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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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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旬不意外他的到来,可是陆行殊攥的太过用力,整个人被拽离座位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怔。
  谢秋白也被惊住了,他也没想到陆行殊什么话都不说居然直接上手啊。原以为这两人最多吵一架,可看这架势岂不是要打架了?
  “喂,陆行殊,你没必要这样吧。”谢秋白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看侧过脸去看了一眼阿婆的情况,还好她没醒。
  陆行殊并未理睬谢秋白,他眼里就只剩下了程旬,所有怒意和戾气都被藏在了心底,见到程旬接近外婆,他也只是想带程旬离开病房罢了。
  程旬抓住他的袖子,脸上的神情脆弱而卑微,“陆行殊,我只是想和阿婆说几句话而已,这样也不可以吗?”
  陆行殊压抑着情绪:“出去。”
  程旬收回视线,小声而倔强:“……一点时间就好。”
  陆行殊似乎没有耐心再和他纠缠,扯着程旬的手就往外走。
  程旬身形踉跄,却挣扎着不想走。
  谢秋白和梁子言也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不好直接上去帮忙。
  毕竟也算是人家的家务事吧。
  没想到阿婆却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发觉床边站着不少人,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艰难的辨认着眼前的身影。
  “小殊……”她喑哑的声音顿了顿,不确定的喊了声,“……小旬?”
  此时,无论是陆行殊还是程旬,都不自觉的停下了动作。
  程旬把手抽了回来,这才发现手腕那一圈已经被掐红了。明明已经觉察到他很用力了,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啊……
  他竭力笑了下,又故作无事地重新坐了回去,轻轻地喊了声“阿婆”。
  阿婆的表情有一些小幅度的惊讶,但很快又被熟悉的慈爱目光所替代,她似乎想抬手摸一下程旬的头发,可是手连抬一抬都没有力气。
  程旬也看出来了这一点,他伸手握住了阿婆的手,皱皱的皮肤和熟悉的触感令他有些许恍惚。
  陆行殊看了他们一会儿,却忽然开口:“外婆,他还有事。”
  “我没有……”程旬下意识地反驳,紧握着的手却也慢慢放开,他也不想让人为难的。
  阿婆表情艰难的动了动,“小殊?”
  “离开。”陆行殊靠近了些,再次开口,“别让我说第二次。”
  程旬克制着声音,深呼吸了一下,终于诚实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想知道阿婆中风的原因,到底是不是为了我的事……如果是的话,她这些年的医药费就该我出的。”
  陆行殊皱起眉,说:“你的钱我一分都不要。”
  程旬摇摇头:“我知道的,阿婆肯定是因为当时的事所以才会生气……无论你要不要,我都会给的。”
  眼见陆行殊还想说些什么,程旬立刻接话堵住了他的嘴:“我真的只有这一件事求你了,你答应我的话,我可以保证以后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不再打扰你的生活……。”
  程旬顿了顿,努力笑了下,笑容有些苦苦的:“真的。”
  “你们这是怎么了?”虽然他们压抑着说话的声音,可阿婆还是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小旬总算回来了……为什么要吵架?”
  陆行殊垂着眼睛,看向阿婆说:“他很快就回去了,回他亲生父亲那边。”
  程旬抿着唇却没有反驳。心里却在否认着。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回到那个人身边的。
  阿婆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黯然,似乎回忆起什么伤心事了一般,“要不是我当初非要你离开……现在也不会这样了。”
  忽然,阿婆抬手抓住了程旬的手腕,苍老的脸上仿佛又恢复了曾经的慈爱:“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吧,小旬?”
  程旬摇摇头,神情有些委屈:“没关系了,我……我会留在这边的。”我也想多陪陪你的。
  陆行殊也听见了她说的话,长久以来他一直潜意识里觉得是程旬擅自离开了他们的世界。
  他找到了有钱有权的亲生父亲,就抛弃了这个贫穷破败的小家。
  可如今却忽然知晓最初是外婆逼着程旬走的。
  他沉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碎裂,却很快被冷漠的掩饰过去。
  无论当初如何,程旬在电话里那番绝情的分手言论这些年来一直刻在他的脑海里。
  刻骨铭心。
  只不过,他不再阻拦程旬和外婆说话。
  陆行殊扫了程旬的背影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
  梁子言和谢秋白早就识趣的退到了病房外边,虽然很好奇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求生欲还是压制了好奇心。
  这会儿看见陆行殊出来,两个人的眼神齐刷刷的瞥向他,和两个好奇宝宝似的。
  陆行殊却置若罔闻。
  谢秋白睨了他一眼,问:“你终于答应让程旬和沈阿婆单独聊聊了?”
