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生日
时间很快过去，进入四月原承的脚伤好全，虽然新长出的趾甲很不平整，但行动无碍。
他已经放弃开店的想法，坐等十八岁到来，不再外出看店面。
这两天原承满脑子都是罗超的生日。
因为只相差十二天，上一世他们的生日一直都是一起过——以罗超生日为准。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项目，就是他在家做顿饭，做个蛋糕四个人吃一餐。
最开始的两年他给罗超买过手机和剃须刀，罗超也给他买过衣服皮带，在他生日那天带他出去吃饭，当天不出车，去开房各种play。
因为在家是和王老太太罗珊同住，哪怕最早他俩还有间小房子时也不安全——王老太太不高兴了就要吵要骂，两人曾经被她干扰的，各种一言难尽。
后来几年生活越来越压抑，有时罗超提议出去吃饭唱歌什么的他都没了兴致。再加上为省钱，他们之间连这些小礼物也渐渐没有。
和罗超重逢后原承常常在反省：
他的性格太悲观了，从前他觉得自己能不抱怨就已足够，但现在想来那时的他始终是沉默的，是萧瑟的，也是负能量满满的吧。
而和现在这个阳光的傻小子相比，他被生活摧残过的大罗超要敏感很多很多。
原承，即使你已付出全部，给他的终是不够。
罗珊救了回来，这一生除了要护她周全，还要让他们远离王老太太。
你要努力原承，哪怕还要负担那个老太太的养老费用，也不能再让她进入你们的生活。
一个严重老年痴呆的病人，对家庭对幸福感的摧残都是毁灭性的。
生活需要仪式感，原承明白这一点，以前是他做得不好，今生他会认真地过他们的每一个生日、纪念日、节日……
所以现在他很为难，到底要送什么礼物？
不能贵，否则罗超会有压力。也不能买易耗品，至少要能保留一段时间，要有纪念意义……
原承输入“男朋友生日送什么好”后，手机上跳出来一大堆。
筛选良久，最后他买了一个爱科技的吸入式耳机和一个斯伯丁比赛用球。
这两样都是适合学生用的小东西，虽然他花了一千多，但网上各种价位都有，并不起眼。
付款之后原承开始盯着购物车傻笑，笑着笑着又觉得很心酸。
那里面现在还有两款运动手表，一款手机，一款电纸书，一个笔记本电脑，两款墨镜，以及N件衣服……
前世的他们太困苦，以至于现在看见什么他都想买给罗超。
他想他是真没救了。
不过现在倒是真的理解了那些娇宠孩子的父母——因为你爱他，就想让他享受一切美好，就付出多少都嫌不够。
是真的觉得不够，这几天一有空原承就会上网搜，然后就看到了一些拍情侣照的帖子。
照片是最能记录纪念的，哪怕他们现在拍出来不能上墙，不能印在钥匙扣上，不能印在马克杯上。
原承很动心。
4月8号是个周六，原承一早和梁丰借了电动车——他打算和罗超去城郊拍照片。
春天来了，草绿了，柳枝绽出新芽，而他爱的少年如此年轻英俊，让他迫切地想记录下他的一切。
虽然摄影器材就是手机，但手机镜头也是莱卡的。
原承买了自拍杆，这两天又在网上学习了一些“自拍要点”什么的，这会自信满满，相信他们一定能拍出不错的图。
器材不专业没关系，颜好啊，而况年轻就是最好的滤镜。
梁丰听得笑了半天。
四月初，他们这个北方城市还在倒春寒，天地间依然一片灰秃秃，新绿都很小很浅，点点丛丛，根本不起眼……
最后梁丰建议他们干脆在外面露营一晚好了。
城西的山上多松柏，看上去还是绿的，而山下的大河在这里转了好几曲，一直是拍日出日落的好地点。
那里有农家乐，也有专门的营地，他可以提供双人帐篷，还是自动的——梁爸资深户外玩家，各种装备齐全。
同时梁丰建议他们骑摩托车，梁爸也有闲置的。因为要去营地的话往返一百公里，电动车走不了那么远。
并且摩托车速度快，要是担心影响第二天开店，他们拍完照，在那里的农家乐吃个饭再赶回来也可以。
毕竟是和罗超的第一个生日，还是特别点好。
原承挠挠头，他觉得自己白活了，太low了——他想的只是和罗超去效外拍拍新绿，压根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玩。
这个提议太有吸引力，让他没法不动心。
八号早上四锅一卖完原承就把店交待给陈义，给罗超打电话，约好了在公交站见面，一起去梁家。
罗超早上没过来吃早餐，为了下午的这个休息他早上一直在家带妹妹。
