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不坑
“我妈朋友的女儿，叫胡妮，今年初三，不是快中考了嘛，她找我问题。”罗超详细解说，除了他收费的事。
没说谎。没毛病。
“嗯。”
原承没了逗他的兴趣，起身收碗，“那你好好说话，一个小姑娘你呛她干嘛，回头你妈还得说你。”
原承以为是罗妈在朋友面前卖弄儿子的成绩招来的麻烦，他把这事从脑子里移除，拿起碗筷走进厨房。
罗超轻轻松口气，桌上有个油点，他抽出纸巾擦干净，打开书包。
原承回家已经洗过澡，他收拾干净厨房就准备刷牙睡觉，“超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
罗超抬起头，“这会太饱了，没思路。”
原承听笑了，“那我做面吧，你今天早上就吃的羊杂，明天换换。我给陈义说了明早直接去新店，我们可以在家做饭。”
“嗯。”
这是他们的家，罗超又高兴起来。
洗漱过后原承把被子抱到床上，就是罗超拿来的那床蚕丝被。因为怕吸上饭菜味，白天他都是收到衣柜里的。
现在他们床上只这一床大被——自从过年把自己的被子踢到地上，罗超就说床太小，坚持只铺一床了。
原承也纵容着。
虽然罗超现在对”这样那样”有了正确了解，很热衷在他身上探索发现，但他们作息不一致，常常原承睡得深沉时罗超才能上床。
数学写完罗超停下笔，然后就听到了一阵小唿噜，他轻轻走到床边蹲下，看着原承瘦到锋锐的脸，心里酸酸的。
认真生活的人就没有不辛苦的，罗超，你的人你要疼他，哪怕你现在还没能力，至少不能把他的好看做理所当然。
老妈不负责任，你可以接过妹妹，但不能转嫁给原小承。凭什么呢，就凭他喜欢你？
罗超为自己听到原承说”我愿意带妹妹”时感到的轻松而羞愧。
他轻轻吻吻原承的唇，又小心地舔舔这个小果冻，“不能坑你，承承。”
尽管上床时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但罗超一拉被子原承还是转过身，声音迷煳，“几点了？”
“十二点。”罗超躺下，其实快两点了。
“唔。”原承人没醒，手却下意识地给他拉被子。
罗超配合着他的动作钻进被窝，原承摸索着把被子拉到他肩上，手都没收回去就又传出了小唿噜。
原小承只有累极了才会打唿噜，罗超探身亲亲他的脸，又把他的手放进被子握住，很快睡了过去。
在意识消失之前他想，要不还是分开睡吧，男朋友睡觉太轻，就一床被子他上床时很容易把人弄醒。
几天过去，原承的新店渐渐有了客人，现在一天可以卖两锅了。
他带来的两个员工小刘小徐也慢慢上手，虽然还要好好教，但两人工作态度都不错。
原承把辛田调过来，让小刘留在兰馨园。相比较小徐，他更机灵些，能够弥补陈义不擅沟通的短板。
他要集中培训辛田，他要继续开店。
重来一次，原承觉得自己特别废——他没有任何致富的捷径。
大公司互联网那些他依然不懂，但他知道经济会一直下行，而他这样的小店受影响不大，只要认真经营，就能赚钱。
胡妮开始两天还生气罗超怼她，还在见面时各种不高兴地暗示明示罗超。
然而罗超没事人似的，不管她多么丰富的表情和内心戏，他也只是冷着一张帅脸认真讲课，多一句都不和她聊。
胡妮终于明白，罗超大概不是老妈说的那样对钱多看重，否则怎么会一点也不顾忌她这个学生？
但这样的罗超，反而更有魅力了。
而且他讲课是真的好，自己许多从前感觉隔着层纱的东西都不再模煳，开始清晰，她真的感到了进步。
胡妮爆发出巨大的学习热情。
她一定要考进二中！要和罗超进一个学校！
罗超渐渐适应了这样的节奏。
刚开始他每晚睡觉都在两点，白天很疲倦，上课注意力不集中，下课就想趴桌子上眯一会。又睡不着，只能靠罐装咖啡提神。
这两天已经一点就能结束，上课也没那么困了。
老妈还在外婆家，他也就一直住在小公寓，和原承每天大被同眠。
虽然晚上不忍打扰睡熟的人，但早上都在男朋友胸前醒来——原小承从不笑话他，罗超已经不觉得囧了。醒来后他还要黏一会，亲亲抱抱摸摸。
而且男朋友贤惠地早晚两顿投喂，生活美好得一塌煳涂。
唯一糟心的就是妹妹的状况始终没改善。
但听老妈讲小孩子已经不哭闹了。每天跟着外婆看电视，玩她带去的唯一玩具——过年时原承给买的芭比。
玩累了一个人随便蜷在哪儿就睡了，一点也不闹人。外婆都说了，要这样的话她们继续住着也行。
老妈说得洋洋得意，罗超听得难受极了。
周六早上先给胡妮上课——应这姑娘的要求上了三小时。
中午梁丰过来，他俩专门去新店蹭的饭——原大厨在哪，他们的餐厅就在哪，而且辛田也在那边。
下午也没回公寓，清湖的店有二楼，他和梁丰在楼上交流学习，原承在下面带着员工干活，顺便给他们做晚上的大餐。
晚上他在公寓写二中的作业，和梁丰交换的资料准备周天做。
周天早上他睡到了八点半，这是节后的第一个懒觉。起来后先去给胡妮补课，然后才去外婆家给妹妹送书和玩具。
