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失联
罗超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停下。
眼泪已经被风干，头却疼得要命，看看这条陌生的街道，已经快十二点，他打开导航定位到兰馨园。
过了今夜，他再没有家。
其实今夜就没有了，没了原小承，他还有什么家。
没有打车，又走了一个小时回到小区。
凌晨一点，楼上只有几个窗户还亮着，十八楼他们的家，现在只是一个黑洞。
罗超慢吞吞地上楼，开锁，开灯。
屋里一尘不染，门边的两包垃圾却没提走。
罗超看着看着笑起来，越笑越厉害。
原小承一定气疯了吧，那么洁癖的人，居然垃圾都忘了带，不知道他记起时有没有想过再回来提走。
可是他没钥匙了，再进不了门了。
笑得太厉害，等他停下时才发现又是一脸水渍。罗超把灯一把拍掉，黑暗中他摸到床边躺下。
没有暖气，没有被褥，没有原承。夜太冷了，他渐渐把自己蜷成一团。
六点闹钟一响罗超就醒了过来。头依然在疼，但没有昨晚那么尖锐，眼睛有点睁不开，而蜷了一夜，他的手脚都是冰凉麻木的，脖子肩膀也酸疼。
坐起时才发现，他居然是背着书包睡的一夜。
甩掉书包，起来活动了下手脚，罗超脱掉衣服光脚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一脸狼藉，他不再看，转身打开水笼头。先用冷水拍眼睛，热水出来后站在下面冲了很久。
穿好衣服给老王打电话，老王早上会去公园散步，他还掉钥匙后就不会再来这边了。
没有毛巾吹风机，罗超胡乱用外套擦擦头发，但没法弄干爽。最后他从校服里翻出卫衣帽子戴上，顾不得难看，系紧拉绳。
他不能病。
老王就在楼下的小公园，罗超下楼一眼看见他，“这是所有钥匙和门牌，电卡水卡有线那些都在茶几上。”
老王对他的冷漠很不适应，原承不在，他不觉就训斥起来，“你看看你现在成啥样了！你跟我还吊啥脸？要不是你刘姨给你们说好话，这事肯定没完！”
罗超冷冷看他，“别说得好像我们占多大便宜，两处房子的电卡里充着几千块钱呢，物业费也是交得全年，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
老王一听就炸了，“就那点钱够个屁！几千块能把我的店装出来吗！”
“你说这话好像房子是原承烧的，王叔，公安消防结论马上就能出来，到时要和原承没关系，你敢说你这么欺负他不亏心？”
“我为啥要亏心？我租给他的时候好好一个店，现在还给我一个黑窟窿！”
“店里原承也买了不少东西呢，他还养着伙计，本来经营的好好的，突然莫名其妙着火了，这火又不是他放的，他亏不亏啊！”
老王不屑极了，“他亏啥亏，他亏也要怨你妈！不是你妈，我们都没这事！”
罗超觉得无力极了，他什么也不想再说，“王叔，人在做天在看，你从前一直标榜自己一辈子从不亏心，希望结果出来了你还能保持。”
说完他绕过老王走出小区。快七点了，他不能迟到。
他不能迟到，他要当原承的学霸。他不能病，他要好好看着老妈，不给她再坑原承的机会。
昨晚他对原承说谎了，下课后他没在轮滑馆给赵冬代班，而是去了枫林苑老妈那里。
老妈那天对原承的恨意太深刻，加上早上刘丽的话，下意识里，罗超害怕她再出什么状况。
上楼时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罗超没在意。
他进门时老妈正在洗澡，但屋里的味道和卧室地上扔的几团纸，让他一下就明白了。
打开窗户通风，罗超愣愣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很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明明男朋友让妹妹喊他回家吃饭的。
老妈出来吓一跳，“你咋来了！你啥时候来的！”
罗超看着她，“你今天没上班？”
老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今天休息。放心，我上着班呢，你用不着防贼一样防我。”
罗超懒得计较这敌意，“刚才下楼的是你男朋友？”
“是男债主，不是男朋友。”
老妈说得坦然，无所谓地找吹风机弄头发，罗超却听得懵了一瞬。
他像不认识似的看着老妈，半天才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妈冷哼一声，“我变啥样了？我出这么大事你们谁帮过我一下？光会说屁话！”
罗超还是不敢置信，“你知不知道现在大家怎么说你？连刘姨在杭州都知道你的事。”
“哼，她耳朵倒长，她这么关心咋没说给我一毛钱，我一屁股债在后面催着呢，你们谁管我了！”
“我没管你？你还要我怎么管你？”
老妈冷哼，“你对象那么有钱，我给他跪下磕头他也没说帮帮我！”
罗超惊得一下子跳起来，“你说什么！”
老妈勐地关掉风筒，屋里瞬间安静，她的目光受伤又怨恨，“他一个男的勾引你我都不说了！他那么有钱为啥不能帮帮我！就一万块！我给他磕头都不行！”
罗超简直要疯，“妈你怎么能这么逼他啊！”
“我逼他啥了！我说错了吗！我们好心好意帮他租老王的房子，我还说他是我家亲戚！”
“你就帮他租了个房子，可他给你还了四万五！妈你搞清楚——他不欠你！是你欠他！是我欠他！”