老妈昨天出门刚刚回来，虽然他要不管妹妹老妈最多也就抱怨几句，并不能拿他怎样，但罗超发现老妈现在对妹妹越来越没耐心，经常听她吼小孩。
他舍不得妹妹挨骂。
最近老妈倒是很少抱怨老爸了，但是她情绪很奇怪，一会高兴的哼歌，一会又气得乱骂人，一般就是骂妹妹，各种嫌烦。
罗超心疼小孩子，但和老妈一说就是吵，他没办法，只能自己多带。
可带得越多小孩对他就越依恋，现在只要他在家，妹妹基本不跟老妈。
快到公交站时原承看到罗超从对面跑过来。
少年的外套敞着，黑色的高领毛衫和浅色的窄牛仔裤完美分割了身材，大长腿夺目，额上的碎发因为跑动一跳一跳，说不出的青春阳光。
原承不觉笑起来，“你怎么口罩围巾都不带，待会骑车冷呢。”
“不是有头盔嘛。”罗超一点也没当回事。
“把拉链拉上，今天温度低。”
说着原承又从兜里拿出一个新口罩，“入过水了，先戴上。”
罗超笑着接过，“原小承你是叮当猫吗，什么都能变出来？”
原承白他一眼，“还不是你多冷也想不起来戴这些。”
看到口罩外罗超弯起的双眼，原承也笑，“叮当猫也没围巾。”
“没事。”
罗超把拉链拉到底，“看，到时候头盔一压就行。对了，你会骑摩托吗？我还没骑过呢。”
“会骑自行车就会骑摩托，待会出城你试试就知道了。”
“好。”
罗超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说起来，因为老爸常年不在家，他这些技能学习得都晚，现在不由对这趟出行更期待起来。
周末午后的公交车挺空，两人在后排找到位置坐下。初春的阳光照进来很暖，罗超舒服地眯了眯眼，“我先睡会儿。”
“好。”
原承绷直身体，递上肩膀，“早上没睡懒觉？”
“没有。”
罗超在他肩上找了半天位置，最后还是反向靠到玻璃上，“今天珊珊醒得早，不到七点就被她弄醒了。”
原承放松身体坐好，他俩个头相当，罗超枕他的肩确实不舒服。
车行过一站，原承就发现罗超已经睡着了。大脑袋在玻璃上一碰一碰的，他摘下自己的围巾折了垫到下面。
罗超顺着他的手抬了抬头，却没睁眼，只是唇角含笑。
他握了握拳，抬眼看向窗外，心里也对自己这种状态好奇。
他从前也不是这么黏煳的人啊，怎么重新回到十几岁，配套的老化软件也开始更新了？
乔布斯说过，死亡是生命最伟大的发明。
原承从前不以为然，现在死过一次才有了领悟，才开始认真探索感受自己的内心世界，才知道什么是他生命中的不可或缺，什么值得他付出一切。
守护罗超，就是今生的信仰。
依然是深爱，但和从前又有不同。
这一世，原承想，再难他也不会说”这辈子就这样了，要是还有下辈子，我们就不要再见了”——这句话本身就是对他们感情、生活的巨大否定。
不敢想说出这话的当天他就死去罗超会怎样。而那样的痛苦，不小心就是一生。
庆幸能够重来一次，哪怕没有任何获取物质的捷径，人总是有了成长。
还是在时光里痊愈了啊。
已痊愈。
原承微笑起来。
在公交上原承就给梁丰发了信息，他们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迎上了梁丰。
梁丰骑着摩托慢慢滑行，后座上绑着个大帆布包，停车后先递过两个头盔，“原承你会骑吧，这车不大，挺好骑的，油加了，车带气也充了。”
原承接过头盔，“谢了兄弟，梁周到，你太体贴了。”
罗超围着车打转，“这是帐篷？这么一大包？”
“这不算大，双人的，能自动打开。晚上气温低，我拿的睡袋是零下二十五度都适用的，你们好好玩。”
说到这里他看向原承，表情小哀怨，“睡袋和垫子我都拿酒精给你擦过了。”
原承大大地笑起来，“回来给你做鱼，鸡腿也都是你的。”
罗超也笑，“谢了小胖。”
梁丰白他一眼，他瘦下来后多次宣布要取消这个外号，罗超都是充耳不闻，真是懒得理他。
原承接过车把，“拿车和帐篷叔叔同意没？”
“没事，我爸这种装备多着呢。”
梁丰让出车子，“再说他也不在家，你安心用。”
原承没再说话，他跨上车扣下头盔，“好，我明天早上直接回店里，给你还车也要下午了，要不中午你去店里取，刚好在那吃饭，我做大盘鸡和鱼。”
“行，我还要吃”
正要点菜的梁丰看到了罗超凶狠的目光，他及时改了口，“算了吧，你们今天肯定玩得累，明天还要起大早。”
原承没看到两人的目光交锋，他发动车子，“那你明天中午过来，现在不点菜我就看着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