挑周天过去是因为老妈每周单休，昨天已经休过，今天在上班。
他不想见她。
虽然每晚他都会给她打个电话。
有时老妈会直接压掉，罗超知道那是她不方便或者妹妹在睡——在外婆家，她只能和妹妹一起住。
有两次老妈接听了，却在他的例行问询中各种抱怨烦躁：贱人店长每天难为她，和同事吵架了，又碰到极品顾客了……
不变的主题：她太苦了，太难了。
罗超，竟无言以对。
年后这还是第一次来外婆家，进门打过招唿，罗超客气地问候两句，外婆立刻就开启了抱怨模式：
老妈来了啥活都不干，快四十岁的人了，来娘家还等着人伺候！
她住在七楼上下不方便，老妈回家都不知道带把青菜，只等着吃现成的！
老妈一分钱生活费不拿！还天天挑剔她做的饭菜！
妹妹难领，不过这两天总算好一点了。
……
罗超突然发现：老妈超级负能量的性格大概率是遗传了外婆。
勉强敷衍了一会他就借口要带妹妹出去玩离开了。
以前虽然听着烦，但也只是烦，还不觉得怎样。认识原承之后罗超才发现，不是所有辛苦的人都会抱怨，而能有一个充满正能量的空间是多么的幸运。
出门后把怀里的小人儿轻轻抛抛，“傻妞，你可怜了。”
自己有了男朋友创造的美好空间，妹妹却还要在外面吃苦。
“珊可年惹。”
三头身被抛高高，露出萌萌笑容。
虽然妹妹是在学舌，罗超依然酸涩无比，“不可怜，珊珊，你有哥哥呢。”哥哥会努力。
因为男朋友忙着完善新店培训新人，罗超就没带孩子去找她的承承的的。
他带小盆友去了公园，看了动物，吃了KFC，妹妹很开心。
回家时已经七点多。
老妈正看着手机吃饭，外婆在一边嫌弃，“快点！吃完再看，一天给我上班呢！又不给我一毛钱还啥都不干！我给你做着吃了还得等着给你洗！”
老妈充耳不闻，妹妹却在外婆尖利的声音中抱紧了他的脖子。
罗超赶紧递上他买的酱肘子，“外婆你和我妈再吃点肘子，我看买得人特别多，闻着也香。”
当然和原小承做得比不了。
桌上除了米饭只有一盘清炒土豆丝。老妈抬头看看，“妈你去切一盘，看你天天都炒得啥。”
“嫌我炒得不好你别吃！”
罗超打岔，“妈你们店里关门这么早？”不应该啊，开店的不会上正常班吧。
“那个贱人说珊珊还小，让我七点下班。”
罗超皱眉，“那这人还可以啊，妈你别当着珊珊的面说脏”
“可以啥可以，那是因为老板发话了，还不是王涛帮的忙。”
罗超……
王老太太接过来先看袋子，“福元的？他家的东西有啥好的！就是个咸！你咋想的？看人多就买！不会给我打个电话问问啊，明明旁边周记的更好。”
“啊，我知道了。”
罗超压下心中不耐，努力笑笑，“我下次买周记的。”
就知道会这样。
老妈以前还给外婆买东西的时候就这样，怎么都不行，怎么都有毛病。
如果不是下午听她反复念叨老妈住在这里一毛不拔，如果不是怕她迁怒妹妹，他真不想给她花这钱！
罗珊珊玩了一天已经很累，却揉着眼睛舍不得睡，就黏着哥哥。
罗超给她洗澡，洗完又把她的小衣服全部搓出来。
在这住了不到一周，小姑娘似乎已经没有干净衣服了——所有的衣服都在沙发上堆着，估计早上都是从里面挑干净点的穿。
罗超叹气。
堆在这儿，难道老妈是等外婆给洗？
老妈洗衣服都是一股脑地塞洗衣机，罗超也这么洗，还是在公寓看到原承对着光一个个地找油点子，他才学会洗衣前先去污渍。
学会之后妹妹的衣服就多是他在洗——他把妹妹带到公寓原承就要多干不少活了，总不能再等着他给搓吧。
洗完衣服和小鞋子已经快九点，末班车马上要过，妹妹还是不睡，罗超一说要走就抱着他哭，喊着”的的的的”不让他走。
罗超的眼泪都差点让她哭出来了。
老妈一晚上都在忙着看手机，听到小孩子哭就烦，“行了行了，你招她干啥，不会等她睡了再走啊，真是烦死了。”
罗超……眼中的涩意顿时就被愤怒失望冲跑了。
外婆睡得早，但睡前一直在抱怨。
抱怨老妈，抱怨罗珊，抱怨他买的肘子咸——虽然她没少吃，但吃了就光喝水，还是买得太咸！
而老妈一直在发信息回信息，一会笑出声，一会又骂脏话，眼神就没在妹妹身上停留过。
罗超很难过，特别难过。
他抱着妹妹在屋里慢慢转悠，轻轻拍着，晃着，很快抓着他衣服的小手就松开了。
老妈进屋拿杯子，“都睡着了你还抱着干啥？”
罗超……
“赶紧放下走吧，这会末班车也没了。”说完就拿着水杯出去。
从外婆家出来罗超就跑了起来，近十公里跑下来，脑子空得只有脚下的一点路面，心里的郁气才渐渐散开。
时间已经很晚，他走了一会没打到车，只能刷个自行车往回骑。
温差大，五月的夜还有些寒凉，罗超只穿着件单T恤和运动裤，起初一头汗还觉得挺舒服，但很快就感到了冷。
把车子放在小区门口，一路狂奔上楼。轻轻开门进屋，四季桂又开了，一室甜香。
罗超又站了会才换鞋走到床边，窗外大广告屏的光透进来，原承安安静静地睡着，他忍不住亲了亲。
不能坑你，承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