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阻止
辛田应该不是第一次在这里找田芳了，他熟门熟路地在前面绕过两幢楼和一个自行车棚，然后来到一个单元前。
原承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这会他无比想给男朋友点个赞——小区铺的路砖大部分都碎了，不小心就能踩到个坑里，靴子真是穿对了。
辛田在前面就踩了几次坑，水能没过鞋面，而他脚下还是干的。
雨比下午小，但小区里也没行人，他们听到了麻将机洗牌的声音。辛田刚想推门进去，原承一把拉住了他。
一个高亢的女声传出，“等我儿子来了我让他金海好看！妈的，就给了两万彩礼还骗回去装了房子！到现在一吵架就说让我滚，凭啥！房子也有我一份！”
一个女声在劝，“行了田芳，你们家金海就那个狗脾气，在这几十年了谁不知道？你坐会儿赶紧回吧！”
“凭啥我赶紧回！噢姓金的他以为还像前几年呢，欺负我没地方去，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不要以为就他有个金涛！现在我也有儿子！”
“行了行了小田，不是我说你，你儿子小，来了回回都是挨打，你也过得去。”另一个男声劝。
“挨打咋啦！打不过咋啦！姓金的他是个石头，他厉害！辛田就算是个蛋也得给我打回来，打不碎它也把它染黄！”
这个说法引来了一阵哄笑，好几个人开始说话，听不清楚说什么，紧接着又是洗牌声。
原承一直在观察，透出的灯光下辛田眉头越皱越紧，因为太用力，他握着伞柄的手上，指甲都泛白了。
原承拍拍他的胳膊，轻声说，“都听到了吧，她的处境没你想像的那么糟糕，待会你别说话，我来讲。”
辛田咬牙，“嗯。”
洗牌声停了，高亢的女声又响起，“这兔崽子咋还不来？我电话打半天了！”
很快辛田电话响起，原承看他拿出手机划开，“妈你出来，我到了。”边说边往出走。
原承跟在后面，他们走得不快，但还是等了七八分钟才看到一个撑伞的女人出来。
女人个头不高，穿着两件式的短款睡衣。脚上踩着拖鞋，走过来时能听到淌出的水声。
辛田没迎过去，只喊了一声，“妈。”
田芳没打伞的手指着辛田，“你咋才来！电话打多长时间了！你是不是不想管我！非等着我被打死才满意！”
她的伞幅小，还有一根架子是坏的，伞面凹下去一块，只能护住头脸。雨丝斜斜吹过，把身上打得半湿，现在抬起的胳膊上全是水珠，看上去很狼狈。
辛田让她骂懵了，尤其当着原承的面，更是没面子，当下就没吭声。
田芳维持着用手指辛田的动作一直走过来，嘴里的骂骂咧咧就没停。
到灯下了，原承发现，虽然披头散发，但她长得很不错，辛田大模样是随了她。
原承上前一步，“您是辛田妈妈吧，我姓原，是辛田老板。”
田芳的胳膊终于放下，眼神狐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原承，“你是他老板？你不是辛田约的帮手？”
“他是我老板，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我在他店里上班。”辛田也上前一步。
“噢就那个羊杂店，我想起来了。”
田芳说完转向原承，“我看你年龄不大，以为是辛田的朋友。”
原承没接这话，“辛田说您被打伤了，我们过来就是接您去医院看看伤，顺便做个伤情鉴定，这样以后离婚对您比较有利。”
“我啥时候说要离婚了！”田芳眼睛都瞪圆了。
原承伸手按住往前一步的辛田，“您不是说金海把您打伤，大雨天的赶出门不让进屋，您连穿的都没有，日子没法过了，是吧。”
田芳沉下脸，怒视原承，“我跟我儿子说是让我儿子给我做主！你算老几管老娘的事！”
原承手上用力，按住辛田，“您想找人做主就找政府，找警察，找妇联，不行还可以找记者找电台。但是，辛田是我的员工，我不会让他为你去斗殴。”
“呸！那你可管不着！”
田芳转向辛田，“你就说你管不管吧！你就说你是不是要看着你妈被人打死才满意！”
辛田很冷淡，“你要是离婚我们就报警，去医院，不想离你就回吧，我不会去和金海打架的。”
“辛田你个软蛋！王八蛋！我养你有啥用！”
田芳边骂边扔下伞往过扑，看样子想抓挠辛田，但原承一直戒备，他上前两步挡在辛田前面，“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嘛呢！”
好像拉架的样子，但原承手下暗暗一推，田芳一下就跌坐到地上。
“杀人啦！杀人啦！王八蛋你找人来打你亲妈！你个天打雷噼的玩意儿！”田芳没起来，坐在地上指着他们骂。
原承退开两步，大声说，“你说杀人了，要打110吗，我可以帮你拨。”
田芳不接话，自顾咒骂。辛田看她坐在雨水里想过去扶，也被原承按住。
下雨，外面没什么人，她骂的两个人离她几米的远远站着，不说话，只盯着她看。
