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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小友


  萧衡试图徒手往上爬,但浑身发软使不上力气。而且这周围土质疏松,加上正在下雨,泥沿一碰就碎。若执意为之,恐怕会将上方土石坍塌,被活埋于此。
  无奈之下,萧衡暂做休息积蓄体力,等到天亮雨停再想办法。
  他合眼小睡了一会儿,耳朵时时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最近的天气阴晴不定,三天之后,天空终于放晴。
  萧衡待在这洞坑中没有任何吃食,全靠雨水支撑着。
  体内所中的软骨散还没退去,不仅运不了内力,四肢也仍全无力气,加上连日体力消耗,他的身体几乎撑到了极限。
  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焚溟偈。
  他的身体如此虚弱,如果此时毒咒发作,他定撑不了几刻就会暴毙而亡!
  这日天刚亮,他忽然听到上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抬头一看,头顶蹲着一个少年,正一眨一眨着眼看着自己。
  萧衡立即清醒过来,肃目盯着眼前此人,打量着他是善是恶。
  少年嘴里叼着一根草,也这么瞧着他,在土坑边上坐下来。
  “这荒郊野岭的,你在这儿干嘛?”阿寥冲下面的人问。
  他一大早过来寻果子吃,没想到看到了这个大坑,里面还困了个人,昨天来的时候这儿还什么都没有呢。再看这坑里人一身劲装打扮,像是个会武的,就这么点儿坑,怎么不想办法上来啊。
  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萧衡撑着身子站起来,脸色苍白地难看,好声对他说:“小友,我不小心掉进陷阱受了伤,你可否帮我一个忙,找根绳子拉我上去?”
  阿寥吐掉嘴里的草,拍拍手上的灰泥:“行啊,可这么累的活,我是要收费的。”
  要钱,好办。
  萧衡问:“你想要多少银子?”
  阿寥拈指算了算:“少说也该给个十两吧!”
  坑里这人看起来条件不差,他平时就收人二钱,这位怎么的也得多坑点。
  没想到萧衡立即答应了,并且还说:“我给你十倍,麻烦你尽快去找绳子。”
  阿寥吃惊的瞪大眼睛:“十倍,一百两?”
  闯荡江湖这么久,他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不过仔细想想,他撇撇嘴:“切!还是算了,我看你像个骗子!”
  萧衡见状,很是纳闷:“小友,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阿寥晃晃脑袋,不屑冷笑:“拉你上来你就给一百两?还不带心疼的。人啊,越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大放厥词,小爷我看多也被骗多了,才不信你呢!”
  闻言,萧衡忙改口:“你说十两就十两,绝不多一分也绝不少一分,劳烦你帮我这个忙。”
  阿寥向底下瞅眼:“那给我看看你身上的钱袋。”
  萧衡在身上摸了摸,面露尴尬。他一般不带银钱,平时都是让行知备着的。况且那日他匆匆进宫,也没想到要拿这些东西。无奈之下,他拍拍胸脯极力向上面的阿寥保证:“这样吧,等我回府之后,定把银子双手奉上,还可以给你算利息。”
  阿寥翻了个白眼,拔了跟狗尾巴草无聊晃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求人办事身上还没钱,这下我更不信你了。再说了,我跟你都结下仇了,我还怎么帮你。”
  萧衡奇怪:“我们何时结的仇?”
  阿寥说:“刚才那一辩你被我拆穿,你肯定心怀怨恨,准备上来后就揍我吧。”
  听到这儿,萧衡瞬间语塞。他看起来是会跟一个孩子过不去的人吗?
  这孩子太过机灵,警惕心也很强,很难被人左右,看来要想上去还得靠自己。
  萧衡坐下来,静心运气,还是半点内力都发挥不出,不免开始心急。
  他深吸一口气,若等不到旁人,只能再哄哄上面那小子。
  可这时,外面没了声响,他高唤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
  人走了?
  也罢,他数夜不归,太子府中自会派人来寻,希望此处离城不远。
  萧衡闭目养神,耐心等待。
  没一会儿,上面又传来脚步声,继而丢下来两个果子:“你饿不饿,吃点儿?”
  萧衡抬起头,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松了口气。
  既还记得给他带东西吃,说明这孩子本心不坏。
  “多谢。”他拿起果子,想了想还是继续劝,“小友,方才我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我先向你道歉。我对你,没有怨恨,也有能力给你十两银子,请你找根绳子拉我上去,或许去通知附近的府衙,事成之后我定还有重谢!”
  “哦,我刚才找了一圈,周围没有绳子,而且府衙离这儿挺远的。”阿寥咬了一口果子,酸的一脸拧巴,一边好奇问,“喂,你是自己掉下去的,还是有人把你丢下去的啊?”
  此时必与萧赢有关,萧衡不想让旁人卷入其中,紧抿着唇避而不谈。
  阿寥撇撇嘴,嘀咕:“不说算了。”
  话落,又在洞口消失了。
  不过萧衡听得出来,阿寥并没有走远,只在附近转悠。
  也不知他是谁家的孩子,直到天黑也没有离开。
  外面生起了火,暖黄色的火光照亮周围的黑暗,萧衡坐靠在地上,仰头望着那些忽明忽暗。
  他很久没有放空自己了,从去宣宁城的那一刻起,他每一天都在算计、隐瞒,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休息过。
  “小子,你是从哪里来的,家在何处?”
