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杜兰德太太打算多做法国的一个传统菜，名字叫油封鸭，先要把鸭子切块放进油里小火慢慢炖，听说这是很久之前法国人用来保险食物的做法。
做菜的过程轻松又愉快，虽然两个人语言不通，但是并不妨碍纪飞羽从杜兰德太太手里求一些边角料来果腹。
荣瑞卿带着水果回来了，拎着袋子进了厨房果然看到了纪飞羽。
“又在偷吃什么？”荣瑞卿问道。
纪飞羽双手都是油脂，张着手臂求了一个抱抱，说道：“没有，在跟艾玛学做菜，你带了什么回来？”
法国地区的纬度偏高，日照不是很充足，本地的水果种类并不丰富，许多还要从国外进口，荣瑞卿带回来的东西也不是很多，苹果和梨子占多数，春天可供采摘的野果也不多，集市上只有这些东西。
纪飞羽洗了一个梨子，突发奇想，说道：“我们做一个红酒雪梨怎么样？”
荣瑞卿捏了捏她的脸说：“好啊，要不要帮忙？”
“你帮我去拿个头绳过来，帮我把头发扎起来。”
荣瑞卿回房间，从她的化妆包里找到了一个发圈，回到厨房给她扎头发。
两个人重逢之后，纪飞羽的头发一点点长了起来，结婚的时候已经能盘起来做造型，现在长到了肩膀以下，半场不短地有些尴尬。
荣瑞卿第一次帮女孩子扎头发笨手笨脚地弄疼了她两次，纪飞羽皱眉说：“我们要是有个女儿，还是留短发的好，如果有天我不在家，你恐怕就要把她的脑袋揪秃……”
“才不会，有了女儿我就好好地去学习扎头发，让她做一个最美的小公主。”他说着，终于在最后一次把她的头发扎好。
纪飞羽听了，醋味十足地说：“是呀，现在拿我练习，回头有了女儿把她当公主，哼……”
“你这算怎么回事，”荣瑞卿笑起来，说，“女儿的影子还没有，就吃起醋来了？”
纪飞羽削着梨子，说道：“不想跟你说话，去拿瓶红酒过来。”
这道餐后甜点，要冰冰凉的才好吃，纪飞羽做好了之后，先放进了冰箱里。
荣瑞卿离开了一会儿，跟徐杰打了个电话，很快回来了，问道：“妹妹，还要帮忙吗？”
“要啊！”
纪飞羽关上冰箱的门，摘下围裙，神神秘秘地拉他上楼，鬼鬼祟祟地说：“我刚刚在爸爸的房间里看到了妈妈的病例和药瓶……当然我不确定药瓶是不是她的，但是病例上有她的名字。”
提到母亲，荣瑞卿就变得很严肃，他径直走进荣耀德的房间。
“喂喂喂！”纪飞羽慌慌张张跟进去，说道，“你就这么进来了？”
“那你帮我放风……”荣瑞卿说着去看抽屉。
纪飞羽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都是自己人也没有必要这么神神秘秘的，既然看到了，不如直接问问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之间也不能一直逃避这个问题。”
自从知道了母亲是自杀，他似乎一直也没有跟荣耀德很正面地谈过这件事，每每说起总是不欢而散。
荣瑞卿拿出药瓶和病例来看了看，得到了信息跟纪飞羽是一样的，他皱起了眉。纪飞羽拉了拉他的胳膊，说道：“哥哥，我们下楼吧。”
晚饭开始之前，天色忽然暗沉，竟然下起了雨。
这个季节的雨水，一下子让空气变得潮湿，温度也降下来不少。荣耀德从酒窖回来，晚饭刚刚上桌，杜兰德太太把餐厅里的壁炉点燃，驱赶低温和潮湿。
第一次吃到油封鸭，外皮酥脆的口感和里面酥软的肉质让纪飞羽惊叹不已。
荣瑞卿虽然不是第一次吃，但是杜兰德太太的手艺比他之前吃到的星级厨师做的还要好。
晚餐照例开了葡萄酒，是与昨晚不同的另一种风味，纪飞羽现在也学者品尝酒和酒的不同了。
餐桌上的气氛不如前一晚，荣耀德看着小夫妻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荣瑞卿一直没什么表情，就代表着事情不一般。纪飞羽看了看荣瑞卿，她知道他回沉不住气，但是没想到荣耀德先看出来了。
“爸爸，”荣瑞卿问道，“你说有了我之后，我母亲就不常来这里了，后来她还来过吗？”
“来过啊，”荣耀德说道，“你去德国念书之后，她有一阵子身体不好，刚好送你念书，我们就来这边度假，那时候，她还很好……”
“她身体不好是…… ”荣瑞卿小心翼翼地问道。
“因为她知道了那件事……”荣耀德叹了口气，说道，“所以她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医生说是情绪受到了影响，需要分散注意力来调整。”
纪飞羽小心听着，忽然插嘴问道：“是抑郁症吗？”
荣耀德愣了一下，说道：“我怀疑是，但是医生的诊断不是，不过我一直把她当作抑郁患者对待，尽量照顾她的情绪，观察她的反应……”
他没有说完，显然当时他已经很用心地呵护罗梦怡，但是最后罗梦怡还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离开世界。
外面飘着细雨，轻轻敲打着窗户，水晶灯下，今晚的晚餐气氛不是很好。提起了罗梦怡，随时都会让父子两个的关系回到原点。
“她当时是不是很痛苦？”荣瑞卿问道。
“我想应该是的，”荣耀德放下了酒杯说道，“但是她从来没有提过，她走之前，正常得你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我后来了解了很多冠以抑郁症和情绪病，这类的病人，除非她们爆发的那天，否则你根本看不出来他们与其他人的区别。”
荣耀德深深叹了口气，说：“无论怎样，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她……”
作为一个丈夫，荣耀德没有察觉到妻子的痛苦，而作为儿子，荣瑞卿也没有察觉到母亲的痛苦。
似乎问题又回到了父亲出轨导致了母亲自杀的问题上来，荣瑞卿问出了一个他想问很久，却没有勇气问的问题。
“你和王奕岑……我是说，我妈妈知道之后，你有没有做出了断？”
荣耀德定定地看了他许久，说道：“儿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在发现自己做错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了断，我最爱的始终是你妈妈，可是这世上给男人的陷阱，一脚踏进去了，再想走出来就太难了……我一直在尽全力补救，想到事情得到完美的解决……”
可最后，还是失败了。
荣耀德喝了一口酒，说道：“我们从来没有谈过这件事情，你知道的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我每次想解释什么你都很不耐烦，我想那就算了，就当是我自己的报应，我很高兴，你现在能这样平心静气听我说完……”
杜兰德太太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他们已经开始聊天，就去厨房把纪飞羽做好的红酒雪梨送了上来。
盘底落在桌面上，瓷器敲击厚实木头的当啷一声，像是忽然间把人从回忆里唤醒了。
荣瑞卿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尝尝吧爸爸，羽毛亲手做的。”
他还愿意叫一声爸爸，似乎情况不是那么糟糕。
晚饭之后，纪飞羽和荣瑞卿回了房间，这个晚上沉闷又清醒。荣瑞卿洗了澡出来就在发呆，纪飞羽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毛巾给他擦头发，说道：“还在想那件事啊……”
纪飞羽有些愧疚，本来能够好好地度过这几天愉快的假期，她偏要把病例的事情说出来。
“我在想……我怎么突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