原承辛田站在一起，两人都过了一米八，冷着脸的样子一看就不好惹，有几个路人停下看热闹，但看看就走开了。
淋着雨喊了一会，田芳终于真的哭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又在他们身边停下，原承侧脸，是梁丰。
梁丰应该出门挺急，他没打伞，这会身上已经半湿，原承把自己的伞给他分出一半。
梁丰小声问，“谁打她了？”
“地不平，自己摔的。”
原承声音很淡，“不想离，只想让大辛给她打架出气，大辛不同意就急了。”
梁丰嗤笑一声，“噢，然后就开始了表演。”
他俩声音不大，但辛田就站在一边，还是听得清楚。
他的心情很糟糕。
既难受老妈对自己的利用，笑话似的利用，又难受她坐在泥水里撒泼哭泣，被他的朋友当笑话看。他也在看。
原承膝盖顶了下梁丰，不让他再说。辛田自尊心很强，田芳可以作，他们却不能说。
田芳终于安静下来，原承把伞塞给梁丰，上前一步蹲在她身前，“您想回家的话我们送您回去，今晚保证不让金海动你。”
田芳没反应。
梁丰上前把伞撑在原承头上，辛田也把她的伞捡了回来。递过去，田芳不接，辛田就把自己的伞给她撑着。
原承继续说，语气淡淡的，“您不是说被打伤了吗？我们先去医院看看，然后您要还不想回家，我们给您找个住的地方。”
田芳没理他，兀自坐着发呆。
原承心里数到二十，站起身，“行吧，既然您都不需要，我们就走了，什么时候您想说话了再说。”
原承边说边接过梁丰手里的伞，又把他往辛田那里一推，“我们走。”
梁丰会意，拉着明显犹豫的辛田准备离开。
田芳终于抬头，她直直看着辛田，声音悲戚，“辛田，你真不管我了？”
路灯下，她的头发紧贴着头皮，脸上分不清雨水泪水，一片狼藉，神色哀伤，十足的受害者形象。
原承梁丰都看愣了，尤其原承，这还是那个指着他们鼻子骂的田芳！这演技！
辛田果然勐地把伞塞给梁丰，扑过去扶她，“妈你先站起来！”
原承让辛田去给田芳买身衣服，又安顿梁丰去买药，他自己则带着田芳在附近的快捷酒店登了房。
用的他的身份证。前台问了一句，他只说田芳摔了，在这洗个澡换身衣服就离开。
原承一路沉默冷淡，辛田又不在，田芳很安静。
刷开房间原承伸手给她把电卡插好，没往进走，“您先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他们。”
电梯边凹进去的空间是个小休息区，有两个单人沙发和一个圆茶几。
原承坐在沙发上发了位置和房间号，又给罗超简单说了下情况。怕吵到罗珊睡觉，他没打电话。
罗超回复了抱抱的表情，因为他不知道能说什么。男朋友对他认定的人就是这么的，多管闲事，他也很无奈。
梁丰来得很快，也坐在这里，他问了晚上的情况，一听田芳的话就气炸了。
辛田很久才过来，“我也不知道她的码，就去超市买了套睡衣。”
原承笑笑，“赶紧送去吧。”
原承看见辛田敲门把衣服递进去，也没进屋，就站在门口等。
本以为几分钟的事，结果二十几分钟过去了门都没打开，辛田敲门喊人都没人应。
原承梁丰走过去，辛田又敲敲门，“妈你先开门。”
没开，也没声音。
辛田还想敲门，原承拦住他，对着门沉声说，“押金条和给您买的药我挂门上了。您休息吧，明天回去和家人好好沟通，我们走了。”
屋里还是没反应，原承把袋子挂上门把手，“走。”
走到拐弯处原承停下，三人站在那里。几分钟后门从里面拉开，再关上时袋子已经不见了。
梁丰啧了一声，原承及时地碰碰他，没让他说话。
走出酒店发现雨已经停了，原承拿出手机约车。
等车的时候原承看辛田，“大辛，今天你也都听见了，你妈妈有她的目的，日子也比你想像的好，你不用太惦记。”
梁丰补刀，“她就是利用你，甜心，你可长点心吧。”
辛田没说话。
原承劝，“大辛，你不要嫌丰丰说话难听。其实你想想，你来之前的十几年里她都过得好好的，她不是没有自保能力的人。”
梁丰撇嘴，“你看她那个劲儿，你是他儿子又不是她老公，她有必要把你关门外吗？怎么的，还等着你哄呢？”
这女人还能再没点数吗！时而凶悍，时而娇弱，十足戏精！四十加的大妈了，还那么矫情！他看得尴尬癌都要犯了！
这话有点难听，原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梁丰闭嘴了，原承又说，“主要是她不想离婚，只想出气。大辛，这你帮不了。”
辛田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原承悄悄松口气，“明天她要不联系你就没什么大事了，她就是想发泄一下，你不配合她自然也能解决。”
约的车来了，原承坐上副驾，梁丰把辛田推进去，自己也上了车。他怕田芳再出幺蛾子，今晚要去跟辛田挤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