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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舜玉


  茶馆里的客人与伙计都有不同程度的皮肉伤,好在都不严重,但都吓得不轻。
  问起事发经过,他们说有一男一女在门口说话,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打起来了。
  混乱中,带着面具的男人跑了,而那个女子则被另一人带走,往街北方向去了。
  萧衡留下行知处理茶馆一事,顺着去追,但还是断了线索。
  回到茶馆,行知已经把伤员都安排去了医馆,周围也收拾得差不多。
  这时,有人从外面挤进来,禀报说:“殿下,暮小姐来了。”
  正说着,一道鹅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朱钗摇曳,面如牡丹,与这片狼藉之地格不相入。
  “见过殿下。”暮云岫低身行礼,抬起如水的眼眸。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相陪了。”萧衡对她点点头,转身欲走。
  “殿下……”暮云岫叫住他,盯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萧衡回头看她一眼,又见她是只身前来,便吩咐行知送人回去,之后扬长而去。
  行知来到暮云岫身边,示意她离开。
  毕竟是朝廷命官之女,这街上刚又出了乱子,不能再发生别的意外了。
  暮云岫面带失落,脚步一转往尚书府反方向走。
  “我还不想回去。”她对跟在后面的行知说话,但却没有回头,“殿下看起来很不想见到我,是吗。”
  行知想了想,回答说:“殿下公务繁忙,无心去想其他事。”
  闻言,暮云岫笑起来:“你不必安慰我,这么多年了,他是如何想的,我心中也能猜得几分。”
  行知抿着唇,没有说话。
  在前往宣宁之前,萧衡遵守萧帝一切意思。
  回来后,国师又到萧衡如今不宜娶妻,所以萧帝对此也不再谈。
  但暮尚书一直留着暮云岫,还在等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成为太子妃。
  这些,暮云岫或许都是知道的。
  暮云岫说:“太子从未考虑过与我成婚,即便是点头,也是因为圣命不可违。行知,你是知道的,陛下对这件事没有明说,但他有意给我和太子赐婚,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如今三年过去,家中妹妹都许了人家,可我还在等着那道不知何时才会下来的赐婚书。”说着说着,她停下脚步,回转过身,“听说太子殿下在宣宁时,身边总有一个女子跟着。那个女子呢,现在身在何处?”
  祭剑需用人祭,这事唯有朝中之人知晓。故世人只知神剑已成,至于是通过什么途径什么办法,都一概不知。
  而此时暮云岫所听说的事情,大多都是坊间之言,真真假假,掺杂不清。
  但有女子跟在萧衡身边,却是她从自己爹爹口中确定来的。
  自萧衡回朝后,暮尚书便盼着能约萧衡叙旧,但一直都没机会。
  无意中,他在房中抱怨萧衡,被暮云岫听了去,这才知道原来萧衡在宣宁早有女子相伴。
  想到自己还在苦苦等着赐婚,暮云岫便想将此事弄个清楚。
  行知则闻言一顿,紧咬住唇。
  见他如此,暮云岫叹了口气:“算了,你只是一个护卫,你的主子不让你说,你也绝对不会多嘴。”她抬起头,正好看到一家铺子,便提裙走了上去。
  刚到门口,里面就有两个人把她拦下了。
  一起被挡在外面的还有其他几个来看首饰的人,其中有一人说:“里面是安王的侧妃,带着丫鬟逛了好几个铺子,把好东西都包下来了,还不让我们进去。”
  安王侧妃,江笙笙?!
  这可不是好惹的。
  行知立刻催暮云岫离开:“暮小姐,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在下先送你回去,以免家中着急。”
  暮云岫纹丝不动,不悦地盯着铺子里面:“安王妃刚刚生了世子,安王就纳了侧妃。这侧妃如此招摇过市……”
  “我招摇过市又如何?还需你先点头吗?”
