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沈熙离开王府前一天的晚上。
因为第二天要赶路的关系，沈熙早早地就睡下了。
孙墨尧坐在床边看了沈熙一会儿，直到看见沈熙气息平稳，彻底睡熟了下来，便起身吹灭了两支烛灯，离开了屋子。
出到门外，听管家说从晚饭时就已经在外面等着的吴慷与梁莽，这个时候还在后院里等着。
孙墨尧拔腿赶了过去，果然，吴慷与梁莽跪在地上，一旁站着魏镇云和卢居风。
卢居风似乎还在好言相劝，而魏镇云很生气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孙墨尧干咳了一声，对跪在地上的两人说，“起来说话。”
吴慷与梁莽对视一眼，噗通一声跪拜在地，“不敢！”
魏镇云骂了句脏话，想要冲上去不知是揍人，还是想把人拉起来，但他却被卢居风给挡了下来。
“本王说话，什么时候这么不管用了！”孙墨尧怒道，“给我起来！”
最后一句语气沉重，又宛如雄狮低吼，让跪着的两人不由得浑身一震，这才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孙墨尧甩袖，“说，怎么回事！”
还是吴慷开了口，“末将有罪，竟没有将北黎蛮子赶出边界，竟然还打了败仗回来，被那帮北黎蛮子偷袭，还死了好几个兄弟，是我带队无方，这场败仗是我的责任，请王爷降罪于我。”
“死去多少士兵……可将所有人的尸首带回？”孙墨尧问道。
吴慷说：“全部带回，有些……尸首不全，但无一人流落在他乡。”
“定要厚葬！”孙墨尧冷冷地说道。
卢居风走上前来拱手，“是，已经派人处理了。”
孙墨尧拢着双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夏季的晚风却将他吹得心中燥热的很，他自认自己不是不能接受失败，可却是第一次遇到了失败，他却不知该如何排解心中苦闷。孙墨尧安慰自己，现在这么生气，就是因为那群北黎蛮子的所作所为。
大概是在安逸的环境中生活得太久了，孙墨尧忽然发现就连自己都忘记了有一句话叫做“兵不厌诈”。
之前，约莫是他们刚刚从益州回到扶风郡的时候，就收到了从凉州边界传来的消息。
北黎国一队军队入侵凉州西北的九原郡，没有闯入九原城，但却滋扰了周边的好几个村子。
原本同为北地王所管辖的地方，在十几年前北地王离世后，皇帝没有指派任何王爷来到这里。朝廷也只是派了两支军队驻扎，可听闻带兵的将领投奔了平阳王去了，当地就变成了只有民兵保护自己的空壳子。
虽然平阳王也时常派遣将领到九原郡保护当地百姓的安全，但是近几年却渐渐减少了派兵的次数，而这回被北黎国入侵，竟然丝毫没有任何举动，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地的百姓自然是苦不堪言，庄农们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村子和耕地，往城里逃。
九原郡距离扶风郡稍有些远，一开始九原城知府向平阳王和弘农王发出援助请求，两位王爷都响应了，并且派兵前来，谁知刚来三天，未见北黎蛮子，便又拔寨离开。
此后北黎蛮子便频频滋扰，可两位王爷却再也不肯出兵前来。
九原知府无奈，只能请求更远的扶风王，希望他能派兵来保护九原百姓。
扶风郡虽在凉州中段，但凉州本身区域窄而狭长，即便是扶风郡，也有一段边界靠近南舜国边界。
当年扶风王未来此地时，也有北黎蛮子入侵领地，后来被魏镇云带兵狠狠教训走了，便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现在在九原郡，不过就是没有王爷为他们出头，否则北黎士兵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频频入侵南舜国的领地？
接到求援的时候，孙墨尧还不免惊讶，怎么九原郡现在的局面已经成了如此境地，那平阳王和弘农王居然也不去管？到底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九原知府非要舍近求远，派人来找他？
后来打听到了缘由，不过是不想管，懒得管，便对自己的皇叔和堂哥有些失望。
尽管如此，孙墨尧也没有忘记派兵去支援九原郡。
想来不过都是一群北黎蛮子，而吴慷都跟过他去过益州，中间没少经历过操练，怎么可能对付不了那群人？
而且根据探子打听来的消息，这次北黎蛮子区区一百二十人，老百姓打不过，他们这些士兵还打不过么？
