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拒绝
十二点半原承打来电话，“超你现在出门，最后一个菜了，你们到了就能开饭。”
“嗯。”
罗超放下笔，看着在床上睡着的小姑娘，叹了口气。
妹妹一直在他书桌边的床上玩着，也不闹人，等他发现时已经窝着睡了，乖得让他难受。
罗超到店里时已经一点半，原承和陈义都在后厨忙着，听到门响原承探出身笑，“哄好了？小粽子饿了没，哥哥给你做虾虾了。”
罗珊埋头在自家哥哥怀里没有搭理原承，罗超低头看看她，表情心疼又无奈，“哭了四十分钟。”
原承打开蒸锅，“带珊珊先坐。”
罗超想把妹妹放在椅子上，罗珊却不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
罗超没办法，只好把小孩放在腿上，“那哥哥抱你，我们先擦擦手吧。”
原承进出两趟，很快把饭菜摆好：大盘鸡、蛋黄虾仁、香菇油菜和蛋汤。
可能是在蒸锅里保温破坏了菜的颜色，这会青椒香葱都很黯淡，油菜也没刚出锅时的碧绿，但闻起来还是很香。
最后把两碗米饭端上桌，原承拿起手里一个漂亮勺柄的小勺，“珊珊看看这个勺勺，喜不喜欢？哥哥专门给我们小粽子买的。”
罗珊被吸引了注意，视线转向他，原承举着勺子，“喜欢就过来拿，我们今天就用它吃饭饭好不好？”
“嗯。”
小盆友有了兴致，自己从哥哥怀里熘下来走到原承身边。
原承递过小勺，这是他前两天偶然看到买的，金属勺头，木柄，顶端是一朵小花，看上去非常萌。
罗珊果然喜欢，她冲原承甜甜一笑，“谢谢承承的的。”
“不用谢，珊珊坐这儿吃饭饭。”
原承把罗珊抱到他专门买的儿童椅上，看孩子开动了才对罗超笑，“下次她要是睡着就等她醒好了，别着急。”
“嗯。”
接到电话时罗珊睡着不久，被拍醒后很不高兴，哭了好久，罗超哄得头都大了。
“丰丰已经回去了。”
原承给小孩碗里搛了个虾仁，“吃完饭你去睡午觉，珊珊放我这儿就行。”
“不用。”
罗超摇头，“书包还在公寓，我早上光写了点卷子，还有作业呢。”
原承没说话，这个学霸很自律，学习的事他自己安排就好。
吃了两口罗超又问，“那个高策是怎么回事？”
“我早上去卫生间，过马路的时候一个电动车从后面窜出来，我没看到，他从旁边拉了一把。”
发现罗超表情防备，原承笑笑，“没事儿，这些街面上混的不用怕。”明年就打黑除恶了。
“他怎么又来店里了？”
“我客气了两句，请他来吃，他就来了。”
说到这里原承又笑，“他说他就爱这口，咱们店里味道好，他早就想来了，就是不好意思。”
罗超却没有他的轻松，“那以后会不会常过来骚扰？”
“不要紧，最多是一碗羊杂，他给钱我不拦着，不给钱我也不追着要，开门做生意，这种事免不了。”
发现罗超眉都拧了起来，原承笑容大起来，“真没事，我不怕他闹事。而且今天聊着发现，这人也还行吧。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应该不会找麻烦。”
罗超点点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暗暗决心要抽空多来店里转转。
一周过去，脚伤好转可以正常穿鞋子时原承回了趟家。除了买的海鲜蔬菜，这次他带了一大盒自己做的红烧肉。
照例先打电话确认过老妈在家，但这次见面老妈非常冷淡，不复前次的热情。
原承不知道老妈是遇到了什么事，他问了句没有得到回答也就不再提。
老妈情绪很差，原承也不想尬聊，他直接进了厨房。
很快一桌海鲜上桌，老妈坐在餐桌边看着他进出忙活，不知在想什么，很沉默。
原承也再没问，菜都摆好后他拿出带来的红酒，“喝一点吗？”
老妈不喜欢白酒啤酒，只有红酒能喝一点。
老妈摇摇头，“不了。”
又看看桌上的菜，她蹙起眉头，“都说了没胃口，你还做这么多。”
“没事，吃多少算多少。”
原承先给她搛过一只蒸鲍鱼，“买的是活的，放不住，我走了你也不会弄。”
老妈没说话，低头吃起来。原承没再给她搛过菜，但可能是做得好，最后她也吃了不少。
饭后原承去洗碗，老妈心情看着好了一些，她端着水杯坐在餐桌边，“马上四月份了，上学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原承叹口气，这就是老妈，她只能听到她想听的。和她沟通永远就是对着墙说话。
“我上次就和您说了，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玩叛逆，我确实不打算回学校了。”
老妈没出声。
没有例行指责让原承很意外，他擦完灶台洗手走到桌边坐下。老妈还是面无表情，但能感觉到她心情很差。
原承想了想，还是坚持开口，“我想和您商量件事……”
老妈一口回绝了以自己的名义给原承注册公司的事。
即使他强调这只是为了申请商标也不行，对他承诺的一满十八岁就变更法人更是理都没理。
老妈甚至没有考虑自己的教师身份能否在外注册公司，她只强调她不会纵容他的辍学。
对于原承想争取的商标，老妈只把它看作是怀念老爸的纪念品，在意程度可能和她存在鞋柜里的老爸的拖鞋差不多，全然不认可它的商品价值。
她依然坚持让他回学校，但也许是已经生疏的缘故，这一次她很克制，没有骂人。
原承很失望。
和老妈道别后他没坐车，而是从城南一直走到了城北的公寓。
顶着老北风走了五个多小时，心里倒是渐渐清明起来。
你原本就想远远逃离的，是什么给了你错觉可以和她彼此谅解？又是什么让你就觉得可以得到她的帮助？让你又开始不自觉地摇尾巴？