  一道清亮的高声,身着华服的江笙笙从里面踏出来,昂首挺胸看着外面这些人。
  可挡她看见行知,她心头不免一愣,目光慌张的环望四周,却寻了一场空。
  她重新打量起站在行知身边的这位……大小姐,上前一步,笑问:“你是谁?竟也敢妄议安王侧妃,是不想活了吗!”
  行知上前想要解围,哪知暮云岫抢先一步,冷笑回道:“在下暮尚书之女暮云岫,路过此地,想进去看对儿耳环,没想到嵘侧妃在此,旁人却是进不得了。”
  萧帝感念江大统领为国殉身、其功不没,故赐江笙笙“嵘”这一字,所以也称她为嵘侧妃。
  而一听到暮云岫的名字,江笙笙的眉心皱的更紧了。
  这两天她都在默默打探有关萧衡的消息,其中一个便是听闻暮家有女是太子妃的人选。
  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江笙笙冷笑一下,眼中锋芒更锐,毫不客气地昂起下巴,不屑道:“区区一个尚书小姐,也敢跟我叫嚣!真是好大的狗胆!”
  “我记得,一年前陛下体察明情,也从未像你如此排场。难道,你要比陛下还要尊贵吗?”
  暮云岫亦毫不留情,目光大胆直视着江笙笙。
  江笙笙咬咬牙,正想叫人好好教训,有安王府护卫过来,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句:“王爷让你在外面不要闹事。”
  想到安王,江笙笙心头一缩,气势消了大半。她故意提高声音:“我今天心情好,先放过你。若下次你还敢对我如此无礼,我撕烂你的嘴!”
  说罢,愤愤离去。
  看着一群人拥着江笙笙走远的背影,暮云岫嘀咕:“安王这侧妃,真是蛮不讲理。”
  事了,行知送暮云岫到尚书府。
  正准备走时,暮云岫又叫住他:“对了,你等一下。”然后跟丫鬟小声说了两句,丫鬟跑回府里,很快提着食盒过来。
  “这个,你带回去吧。”暮云岫将食盒交给他,微微一笑。
  “是,多谢暮小姐。”行知接过,抱着食盒回往太子府。
  太子府书房,萧衡坐在案前。
  行知把食盒放在桌上,觑了一眼:“殿下,这是暮小姐拖我带来的。”
  萧衡淡淡看了一眼,没有其他反应。
  行知有些尴尬,不知这食盒该是放着还是退下,他抓抓脑袋,想起街上的事情马上告诉说:“对了殿下,今天我送暮小姐回去的时候,碰到了江……嵘侧妃,两人还吵了几句。”
  如今江笙笙已是安王侧妃,他也必需改个口了。
  萧衡这些人忙于他事,没有关注过江笙笙后来如何。
  听到她跟暮云岫正面对上了,他放下笔眉心紧皱。
  行知马上又说:“殿下放心,暮小姐聪明伶俐,把嵘侧妃教训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衡惊讶,他深知江笙笙的性子胡搅蛮缠也不会给人留情面,怎的这暮云岫比江笙笙还厉害?
  行知把当时的场景绘说的有声有色,一个劲的夸暮云岫何般冷静何般巧言。
  萧衡摆摆手让他停下,把食盒推给他:“送给你吃了,出去外面守着,我需要安静。”
  行知看着那食盒便想到暮云岫,小声地说:“殿下,其实暮小姐的确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你是储君,将来的后宫还需一位有能者掌管。”
  萧衡闻言呵斥:“如今父皇还健在,你怎可说这些。若传出去,有心之人定会以为是我迫不及待想要登位。”  行知自知失言,立低下头:“属下知错!险些给殿下酿成麻烦!”