  他开了口,问上面的人。
  阿寥一边添着柴火,一边编著脚边的藤蔓:“我四处流浪,走到哪儿算哪儿。我本来是想在宣宁城找点活儿干的,后来接了个单子陪人回什么翻云,就来陵昌看看有没有什么商队可以捎一程的。结果还没等我找到,单子就黄了。陵昌城花销都太大了,不管是住店还是吃饭都比宣宁贵好几倍,我只好来林子里找找有没有野果什么的,晚上就爬树上休息,也能省点钱。所以啊,我四海为家,这整个天下都是我的家。”
  原来他也是从宣宁来的,这不禁勾起萧衡的回忆。
  有人以天下为家,可如今的天下,并不算安宁。
  萧衡叹了口气:“如果边关战事能今早结束就好了。”
  大坤已经牺牲了太多性命,而朝中对此……还没有一个对策,仅仅想着用天罚剑来获得神明庇佑,这让他心里很是不安。
  “啪嗒!”
  突然,外面传来异响,火光也随之猛地颤动两下。
  萧衡警惕起来:“小友,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的阿寥拿着木棍,眼睛死死盯着草丛,他压低声音,说:“有……有野兽,不过我暂时把它吓跑了,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回来。”
  野兽!
  萧衡心里一沉,他待在洞坑三天,之前的确听到周围有动物的叫声,但好在它们都没有靠近。如今有人待在上面,虽有火光,但某些饥饿难耐的野兽还是会寻着这个大着胆子靠近。
  萧衡不放心,劝阿寥:“为安全起见,小友还是先离开吧。”
  阿寥往那草丛里丢了两块石头,看到没有动静之后才松了口气:“唉,反正我也没地方去,就在这里陪你了。”
  说着,他坐下拿起树藤继续编起来,加快速度。
  萧衡也无心休息,再三尝试运功,虽不能运用自如,但已比几天前顺利很多。
  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便能彻底驱散软骨散了。
  天色隐隐泛亮,阿寥找来野果,告诉说看到了附近有野兽出没的脚印。
  看来此地已经不能久留,萧衡稍作休息之后,继续试图运功。
  “啊!啊啊啊!”
  忽然间,他听到阿寥的惨叫,“野……野猪!”
  阿寥吓得往树上爬,野猪在底下狠狠撞了两下树干,把他给抖了下来。
  萧衡眉心一皱,加快运气,终于将体内的软骨散尽数驱散。
  他立即飞身而上,看见阿寥正拿着棍子跟一只硕大的黑毛野猪搏斗。
  萧衡脚尖一踢,一块石头飞向野猪。野猪专心对付阿寥没注意旁边,狠狠被石头挨了一下,顿时嘶叫起来,冲着萧衡低头跑来。
  一个旋身,萧衡躲开,手中拾起另一快石头朝野猪甩去。
  野猪头破血流,没方向的横冲直撞,最后跃进草丛不见了。
  危险已过,但此处不能再待,萧衡回头去找阿寥,看到地上有一些未编织好的树藤。
  想来是阿寥找不到绳子,所以寻了一些树藤过来,但这树藤太细太短,他便想办法延长编实。
  但这些,阿寥却从来没告诉过在底下的他。
  萧衡心有感慨,见阿寥手臂流着血,一把抓了过来。
  阿寥疼地脸皱成一团,还在嘴硬:“那野猪凶的很,也怪我轻敌,这才让它给拱了。”
  萧衡扯下衣角布条给他包扎:“你随我回去,我给你最好的药医治。”
  阿寥笑笑,手揪住萧衡的衣袖:“这点小伤其实对小爷我算不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小爷我有点饿了,我才不跟着你呢!说好了,必须好吃好喝的伺候小爷,这才对得起我为你受的这伤!”
  脸都疼白了,还在嘴硬。
  萧衡无奈地摇摇头,用力系紧布条。
  阿寥疼的“哎哟”一声,好半天才缓过劲,但又怕丢脸硬生生忍着,嘴里还在说:“对了,那十两银子。这两天我摘了不少野果子给你吃,也算是救了你,你可别赖账啊!”
  他从宣宁遥遥过来,可不想空手而归。来都来了,总要想赚一笔再走,不然就白来了。
  “放心,都会如数给你。”
  萧衡抓住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脚尖一点,带着他轻功飞了出去。
  鸣萃宫。
  “太子这几日都不见踪影,看来计划成功了。”
  贤妃欣赏着刚刚涂好的蔻丹,心情不错。
  他们派人盯着太子府,萧衡一直都没回来。
  而萧帝那边偶有问起,那个淳贵妃倒是帮瞒着,说萧衡这几日去泽宫守着神剑去了。
  但又能瞒几时呢。
  萧赢往嘴里丢了几颗葡萄,得意洋洋:“母妃的办法就是好使,这么多天过去了,萧衡困在陷阱风吹雨淋不吃不喝,这次是必死无疑!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当做是场意外,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正说着,突然有个侍卫急匆匆过来禀报:“娘娘、王爷,有人看到太子殿下从郊林出来了!”