“行了吧！是我把白眼狼领回家了！他勾引你还我欠他！还你欠他！啊呸！”
“是我喜欢的原承！是我追的他！谁给你说是他勾引我！”
老妈鄙夷极了，“不用给他说好话，你一个学生知道个屁！他小小年纪不上学就混社会，脏着呢，还你追他！你可拉倒吧！”
“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
“我胡说八道？他要没心能一开始就让你在他那白吃饭？能上赶着领罗珊？他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领个两岁崽子，他贱不贱啊！还说他没勾引！”
“你也好意思说！你把珊珊往外婆那一扔就不管，外婆啥人你不知道啊！你不管珊珊她能管吗！原承还不是看珊珊可怜才让我领回去！”
罗超都不生气了，他只觉得伤心，“他领珊珊不费劲啊！你一个当妈的，别人对你孩子好你不念好就算了，你还能骂他贱！”
“他这么倒贴不是贱是啥！”
老妈根本不接受其他说词，“你让他别狂！看着吧，这才是烧店，以后有他好看！”
罗超悚然一惊，“妈你啥意思！是谁想让他好看！你给我说清楚！”
老妈却含煳了，“他一天牛x哄哄的，惹的人多了去了，我咋知道！”
老妈甩上门换衣服，罗超再问不出来，他在沙发上呆坐许久。
早上刘丽就说了，“小超，你们这种关系对谁都没好处，你不知道现在外头说得话有多难听，你一个好学生，干啥跟上原承瞎混？”
“还有你妈这事，她外头欠那么多钱，自己又一分都没有，也没个亲戚朋友能帮她，你姥姥都和她断绝关系了！”
“你妈那儿黑社会实在榨不出来可能也就算了，可现在出了原承这么个有钱人，那些人能不盯着他闹吗？”
“你就是为了原承好，也不能再和他搅和到一起了。”
“这次黑社会放火可能才是警告，钱大爷还都出事了，下次要伤人呢？你后悔都来不及。”
刘丽远在杭州，她的话只是揣测，罗超想不相信，想等火灾原因出来再决定的，但老妈的话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坐在沙发上久久没动，心口一片寒凉。
老妈出来时很不耐烦，“你咋还不走？不走你就坐着，我先出去一趟。”
罗超抬眼，这才发现老妈已经穿戴整齐，还化了妆。现在她的妆容比以前浓，看上去有点，夸张。
“你去哪？”
“你管我去哪，你要不走就坐着吧，我走了。”
罗超上前按住门，沉声说，“我明天就搬回来，以后你不要往家带人。”
老妈吃惊极了，“你说啥！”
罗超声音很冷，“你带一个我打一个，你的小邓就是例子。”
“你回来捣啥乱！原承那么巴结你！你还跑回来干啥！”
罗超冷笑，“早上王叔去公寓把原承骂了一顿，还要收房子赶他走，我们吵了一架，已经分手了，你满意了吗。”
“啥！”
“我和珊珊要搬回来，这个房子你不要带人回来，否则我见一个打一个，不信你就试试。”
原承四天没去店里了，辛田不知道他房子找得怎么样，打过去电话也没人接。
还是周婷婷劝，“原老大那么能干的人你操啥心？他不接电话可能就是忙得没听见。”
辛田觉得不对，“老大从来没有三四天不照面还连个电话都不打的，而且我昨天前天都给他打过，送餐巾纸的那家要结账，他都没回，这不对。”
周婷婷也疑惑起来，“你看他手机上有啥动态没？”
“没有。”
辛田蹙着眉，“他基本不发朋友圈，以前还有个微信运动能看看，后来也删了，我觉得不对。”
“那你问问罗超？”
辛田拨过去，关机。
这次连周婷婷都意外了，“这都快十点了，罗超也下课了吧？不行你问问丰丰。”
梁丰接起得很快，“甜心？我警告你哦，大晚上的你要敢跟我说婷婷给你做啥好吃的，我跟你急！”
辛田也顾不上笑，“不是丰丰，这两天你见过老大没？”
“橙子？没有啊。我带瑶瑶刚吃了几天大餐他就不见了，昨天我还问他啥时候去城南店呢，他也没回我。”
辛田眉头皱得更紧，“你没给他打电话问吗？”
“没有，瑶瑶说原承一天几个店的忙着呢，让我别烦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丰丰，老大四天没来店里了，打电话没人接，发信息不回，我打罗超电话也是关机。”
“罗超他妈把他电话给小贷公司的人了，橙子给他重新办了个号，你是不是打得旧号？”
“有可能，我这就有他一个号，那你帮我问问吧。”
“好。”
“那天早上老大光说要找房子搬家，让我帮着看两天。也可能没事，你问问他们有没有啥需要帮忙的。”
“行我马上打，待会给你回。”
电话很快回过来，梁丰也很不解，“甜心，我打怎么是关机？橙子和罗超都关机了。”
辛田疑惑，“我刚打老大的还是无人接听，响了六十秒断的。”
梁丰猜测，“是不是没电了？”
他俩说话的功夫周婷婷再次拨通原承电话，然后她看向辛田，“关机了。”
辛田感觉更加不好，“丰丰，婷婷刚打老大手机也是关机，可能真没电了，我昨天今天发的信息他都没回，这还从来没有的事。你打的是罗超新号旧号？”
“我两个号都打了，都关机。”
周婷婷猜测，“是不是他俩吵架了？都把手机关了？”
梁丰一口否决，“不可能！那俩狗男男，比你俩都能黏煳！你俩还拌个嘴呢，那俩就没见红过脸！”
想到平时原承对罗超罗珊的百般看顾，辛田也不确定了，“算了你别管了，今天太晚，明天我去他们公寓找找看，兴许还没搬。”
“行，明天有信了你也给我说一声，我在群里再问一下，让他们谁看到了给回个电话，这不着急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