  萧衡把食盒塞到他怀里,让他退下了。
  陵昌城,某处小院。
  素菀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安然无恙的躺在床榻上。
  脑袋很疼,她依稀记得之前在茶馆发生的事,最后好像是有人带走了她。
  那个人是谁?她能感觉出来,不会是萧衡。
  屋外,忽然传来走进的脚步声。房门打开,白光刺眼,素菀全心戒备。
  一个年轻男人进来,穿着一身青色大袖衫子,发髻简单用一只木簪挽着。
  此时,他手里正捧着一碗药,见她醒了,还冲她微微一笑,接着抬步过来将药递过来。
  素菀扫了一眼,抓起那碗药在床边一敲,手握碎片抵在那人脖子上:“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她不认得此人,而他却能在那种情况下把她带走,目的也不会单纯。
  而且,他的身份也不简单。
  这身衣衫的面料是江南少有的云罗,发髻上的木簪更是名贵的沉香,还有他腰间坠的玉佩,脚上穿的金线云纹靴,不管是哪一样都足以证明此人多半为富家子弟,可这样的一个人,却出现在这座偏僻的小院,还亲自熬药给她,难道不奇怪吗。
  “鄙人姚舜玉。姑娘,是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要这样对我。”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把那瓷片从脖子上挪开。
  “所有人都怕被我伤了,一个个都离我远远的,你为何不怕?”
  素菀立刻又把瓷片尖锐对准他的喉结,依旧警惕盯着她。
  在她失控之后,她看到茶馆和街上那些人都跑的远远的,谁都不敢靠近。
  唯有这个人,把她带了回来。
  可谁知道他是不是伙同黑衣面具男一起来骗她!
  黑衣面具男走后,紧接着他就出现了,还对她的情况知道的那么清楚。
  如今的素菀杯弓蛇影,对莫名出现在身边的人也格外谨慎,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像好人的。
  想到这儿,她目色深深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若非有什么目的,谁会冒着危险接近那样的她。
  “我是一个大夫,你身上的病只有我能治。”姚舜玉举起双手以示投向,一边说着一边眼睛扫了眼她脖子,“这根项链,就是用来压制那些力量的吧?碎成这个样子,已经完全没有效用了,你还是摘了吧。”
  素菀伸手抚摸项链上的那半块玉石,这个人居然连这都知道。
  可是,对于她的情况,他却称之为“病”?
  素菀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为何之前那些郎中大夫一个都察觉不出她身体的异样。
  还记得刚才,自己失控的时候是闻到了一阵香味,之后那些力量开始骤退,她也体力不支晕倒了。
  这个人……当真有办法“治”她身上那东西?
  看到素菀若有所思,姚舜玉无奈拿出一只银球香囊:“算了,项链你想留着也行,但现在只能当做是件首饰。这个收好,随身带着。”
  素菀接过香囊,香囊的气味跟之前闻到的一样,瞬间让她还有些焦虑的情绪安静下来。
  她丢掉手里的碎瓷片,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姚舜玉松了口气:“说来话长,我若有心要害你,在你晕迷之时就下手了。”
  素菀还是觉得有很多可疑之处,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那就是跟那个人一样,觊觎我身上的力量。若无所求,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指尖还未用力,被掐的人反手扣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拽。
  素菀趴在床边,手压在后背,浑身无法动弹。
  姚舜玉一脸无奈的说:“非逼我用擒拿术,我也不想伤你,但你得保证不要再试探我。”
  素菀咬咬牙,答应:“好,我姑且先信你一回。倘若被我发现你骗我,我不会放过你!”