  贤妃一听,气得一下子从软榻上起来,质问萧赢:“你刚刚还不是说他必死无疑吗,怎么又回来了!”
  萧赢抖着手扔下葡萄,拘束站着:“我的确按照你说的办法去做了,应该天衣无缝的,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换做正常人没吃没喝也该死了……”
  贤妃狠狠垂了下桌子,切齿:“一定是有人救了他,你就不能让你的人在边上盯着他死吗!”
  萧赢面露无奈,小声说:“母妃,你也知道,我府上最近人手紧缺。”
  江笙笙和黑风失踪,他已经派出不少人手去寻了,他还得盯着泽宫那边,还有朝中某些不服他的大臣也得盯着,实在空不出多少人手专门守着萧衡,所以只派人定是在郊林外巡逻。再说了,那郊林里有野兽出没,官府早就张贴告示不许人靠近。如果萧衡确实是被人所救,那么那人一定是之前就在林中,这也防不住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回来后必定调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他还没进城,不要给他活路!”
  贤妃攥紧拳头,红色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大街上,暮云岫从布坊出来,选了几匹步回去做夏衣。
  她坐上马上,擦擦头上的汗,慢慢摇着扇子,一边看着外面的热闹。
  忽然,她看见行知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行色匆匆的样子。
  暮云岫立马让车夫停车,下来叫住行知:“听说你前阵子受伤了,可我看你伤还没养好呢,怎么在外面乱跑啊。”
  行知养了几天伤,大夫说已无大碍了,但还没完全恢复,脸色憔悴的发白。
  见到暮云岫,他只是淡淡低了下头以示行礼,之后便就要走。
  暮云岫跟上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值得你连身体都不顾了!”
  她拦在他面前,两眼直直望着他。
  行知注意了一下四周,低声说:“太子殿下失踪数日,我们正在全力寻找。此事不宜声张,还请暮小姐保密。”
  暮云岫闻言,惊讶地说:“我前几天还见过他呢,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行知眸光一亮,太子府寻人这么多天了,目前为止半点消息都没有,就好像是被人故意封锁了般,没想到暮云岫居然再此见过萧衡。行知立即与她到街边无人处,把事情一一说出:“五天前,殿下出宫后便不见踪影,整个陵昌城都找遍了,现在我们的人手已经扩大范围在城外寻找,但是仍然没有线索。”
  萧衡失踪后,他首先怀疑的就是安王萧赢。
  但他注意过了,这些天萧赢也忙得很,江笙笙不见了,全府上下都在找这个侧妃。
  而这些天,一些臣子公爵曾拜访太子府,但都被以萧衡外出办事不在府上给拒绝了。如若萧衡还不出现,这件事可能就藏不住了。太子失踪,这是关乎国体的大事,难免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后面的风波不可估量。
  更何况,以前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即便是有事在身,萧衡也会设法传信回来。行知担心,萧衡是遇到什么危险了,这才是最着急的原因。
  暮云岫听到他所说的,心里猛然一惊,她不正是在五天前见的萧衡吗!
  她连忙告诉说:“在就五天前,我曾拦下过他。后来有个侍卫过来告诉说泽宫出事了,殿下就急匆匆上马走了。”
  行知心慌起来:“泽宫……近日泽宫并未有任何异常。”
  糟了!一定是有人借此引萧衡过去设下了圈套!
  “多谢暮小姐!”
  作揖大大行了个礼,行知匆匆离去。
  城外,萧衡望着围住他的这些黑衣人,抽出阿寥背上的剑。
  他们刚刚离开郊林不久,这些人就出现了,看来是真有人不想他活。
  转念间,那些人举着刀冲上来,萧衡揪着阿寥的领子,时时将他甩到身后,方便与过来的人交手。
  他在外数日,之前又中了软骨散,本就没多少力气。
  一番交手下来,从最开始的上风渐渐落了下风。
  “嘣”地一声,手里的剑被大刀劈成两半,他连步后退,胸口也震得发疼。
  阿寥抱着他的腿快吓哭了:“我就是想赚点小钱,怎么每次都要没命!”
  萧衡擦擦嘴角的血,丢掉断剑:“太次了。”
  黑衣人围住他们所有去路,再次靠近,正当大刀往萧衡头上砍去时,一支利箭穿透黑衣人的胸膛。瞬时间,数十人马赶到,利箭齐发,将黑衣人尽数击倒。
  萧衡盯着来人,直到看见行知从那里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阿寥从萧衡身后探出去,爬过去捡起两段残剑,心疼极了。而看到过来的官兵,他瘫软在地上:“你到底惹了谁啊,黑道白道都不放过!”
  行知听到他的话,急怒呵斥:“放肆,竟敢对太子殿下无礼!”
  阿寥瞪大眼睛,木楞看着萧衡。
  “带上他,回去再说。”萧衡示意,虚脱地拖着脚步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