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飞羽说完，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支笔，找酒店的工作人员要来一张A4打印纸，一边在纸上画一边解释：“这个位置，整面墙，我要全部用常春藤，为了避免叶子之间露出后面的墙壁，首先用绿色花泥布置整面墙，上面铺上系一点儿的小草……”
活动策划有些惊讶，她说：“少奶奶，荣老先生这么多年都没有用过绿色作为寿宴的主色调。”
“谁说要绿色做主色调了，”纪飞羽接着在纸上画，“花泥，草和常春藤，必须要是颜色深一些的那种，然后，在这里，这个下面，布置一下小型的，能够有循环水流的池塘，里面放六只红色锦鲤。池塘周围要用石头装饰，一定要带着苔藓的那种，这一块的地下，全部用兰草。”
活动策划赶紧拿出自己的本子把纪飞羽说得记录下来，被纪飞羽一提醒，倒燃起了她的设计本能，她说道：“水里放一些鹅卵石，我们把岸上的石头堆高一些，然后在这里放一盏小型宫灯照着水里的锦鲤，您觉得呢？”
“好主意呀！”纪飞羽十分惊喜，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也蛮有想法的，多半是被人耽误了。”
具体是被谁耽误，她就不提了。
纪飞羽和活动策划一起把从前的“花墙”推翻，改成了“草墙”。脱离了王奕岑要求大红大艳的风格，策划本人的能力也渐渐凸显出来，纪飞羽非常喜欢她的想法，能被认可，策划也很高兴。
“对了，我们前几天定好了两株蝴蝶兰，如果少奶奶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那当然好！”
蝴蝶兰这种植物生长于亚热带，本身又娇贵，人工培育一株耗时耗力，如果能培育出花枝优美，花色纯正，花型完美的一株，动辄市场价几百万也会有可能的。
纪飞羽做过功课，王奕岑钟爱红玫瑰这种热情奔放的花朵，而荣耀德则总要兰花一类，尤其衷情于蝴蝶兰。
如今把艳红的玫瑰去掉了，只剩下蝴蝶兰没有解决。
敲定了后面的事，纪飞羽和策划都松了一口气。不过策划却没有纪飞羽轻松，她有些犹豫地开口：“少奶奶，荣太太很喜欢红玫瑰，如果整场寿宴里没有红玫瑰，我恐怕，她会不高兴。”
策划好意提醒，纪飞羽也明白。明明是荣耀德的寿宴，王奕岑非要把自己的喜好增加进去，不过是相向外人炫耀夫妻情深罢了。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那就好。”
纪飞羽从包里拿出记事本，把红玫瑰写在了上面。送走了策划，纪飞羽又要找了酒店经理最后确认一下菜谱。
“荣太太是吧？”来接她的服务员脸圆圆的，十分可爱，声音也好听。
只不过一会儿被人叫少奶奶，一会儿被人叫荣太太，纪飞羽都要神经错乱了，她真希望荣家能出一本指南，教教这些外人到底应该怎么称呼她。
“我是，”纪飞羽笑得得体，“请问，要去哪儿？”
“您跟我来。”服务员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纪飞羽跟着她走了出去，上了电梯，看着她按下了顶层的按键，她也没多想。电梯叮地一声响起，门两侧，酒店经理站在门口，笑意盈盈。
“荣太太这边请，荣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啊？”纪飞羽一头雾水，“我是来跟您确定菜式的，我刚才电话里没说清楚吗？”
经理还是笑眯眯的，说：“说得很清楚，只是荣先生刚才来了，说要跟您一起吃晚饭。”
纪飞羽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是荣瑞卿一声不响地跑来了。
顶楼的观景餐厅，每一张桌子都拎着宽敞的窗，荣瑞卿坐在桌边，面前已经开了一瓶酒在醒着。
“你要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早知道你会过来，我就不来了。”纪飞羽赌气坐下。
荣瑞卿笑了，他说：“我听说你在这儿，就过来了，顺道试菜。”
“既然来了，就别闲着，”纪飞羽一招手，“经理，把菜式单子给大少爷过目。”
“我才来你就打发我干活，你知不知道我很贵的？”荣瑞卿挑了挑眉。
纪飞羽双臂撑着桌子，问道：“哦？你知不知道，我也很贵？”
她一幅画在市场上能卖出上百万，如果赝品做得细致，流入黑市，地下交易上亿的时候也是有的。
只是，她这么骄傲的战绩，不能说。
荣瑞卿笑着摇了摇酒杯，想到今天岳霖发来的照片，他问：“你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吗？”
“嗯？”
经理亲自过来上菜，头一汤胡椒浸猪肚，热气腾腾的，暂时打断了纪飞羽。
“今天天冷，荣先生特意点了这道汤给荣太太暖身。”经理说着，盛了两碗放在他们各自面前。
“谢谢经理，麻烦您把菜式拿过来，等我吃过晚饭跟您确认。”