  陆行殊没说话,兀自倚着墙,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倒了两颗,一并吃了下去。
  叫嚣的头疼得到了暂时的压抑。
  -
  程旬细心地扶着阿婆的背,将人扶坐起来,顺便给她按按手。
  阿婆望着他苍白瘦削的脸,忍不住问:“这几年过得好吗?”
  程旬动作轻顿,强颜欢笑道:“还好。”
  阿婆又问:“你爸……你的家人们都对你好吗?”
  程旬脑子里浮现出江望那张讨厌的脸,表情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很快就恢复镇定。
  “挺好的。”程旬说的是江亦生。
  江夫人对他的态度比较暧昧,但至少算不上不好。
  如果当初没有她的话,指不定自己连手术室都出不了。
  阿婆安心的点点头,又问了点其他的问题,学习啊工作什么的。
  程旬都一一回答了。
  阿婆还拉着他的手和他说了这几年的事。
  程旬一直知道这些年陆行殊过得不容易,如今阿婆说了更多细节后,他才知道陆行殊吃得苦远比看得见的多。
  原来阿婆当初中风摔倒是在和陆行殊大吵一架之后,为此他一直非常自责,认为是自己的任性才害阿婆生病的,自此为了医药费各种奔波,甚至荒废了自己的学业。
  当初为了医药费,他们将一楼的商铺卖了出去,只是想不到,没多久就传来了老家拆迁的消息。
  亏了多少暂且不提,因为旧屋拆迁的事,买商铺的那家人没少和他们吵,那些糟心的事也害得陆行殊没办法专心学业。
  和那家人扯皮的事实在是一个大麻烦。
  终于,在和阿婆聊完之后,程旬又哄着她睡了,还答应了她不会离开会多多来看她,然后才离开了病房。
  一出门就看见他们三个人像门神似的站在外边,他努力笑了下,说:“阿婆睡着了。”
  陆行殊在等待的时候已经吃完了一盒薄荷糖,见他出来后又冷冰冰的看过去。
  面对他冷漠的眼神,程旬却只是弯起眼睛笑,勉强而温柔的接受着。
  陆行殊说:“希望你说到做到。”
  程旬明白他指的是刚才自己在里面答应的事情,他想回答“好”,可不知为何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晃动起来。
  程旬的第一反应是地震,可当他意识到是自己的身体问题后,他已经眼前一黑人往前倒了……
  程旬忽然无意识的晕倒。
  陆行殊下意识地接过了他软软倒下的身体,他苍白而脆弱的脸就蹭在自己胸口,呼吸仿佛都变得微弱。
  陆行殊有一种错觉,只要他放开手,程旬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靠。”谢秋白惊得掉了手里的电子烟,立刻凑过来一脸焦急地摸程旬的额头,发觉温度正常后又一脸困惑,“没发烧啊……怎么会晕倒。”
  梁子言在一边表示无语:“谁说发烧才会晕啊,靠,你俩愣着干嘛,赶紧找医生啊。”
  -
  程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仿佛是曾经熟悉的日夜一般。
  他惊慌的起身,却因为一阵缺氧又倒了回去,后脑勺磕在枕头上,人又晕了一阵,还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就在一边打电话的谢秋白留意到了他的情况,立刻走了过来。
  “程旬,你终于醒了。”谢秋白一脸释然的坐在边上的椅子上,担心的神情无法作假,“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啊,都站着晕倒了。”
  程旬愣怔了一会儿,慢慢捂住了腰的位置,有些迟疑地看着谢秋白:“医生有说什么吗?”
  谢秋白沉思了一会儿:“暂时还没有出报告,不过你放心,医药费陆行殊已经付过了,你今晚难受的话可以先留在医院。”
  程旬摇摇头:“不用,我没事,拿了报告我们就走吧……又要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不多检查几项?反正已经付了钱了。”谢秋白小声嘟囔,“你都晕倒了,他还是说走就走,真的是。”
  程旬却释然的笑了笑:“他很忙的……和我们不一样。”
  谢秋白却不以为意:“有啥不一样,大家不都是为了赚钱而努力的打工仔嘛,不过他现在是大明星了,那确实忙。”
  程旬弯起眼睛笑了笑,眼角眉梢带了点曾经的意气。
  作者有话说:
  直接发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