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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生生


  后来钟安龄食言了,他跟谢毛毛几十年的婚姻里面可以说的上是百依百顺。
  就连家里的孩子都见怪不怪的说道:“再找不到一个像你们这样粘糊的夫妻俩了。”
  他答应的事情,极少有反悔的时候。
  但是他答应了谢毛毛,说要把她照顾到老,他食言了。
  那个时候他坐在春天的院子里面看报纸。
  身下的摇椅晃呀晃,谢毛毛看他睡着了。
  就柱着拐杖回到屋子里面给他拿了一个小毯子盖上。
  他睡得挺沉的,谢毛毛也没有打搅他,直到都要太阳落山了。
  她有些纳闷:这人怎么还没有睡醒呢。
  于是她上前来轻轻地叫了一句:“钟安龄,钟安龄!”
  但是始终都没有人回应他,这个时候,谢毛毛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她没有再喊。
  而是站在了他的身边,有些腿软。
  谢毛毛低着头看着他的模样,他的眼睛紧紧的闭着,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当初配眼镜的时候,谢毛毛还笑话他来着。
  这么老了,还穷讲究,但是谢毛毛这会儿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认真地看着钟安龄的眉眼,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他。
  即使他很老很老了,都快忘了他以前帅气的时候是能够让校园的女生都为之倾心得模样。
  只能从他有时眉目之间的温柔当中窥探出一二来。
  不知道站了多久,就连最后一丝余晖也都从天边撤走了。
  谢毛毛只感觉无边无际的冷漠,跟黑暗朝着自己袭来。
  只剩下了身边这个人,也没有了温度。
  谢毛毛摸了摸他的手,早已经冰凉了。
  她突然的笑了一下,温柔的前所未有。
  “睡吧。”你也很累了。
  谢毛毛没有再动他,而且回到了屋子里面给儿女们打电话。
  然后搬着一个板凳坐在他的身边。
  第二天早上连夜赶回来的钟蔚澜一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的妈妈搬着板凳坐在爸爸的身边,望着他,一言不发。
  这样的场景,看起来很温馨,就像他们这么多年来相濡以沫的日常。
  但是钟蔚澜心里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
  他蹒跚的走到了两个人的身边,看着一夜未眠保持着这样姿势的谢毛毛,说不出话。
  身边的钟安龄腿上依然盖着柔软的毯子,就连腿上的书都还没有合上。
  宁静的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
  但是钟蔚澜却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一样,瘫软在了地上。
  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通红,声音沙哑的仿佛泣血。
  “妈……”
  “嘘。”谢毛毛笑了一下:“让你爸爸再睡一会儿。”
  钟蔚澜真的就维持那样的姿势,跪在的地上什么都不做。
  直到稍微有些迟来的钟呦呦,推开门望见了这样的场景,有些腿软的愣在了原地。
  谢毛毛听见了动静,平静的望了过去。
  声音轻飘飘的:“过来了啊。”
  然后,她起身,维持了一夜的姿势,让她的腿有些麻木。
  但是谢毛毛强撑着走到了屋里,片刻以后,院子里面的哭声响了起来。
  谢毛毛看着客厅摆放着一排的遗像。
  这世上,终究还是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了。
  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满目通红了。
  后面所有的事情都是儿子操办的,一代有一代的人老去,又一代又一代的正在成长起来。
  谢毛毛稍微有些欣慰,家里换上了白色,谢毛毛再把钟安龄送走以后看着院子里面那些花,没了他帮忙施肥,都有些蔫蔫的。
  谢毛毛稍微有些欣慰,家里换上了白色,谢毛毛再把钟安龄送走以后看着院子里面那些花,没了他帮忙施肥,都有些蔫蔫的。
  钟蔚澜有些内疚的看着自己的妈妈“跟我一起回去住把?”
  谢毛毛摆了摆手,固执的弯着腰在自己的小小院子里面呆着,她要是走了,这些花儿怎么办。
  “可是你自己没办法照顾好自己。”
  她愣了一下,突然,悲怆就涌上了自己的心间。恍然间仿佛听见了那个人在自己的耳边轻声的说道“我一定会把你照顾走。”
  但是他食言了。谢毛毛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孩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悄声的走了。
  一家人围在这个小院子里面,行程一推再推,生怕谢毛毛想不开。
  但是谢毛毛却很平静,让她们呆着吧,迟早都是要走的。
  而且,不就是他反悔了吗,她想着:没关系。
  她每天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种种花做做饭,晚上依然去跳广场舞。
  只不过是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钟呦呦不放心,呆在家里面一直陪着她,还被谢毛毛嫌弃:“你们年轻人忙你们的去,我不妨碍你,你也别妨碍我。”
  “那可不行,你不能耽误我啃老。”
  知道她是在故意的逗自己开心,谢毛毛于是顺着她的台阶下。孩子是真的长大了,这是她跟钟安龄的孩子啊。
  她始终有些不太相信钟安龄走了,因为他所存在的很多证据,都还在她的身边。
  只是有的时候,她会恍惚片刻,抬头看看孤寂的周围再也没有他。
  但是等到钟安龄的三七那天的时候,谢毛毛除草有些累了,就躺在了他的摇椅上歇了一会儿。
  晃啊晃啊,谢毛毛就有些困了。
  她隐约当中有一种感觉,会梦见他,二十一天了。谢毛毛没有梦见过他。
  果然,他在梦中出现了,年轻的模样,帅的让谢毛毛笑了一下:“这么好看。”
  “不然怎么追得到你。”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带着莫名的哀伤。
  她仿佛隔着一层雾看他,直到他说:“对不起。”
  谢毛毛轻轻一笑:“没关系啊,不就是你食言了嘛。”
  钟安龄包容了她一辈子,爱着疼着。
  只是临了的时候食言了而已,谢毛毛可以原谅他。
  “只不过,你得等着我。”她说道,钟安龄看着她。
  一阵风吹过去。他不见了踪影。
  谢毛毛睡醒了,之后看着院子里面花团锦簇的样子,恍然间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钟安龄和谢毛毛。
  他们穿着校服,嬉笑着骑着单车,从她的面前呼啸了过去。
  谢毛毛的面前好像走马观花一样地浮现出了他们每个阶段的模样。
  不管什么时候,钟安龄都是笑着的。
  仿佛透过了这些光景,谢毛毛看见了他的眼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如既往的包容,温和。
  她轻轻的笑了一下,不知怎么的?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声:“你来了。”
  无人应答。
  流年匆忙,谢毛毛身下的摇椅晃呀晃,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
  午后的阳光实在是太过温暖了,还有梦中的他。
  谢毛毛又重新的闭上了眼睛,院子里面安静的好像,她睡着了。
  梦里的他还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