原承，你太可笑了。
原承决定短期内如果老妈没有召唤他就不去城北了。
不过刚这样想完又开始鄙夷自己——除了过年的那个电话，老妈再没主动联系过他，这一次也依然没给他家门钥匙。
两次去城南完全是他自己的示好，是他和自己在较劲——这毕竟是老妈，他对她的关心还没有对恋人朋友的百分之一。
别人怎么看他没所谓，但其实心里是过不去的。
算了吧，原承，你的失望全部源于你不自量力的期望，其实你们注定无法亲近。
以后你只履行义务就好。
回到公寓是晚上十一点，在电梯里原承低头看自己的脚，现在那里又胀又疼。
他穿得是罗超给买的运动鞋，还是大一码的，但五个小时的步行，本来宽松的鞋子现在绷得很紧，感觉待会儿大概会脱不下来。
想到明天还要站一早上，原承叹了口气。
然而一打开房门他的心情就立刻上扬！上扬！有灯！家里有人！
果然一关上门就看到罗超走了过来，没等他说话就被抱在怀里。罗超只穿着件高领的套头毛衫，身上的气息温暖极了，原承笑起来。
他的羽绒服还没脱，忙伸手推人，“我身上太凉了，先放开。你不带珊珊吗，怎么没回去？”
“我等珊珊睡了才来的。”
罗超又紧了下胳膊才松手，“去哪了，怎么电话也不接？”
“去了趟我妈那儿。”
原承用力踩掉运动鞋，“给她做顿饭。”
说着他摸出手机，看到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原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在路上没听见。”
“出什么事了？”脸色那么难看。
“没事。”
原承笑容大起来，“有事一看见你也没事了。”
罗超……
原承给罗超讲了他的提议和老妈的拒绝，罗超听到最后也愁起来，“用陈义的名字不行吗？”
“不行。”
原承组织了下语言，“我还没有充分了解他和他的家庭。”
“虽然我们现在相处得不错，他看上去也很可靠，但是你听他平时说话就知道他那个老婆不是什么有底线的人，到时候别再让他老婆撺掇出什么事来。”
“啊？”
这个理由罗超完全没想到，他有些懵。
原承苦笑起来，“超，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陈义家里完全老婆当家。老婆很强势，听她的事迹是从不吃亏的人，并且既不善待公婆，也不善待陈义。
陈义的工资一发就全数给老婆转过去——老婆认为店里管吃管住，他就不需要消费。
还是原承提醒他可以把自己给的一点小奖金留下来，他这才能买瓶二锅头，能给自己父母打一点。
原承想过以陈义名字注册，但因为这些他改了主意。这样的家庭背景让他无法信任。
他已经吃过王和平的亏了，不想再重蹈覆辙。
“你妈是老师本来也不能在外面开公司吧？”
罗超还在皱眉，“不行用我妈的名义开去，等你满十八岁了就变更，先把商标保住。”
原承眼睛亮起来，“那阿姨会同意吗？”
“应该可以的吧。”
想太好了。
老妈一开始答应了，虽然也不是很情愿，但等原承约办手续的时间她又反悔了。
“我不去罗超！你一天啥都不懂光给我找事！你知不知道法人是干啥的，法人就是去法院的人！别以后原承卷上谁的钱跑了，我还得替他去法院！”
罗超被老妈的神转折弄懵了。
老妈文化程度只有初中，他不清楚这是她从哪听来的说法，但无论他怎么解释原因，怎么给原承背书老妈都不改口。
并且他越劝她越觉得风险大，更坚决地拒绝了。
罗超告诉原承老妈有事要等一等，然后又在家磨了两天，还是原承看出不对来。
他问出事情经过，看罗超神情羞愧不由把人搂住，额头相抵，“没事超，没事，本来就是强求的事，阿姨帮是情份，不帮才是本份。”
“可是你根本不会害她的。”罗超还是怏怏。
“是啊，可是她又不了解我。超啊，你的男朋友滤镜太过了，我又不是人民币，不可能谁都喜欢谁都愿意帮忙的。”
“我再磨磨说不上她就改主意了，”罗超抬起头，表情坚定，“你租房那会不就是”
原承眼睛瞪圆，然后热烈地吻了上去。
罗超被男朋友罕见的主动弄懵了，好半天才反客为主，争夺起唇齿间的主动权。
良久，分开的两人还在喘息，原承笑容绽放，“谢谢你，超。”
谢谢你这样无条件的相信我支持我。
“又没帮上你。”
原承的眼睛灿若星辰，一向偏淡的唇也红艳艳的，让这个笑容有了完全不同平日的昳丽。
罗超被蛊惑了，他再次吻上去，原承热烈回应，两个年轻的身体都有了变化。
原承把已经伸到他睡衣里的手拿出来，“你答应过我的。”
“什么？”
罗超其实还晕晕的，他只是本能地想肌肤相贴，本能地想亲近这人。
“等我们成年。”
原承握住他做乱的手，坚决地分开了两人的距离。
“嗯。”
罗超应着，还是凑上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又一会，罗超清醒过来，开始努力安慰原承。
“离成年就一年了承承，你一满十八岁我们就去注册，我查过了，你生日那天是周天，我们周一早上大厅一上班就去办。”
就是不知道那个商标还来得及吗。
“嗯？”
原承意外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成年就办，办那个，公司，哈哈哈。”
他又想起了那个气势汹汹的”这样那样”，一时间笑得停都停不下来。
罗超感觉有哪里不对，但男朋友傻笑总好过他进门时的难过。
当然，原小承就是傻笑也可爱得不行不行，罗超被这笑容感染，也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