“好，您稍等。”
她吃饭的时候还惦记这些事情，荣瑞卿不是很高兴，说道：“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别的事情不要管。”
纪飞羽低头喝汤，抬眼看了看他，说：“你这个语气倒是很像崔婶婶。”
“我是崔婶婶带大了，自然像她了。”荣瑞卿没什么胃口，慢慢抿了一口酒。
纪飞羽听了，倒是想起来问他：“崔婶婶也认识你妈妈了？她从来都没有提过，是你爸爸不让提吗？”
提到这个话题，荣瑞卿显然不是那么高兴，但是对方是纪飞羽，他还是回答了：“我妈走了以后，他就不许任何人提了，很快他就再婚，后来家里的佣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崔婶婶没走。”
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纪飞羽就换了话题。没一会儿经理把寿宴的菜式送了上来，纪飞羽快速了翻了翻，仰头说道：“确定没有问题，只是有两件事需要您多费心了。”
“您说。”
“清蒸石斑鱼是我父亲最喜欢的菜，也是你们家的招牌，务必保证新鲜，第二件么，就是菜品上菜速度，天气冷了，走菜过来，可能很快就凉了，叮嘱一下上菜的服务员，一定要让客人吃上口感刚好的热盘。”
“这是一定的，您放心。”
“那就辛苦了。”
纪飞羽把菜单交还回去，又有两道菜上来了，刚好是她强调了新鲜的石斑鱼。
“荣太太，这是今早送来的石斑鱼，您尝尝。”
“好。”
一直静静看着的荣瑞卿，拿起筷子和汤匙，说：“我来。”
他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纪飞羽面前的小碗里。纪飞羽狐疑地看着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只是看你表现很好，想要奖励你罢了。”
纪飞羽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之前她就任基金会，就能把里里外外的人震慑住，帮他把生态公园计划推进。如今让她去打点荣瑞卿的寿宴，事情繁琐不说，里面涉及了方方面面，人情世故等等，本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来求自己，没想到竟然一个人处理的井井有条。
“奖励我？”纪飞羽摊开手掌说，“不如来点儿实在了呀先生～”
荣瑞卿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这丫头真是什么时候惦记着钱。
“你的‘工资’我有按时发你，还有你现在以李雅涵名义每个月领的生活费，打点寿宴不过是你工作的一部分，你见过谁做自己份内的事情还要求这么多的？大不了寿宴结束之后，我给你包个红包。”
早知道他一定有借口搪塞，纪飞羽懒得计较，专心吃她的鱼。
“果然，这世界上只有吃的东西，才不会辜负你，是吧，小鱼鱼？”
荣瑞卿补充：“红包包大一点，总可以吧？”
纪飞羽立刻笑起来说：“谢谢！”
荣瑞卿喝了一口酒，且让她得意地一分钟，慢悠悠地问：“请问荣家少奶奶，你给你公公准备了什么寿礼啊？”
荣耀德身家不一般，喜好的自然都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如果让纪飞羽送礼，恐怕要她破费许多了。
没想到纪飞羽半点儿肉疼的意思都没有，得意地说：“已经在准备中了，到时候，你们千万不要太惊讶。”
荣瑞卿含在嘴里的酒差点儿喷出来，他拿起手边的餐巾擦了擦嘴角，说：“是吗？那我期待一下。”
他已经准备好了纪飞羽的那份礼物，等着她来求。既然她说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让她先得意一阵子吧，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再出来救场，疯丫头一定感激涕零。
陆陆续续有菜上来，纪飞羽忙了一天，吃得一点儿都不客气，什么观景餐厅，她根本没有时间在意外面的风景。
荣瑞卿不饿，专心帮她添汤加菜，喝着杯里的酒。
见纪飞羽吃得差不多了，荣瑞卿开口问道：“你认识一个叫卫南的人吗？”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听起过了，自从她离开美术圈开始做赝品，大概有三四年的时间了，纪飞羽诧异地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人？”
“听说是个不错的画家，还是你师兄，认识吗？”荣瑞卿问道。
纪飞羽眼神闪躲，掩饰不住地心虚：“不认识。”
“今天，有人送了我一幅他的画，画里的人，有点儿眼熟。”
纪飞羽听了，握紧了手里的汤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