  姚舜玉嗯嗯,松开她转身往床底下翻东西:“我懂怎么让你与那股力量融合,只要你听我的,它就能为你所用,不再是你所忌惮的东西了。我的师父曾经碰到过跟你一样的人,他把全部的治疗办法都书写成册。”他从床底下出来,头发乱成一团,把两本书丢给素菀,“你可以看看,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了。”
  那两本书已经蒙了不少灰,封页上留着空白,什么都没写。
  打开之后,密密麻麻的字展现眼前,而这些纸页和墨水看起来的确有些年岁。
  素菀扫了姚舜玉一眼,他说的……莫非都是真的,真的有办法可以让她跟体内的力量融合?若能如此,那么以后她也不必再怕自己什么时候失控,也不用怕误伤到旁人了,这是萧衡最希望看到了。
  激动的情绪突然间戛然而止,素菀甩甩头,自己不该再去想那个人了。
  她要压制住那些力量,不是为了萧衡,是为她自己。
  从现在开始,她要为自己而活。
  不过……还有一件事。
  素菀下床往外走,姚舜玉追上来问:“你又怎么了?你又要去哪儿?如果你又碰到那个人,又失控了怎么办。”
  提到那个人,素菀冷哼:“他出来最好,我有同伴落在他手里,我要救回来。之前那次是我大意了,若我能再碰到他,绝不放过他!”
  面具男人的功夫虽然强,但若要交手,她也不会落到下风。
  阿寥是因为她才被抓的,她必需负责把人平平安安救出来。
  “他既要用你朋友来要挟你,就不会伤害你朋友,反而还会主动来寻你,你急什么。”
  姚舜玉拦着她不让走,素菀现在虽然已经看起来没事了,但压制力量的玉石已碎,很容易再次失控。他给她的香囊也只能在失控时起到缓解,也不过是后策之计。
  而听他一席话,素菀觉得有几分理。
  况且她也不知道面具男人身在何处,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就在这里等着他来。
  素菀盯住姚舜玉,警告:“你若敢对我有半点坏心,我也绝不手软!”
  姚舜玉连连点头,把她请回去了。
  是夜。
  柳不辞收到一封飞鸽传书,看完里面的内容便将信烧了。
  “你的人得手了?”亭子里,李顾风喝了口酒,“不打算告诉阿衡吗?”
  柳不辞回到亭中,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叹气:“现在的状况,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姚舜玉是他安排的。
  在萧衡派行知赶往宣宁打探情况的时候,他也及时察觉到了,所以派人时时盯着城中进出的人,也赶在萧衡之前把素菀带走了。
  “那个女人的出现,只会威胁到阿衡。如果让安王知道该死在祭剑炉里的人没死,一定会大做文章。要我说,还是杀了。即便不杀,也该送去最远的地方,让她永远也回不来!”
  李顾风满心不悦,在知道素菀也到了陵昌后,他原本是要把人暗杀的,柳不辞非不肯。
  柳不辞幽幽叹了口气:“阿衡终有一天会知道的。”
  李顾风总觉得这话里隐隐有什么意思,转头问:“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柳不辞默默想了许久,告诉说:“之前素菀中了焚溟偈危在旦夕,阿衡就把这种毒咒渡到了自己身上,承受了毒咒所有的痛苦。”
  闻言,李顾风是一脸嘲然:“他是为了平山剑祭顺利举行,还是另有私心。”
  他对萧衡这态度,柳不辞早就习惯了。柳不辞继续说:“回来后,我找到舜玉说起这事,才知焚溟偈虽然渡到了阿衡身上,但咒根在素菀,他们两个如今已命连一线,双方若有一死,另一个也必然命不多时。”
  “什么!”听到最后那句话,李顾风大惊失色站起来,“要是那天素菀真的在祭剑炉底下死了,阿衡岂不是也要没命!这么重要的事,你都没弄清楚为何要把毒咒渡给阿衡!当初就应该趁那个女人没咒发之前直接丢进祭剑炉,也少了如今这么多事!”
  柳不辞也懊悔不已:“当时也是没办法,若知会这样,我也不会那么做!现在,只希望舜玉能解决这些问题吧。”
  可,解开焚溟偈不是还有最直接简单的一种办法么。
  李顾风捏碎酒杯,声音阴沉:“找到下咒之人,才是最快的解决办法。你把当时的情况一一都说清楚给我听,我非揪出此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