于是，孙墨尧便派了吴慷和梁莽带两百兵力，驱逐入侵的北黎蛮子。
谁知却是这个结果？
输了？因何？！
孙墨尧严肃地看着他们俩，“怎会被偷袭？”
“夜袭！！”梁莽生气地说道，他跺了一下脚，“北黎蛮子不要脸！”
“兵不厌诈！我怎么跟你们说的！！”那边魏镇云也开了口，声音宏亮，顿时在后院中响起了回音。
孙墨尧也说，“即便是夜袭，你们怎么会被打得如此狼狈？”
梁莽面上焦躁，却轻声说：“抄了近路，谁知却中埋伏……”
魏镇云又哼一声，“未必是埋伏，我看你们是为了省力气，直接入了对方的圈套吧！！”
也并非不可这么说，梁莽一心认为兵贵神速，只要早日赶到边境，赶走蛮子，便能早一日立功回来。梁莽这种心焦，同行的吴慷自然是感觉到了，可惜他没有提点梁莽，反而也认为急行军没有错。最终两人带兵正中敌人下怀。
好在两人平日里也没少操练，遇到这种情形最终还能带大军回来。
可这场败仗实在太过窝囊。
不管是吴慷还是梁莽，全都觉得自己没脸再见王爷。
带兵回来之时，梁莽心知这是自己犯的错，就对来与他们接应的魏镇云说，自己没脸去见王爷，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就这样被他搞砸了，还因此令几名兄弟失去了性命，实在让人难堪。他说要魏镇云砍了他的脑袋，还要拿头发盖住他的脸，否则他根本没脸再去见王爷。
说完这话，梁莽就被魏镇云狠狠揍了一拳。
魏镇云对他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要死，那以后还有没有人能好好带兵打仗了？！况且，你现在就要死要活，不过就是想要逃避责任！你这种话，有种了就自己去对王爷说！我可没脸替你去说！！”
被魏镇云这么一吼，梁莽也算是缓过劲儿来，还是吴慷带着他，才能在王府里跪着，等到王爷过来。
孙墨尧听了前因后果，也实在没有想到他们俩明明不缺乏兵法基础，却还是会上了这种当。
“行了，我知道了。”孙墨尧严肃着脸，他看着这两个人，道：“吃败仗，谁都会吃，终有一天，我也会，魏镇云也会。但是，你们要是因为吃了败仗就寻死觅活，那这种人，本王不想要。”
梁莽和吴慷脸上火辣辣的，全都低下头去，便是没有了平日里的威风。
孙墨尧叹气，“但这回既然打败了，就不能这么简单，平白无故地放了你们。”
两人连忙行礼，不约而同地道：“甘愿受罚！！”
一时之间，孙墨尧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皱着眉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倒是卢居风先开了口，“两位大人知道了自己的错误犯在了什么地方，我也不是求情，也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错误，那下官倒是有个建议。”
“你说就是了。”孙墨尧道。
其他人都看着他，卢居风开口，“这次失去了几位士兵，着实让人心疼。我想痛者父母心，他们的家人也一定更为悲伤。便派他们二位去见这几位士兵的家人，将补偿亲手交到他们家人的手上。”
这件事，简直比直面向王爷请罪还要让人难以忍耐。
魏镇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卢居风。
而梁莽和吴慷心里却是十分明白卢居风的用心。
“就这么办。”孙墨尧点头，“。你们心里知道，打仗是一定有输有赢，也一定有生有死。但是，你们也要知道，跟随你们打仗的那些士兵的生命，也还捏在你们手里的，做任何一项决定之前，非得考虑好了，否则平白无故地就将他们的性命，就这么送了人，你们心里可过意得去？！这种错误，今后不得再犯！”
梁莽和吴慷重重地点头，“末将知罪，甘愿领罚！！”
“还有。”孙墨尧又说，“办完了这件事，你们每个人再抄十遍《兵法》给我，限期一个月。”
要他们去见那些士兵的家人，已经足够难受了。而让他们这些提枪的人，回去还要提笔杆子，简直是折磨。
但之前既然说了甘愿领罚，便不再狡辩，全都认了。
孙墨尧点头，“你们先行下去吧。”
“是。”
看着吴慷和梁莽的之前跪在地上狼狈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一进城，就直奔王府来领罪了，连铠甲都没来得及脱。
现在，再怎么罚，也先给他们一晚，喘口气吧。
（——求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