进心底,声音很沉地开了口:“她才知道妈病了,肯定受了不小的打击,再让她知道我的事,你说她是留下来照顾我?还是去陪她妈呢?十几岁的小姑娘已经够难的了,后面还要上大学,不能耽误她,与其两个人都痛苦,不如一个人自由了。”

        靳朝忍着左腿的疼痛看着姜暮上了车,他没有眨眼,怕这一眨眼就是一辈子了。

        他只是很庆幸那一晚他没有碰她,以后她还能清清白白地开始自己的人生。

        姜暮落下车窗,白净的小脸探了出来不舍地抬起头望着他的方向。

        他是个没有泪腺的人,颠沛流离二十余载,几经起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不堪一击,可那辆白色本田开走的一瞬,他到底还是红了眼眶。

        ……

        回去的路上,姜暮心里很不安,小时候和靳朝分别总觉得是短暂的事,转眼还能见,现在长大才知道距离有多可怕,隔着几个省他们都能失去联系,以后隔着太平洋,他们又变回了无法相交的轨道,前面的路,遥远漫长,没有尽头。

        开回铜岗的时候,三赖问她:“几号走?”

        姜暮回过神告诉他:“28号。”

        三赖沉默了。

        姜暮想起什么说道:“对了,闪电的事情我咨询过了,它的疫苗正好要到期了没法跟我一起入境,下个月能麻烦你帮它接种完疫苗然后送它一程吗?到时候我会替它定好宠物箱。”

        三赖握着方向盘没说话,半晌,他突然出声道:“暮暮啊,我可能得告诉你个坏消息。”

        姜暮坐直身子问道:“什么?”

        “闪电走丢了。”

        姜暮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问道:“你说什么?走丢了?怎么可能?”

        三赖撇了她一眼对她说:“前段时间不就跟你说最好给它做绝育吗?这一发情起来,放出去就不知道溜到哪了,昨晚我以为它到后面跑一圈也就回来了,再去找就一直没找到。”

        说着三赖将车子停在靳强家楼下,眼含歉疚地望着难过的姜暮,对她说:“是我没看好它,你别急,这狗发情啊,我有经验,说不定给家门口哪条妖娆的母狗勾了过去,浪个几天还能找回来的,狗认识家,指不准还能给你骗个媳妇回来,要是后面它回来我再告诉你。

        就是它不回来了,以后让西施再给你生条更俊的给你寄去,好不?”

        姜暮擦着眼睛撇向窗外,养了这么长时间,有感情了,想带它走,偏偏这时候找不到了,怎么可能不着急,只是这事也没法去怪三赖。

        姜暮嗅着鼻子说:“那还是麻烦你多留意了,要是它回来了一定得告诉我。”

        三赖看着车前挡,神情隐晦地点了点头。

        姜暮转头看了眼三赖留长后飘逸的小卷发,越来越有日式颓废感了,她不禁问道:“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全名。”

        三赖欲言又止,干脆顺手把一旁的行车证扔给她,姜暮打开小本本看见姓名那栏写着“赖哈莫”,吃惊道:“你叫癞□□?”

        “……不重要。”三赖一把夺过行车证再次扔到一边去。

        要说起来,他和老赖的不解之仇大概从出生取名时就奠定了,所以他从来不给人喊他本名。

        姜暮和他道别下了车后,三赖又突然落下车窗对着她的背影喊了句:“姜小暮。”

        她回过头来,清丽的面庞迎着光线,那是她最美好的年纪,来过这里,留下倩影。

        三赖望着她,笑得不正经中带着丝捕捉不到的痕迹对她说:“以后要是有酒不要你,你出国又过得不开心,回来,三赖哥要你,保证每天给你吃大鸡腿,养得白白胖胖的。”

        阳光从龟裂的云层中间洒下道道光束,在她瞳孔里投下锦瑟华年。

        ……

        医院的阳台能看见楼下的合欢树,夏季的时候,合欢花开,淡粉色的合瓣花冠在轻风微拂下总是有种毛绒绒的柔软感,靳朝坐在轮椅上,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他总是想起那两晚暮暮睡在他身边的时候,她短短的发尾也是这样撩着他的脸,痒痒绒绒的,一整晚让人难以入眠,却又出奇得心安,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门响了,靳朝没有回头,也没有动,自从那天见过姜暮后,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太上心。

        三赖走到阳台上,靠在一边,瞧了眼还没动的饭菜,长叹了一声。

        靳朝没有抬眼,只是问了句:“她走了?”

        三赖将手中的开盖式打火机弄得脆香,回道:“不走留下来过年吗?”

        靳朝没再出声,整个人仿若静止了一般。

        “听说你见姜暮的时候还找人弄了条假肢啊?真是够胡来的,别那么急着站,养好了再说。”

        “不急了,她走了我就不急了。”

        良久,三赖突然说了句:“铁公鸡落网了。”

        铁公鸡原名王牧,三月份的时候,有天夜里金疯子跟兄弟喝完酒回车行拿东西,出来在附近打车看见了万老板的奥迪,车子一闪而过,他瞧见后座的人长得很像铁公鸡,但这事,他一直没说,那晚他喝得大,不确定有没有看错,怕万一没有的事胡说八道伤了兄弟们的感情。

        直到比赛那天,金疯子看见突然离开的铁公鸡叫住他问他去哪?铁公鸡神色慌张地说回车行拿东西,之后赶来的姜暮和三赖却说铁公鸡根本没回去,他才感觉到不对劲,可那时候已经迟了。

        当年靳朝吃官司,他的家人忙着他妹的病,身边都是兄弟挺他,就连烟都是兄弟们凑钱整条整条给他往里送。

        后来他跟万老板闹僵了,很多兄弟讲义气也从万记离开了,在他决定出来单干时,王牧知道他缺钱,甚至一句话都没问就掏钱出来跟他合搞。

        从万记离开是一回事,但和靳朝一起搞车行等于公然和万老板为敌,王牧还是站出来了,在他最困难的时候。

        靳朝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么多年走过来,把身边的兄弟看得很重,可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有情感有软肋。

        他高中时在万记就认识了王牧,共事多年早就像亲兄弟一样默契,正因为王牧对他太了解,才知道他有多谨慎,也知道他对车子的细致和专注,他和靳朝互相扶持多年,不会有第二个铁公鸡。

        在比赛场上,他是靳朝最信任的合伙人,吃饭抽烟上厕所都是轮流去,为的就是保证车子不被外人动。

        所以直到最后一刻赛前检查的时候王牧才动手,那时候的靳朝已经没有时间再试车了,当发动机输出扭矩到最大值,车子就会出问题,这是必然的结果。

        可是家人和兄弟之间,王牧选择了家人,而这一次,靳朝是被最信任的兄弟卖了,这对他来说是根本无法躲避的致命一击。

        王牧为他的选择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但换来的却是家人的平安无事,这世上的事,有多少决定是身不由己,有多少看似是让你选却根本选无可选的前路。

        最终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靳朝出事后反而排除了嫌疑,跑在第二的男人被锁定了,卢警官他们先一步逮捕了他,经过一晚的秘密审问第二天就把这人放了,后来这人便和万老板来往过密并放出一些消息,引得上头人对万老板起了疑心。

        一旦万老板那头的货源中断了,靳朝这里的渠道就会流通起来,这样他便掌握了一批更庞大的名单,这对案情进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他永远失去了他的左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