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短促的、灼热的吻。
沿着青年的呼吸和颤抖逐渐往下。
晚风吹进玄关,费明秋裸露在外的脚腕湿漉漉的,不觉从脚背至小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呼,有点冷。
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不用先互相表白吗?可以吗?就这样?
要不要告诉对方还是让身材瘦削单薄的一方在上面比较好?第一次总要温柔点吧。
人体改造。机械。暴力。情欲。疾病。诸神。
总之,费明秋想退缩了。
他微微仰头喘息试图保持冷静,思索着合适的打岔话题,没有意识到抬眸时眼底泄露的情绪。
商远眸色转暗,将被亲懵了的青年抵在鞋柜上,抬手关了门,再捉住对方垂在腿侧的手。
银红色的机械手从容地抚摸蜷缩的手指,很快放弃了掩饰,粗鲁地捏捻浅粉色的指甲和指尖。
奇怪的感觉。
难以描述。
虽然只是正常的牵手……?
费明秋起了反应,难堪地别过脸躲避对方的吻,脑海一片空白。
注意力完全被商远的左手带走了。
他把商远当作易碎的工艺品,他又把他自己想象得过分强大可靠,因此不敢做任何挣扎。
所以是笨蛋。
商远什么都明白,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反而得寸进尺。
半隔绝的玄关忽而狭窄拥挤得可怕,湿冷的夏季空气踩着两人偶尔的交流声一点点上升。
像伸爪子捞树莓的野兽,起初收敛利齿,然后忍耐,再后来全数吞下,毛发沾挂靡丽的莓浆。
危险、暴躁而可爱——反正在树莓看来是可爱的。
费明秋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诡异甚至暗黑的比喻。
他皱了皱眉,脸颊和手心有些发烫。
事实上他不该分心的。
那么当他从糟糕的比喻里回过神,金色的圆瞳强势地占据他的视野和魂魄。
没有风,他仍打了个晕晕乎乎的寒颤,紧接着自作主张凶巴巴地问商远今天吃药了没有。
商远认真回忆,把全身重量压在费明秋身上,颔首道:“可以再吃点。”
费明秋皱眉,“哈?”
商远:“你要怕我。”
费明秋一噎,用气声说:“你胡说什么。我不怕你。”
商远没有解释,跳转话题:“烟盒和打火机在这边口袋里——不是,这边,对,你来。”
好吧。树莓觉得自己比野兽顽强。
费明秋动作僵硬地从商远的口袋里摸出烟盒,一本正经地装作专心致志的样子给他点烟。
商远侧头咬烟蒂,眼眸半垂抿着唇,清晰俊朗的面部轮廓常为光影所眷恋,显得漫不经心。
烟雾满是甜腻的热可可的味道,有时就很没礼貌地喷在费明秋的脸上。
他攥着烟盒忍了忍,正要推商远站起来,手碰到了什么,双眼睁圆,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商远失笑,果断地把烟按灭在费明秋带回来的小葫芦上,掐着青年的细腰亲他的下巴。
血色从费明秋的脖颈蔓延至耳垂。
他满脑子都是那种触感和某些不可告人的念头。
不是、不是吃了药吗?不是说法院提供的药物可以压制所有欲望吗?怎么……
商远眯着眼睛用拇指按了按费明秋的喉结,“好红,一格格的,像放大的细胞。”
费明秋心想还好吧,正欲自我辩解,不慎失手打翻了鞋柜上的摆件,商远置若罔闻。
事实摆在眼前,他望之了然,因此有一瞬间的懊丧和伤心。
他知道他从来不愿意看见破损颓败的商远,他想商远好好的——哪怕当时他们素不相识。
这突来的沉甸甸的伤心盖过了被男人撩拨起来的慌张和暧昧。
他鼓动舌尖抵着牙齿,几次犹豫想说些什么。
他总觉得作为阴差阳错共同求生的朋友、或者作为可以接吻牵手的朋友是不能说那些话的。
费明秋直愣愣地盯着商远的脸。
像临时抱佛脚的学生,紧急编写腹稿准备告白。
想说的其实不多,想从两人的初遇开始说起,想坦诚地讲他不知道怎么和人谈恋爱——
他怀疑自己比年幼时的怪小孩还要腼腆还要不善言辞。
而且他根本没办法冷静地思考他能不能、该不该对着商远的脸说出“喜欢”或者“爱”。
因为他一开口就紧张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羞耻感和陌生感堵在喉咙口,半天憋出一句:
“要……做吗。”
商远大抵从神情猜出费明秋要告白,乍听见这句轻飘飘的邀请,愣了愣,眼底闪过笑意。
金绿色的桃花眼,异域而神秘,多情又淡定。刻意的淡定。
费明秋被商远骗了。
他联想到有一天晚上他曾问过类似的话,便放心地看着商远,直到被遮住脸撬开唇缝齿关。
他最挂心的银红色的机械手就这样傲慢地搭在他的额头,无视他的警告和担心。
有时抚摸他的腰线,温声鼓励他自己解开袖口或者别的什么的扣子。
有时摸索扔在地板上的打火机点一支烟,然后粗鲁地把他从门口拽回来重新抵在墙上。
更多的时候只是虚握着他的手腕,让他误以为他可以随时中止撤退。
“你要怕我。”
“……”费明秋嗓子哑得发不出声,边哽咽流泪边点头。
万幸他还有点求生欲,无论商远提出如何过分的要求,哪怕理智崩溃也没有讲他其实不怕。
*
由于不习惯和人同寝,费明秋夜里惊醒过两回,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隔日下午,盐池难得放晴;时辰尚早,一轮淡月已隐约挂在天边。
凤凰坐在玩家的手推车上穿过鬼门来到盐池溜达闲逛,身后还跟着小童打扮的鸢鸢。
鸢鸢再强调他不是凡鸟野鸡,在凤凰面前,必须老老实实称一声“爷爷”,跑前跑后伺候着。
凤凰一眼看穿鸢鸢的心思,心想也委屈这孩子个把月了,笑道:“你学了西王母的涅槃?”
鸢鸢眼睛大亮,赶紧小鸡啄米式点头,“是啊爷爷!那西王母的涅槃卷轴是盗版货,害我平白被一个凡人小祭司用邪门法子召唤至此,神通尽失,若不是遇见我家神君的凡身,唉!”
凤凰盘腿而坐,朝鸢鸢招手让他上前,“你父亲我从前认识,是个忠厚的家伙。”
鸢鸢见恢复神魂有望,献殷勤道:“可惜我生的迟,没赶上爷爷您在昆仑住的时候。”
凤凰瞟望移动屋,本欲窥视那两人的行踪,忽然眼前跳出数道金光,光芒如剑险些刺瞎他的眼睛,他想了想心下大喜,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说:“年纪轻轻嘴挺甜。”
鸢鸢狗腿地说:“爷爷可有什么指点?论涅槃,爷爷您是‘虽远必究’的正版啊!”
凤凰放下一件心事,嫌弃地打量鸢鸢半晌,松口道:“罢了。涅槃是我族神通,你一只小青鸟胆子够大,学了盗版不说,难道你真想学我涅槃之法?哼,天地阴阳之气烧不死你!”
鸢鸢听了脸色煞白,“原来是这样!我以为……”
凤凰从袖子里取出酒杯,“念在你父亲从前服侍我得力,我倒可以教你几样神通,你学么?”
鸢鸢:“学!师父在上——”
凤凰神色微变,冷声啐道:“好乖的臭小子!你差我多少辈分,妄想认我作师父,也不问问你家神君肯不肯?我教过的徒儿只一个,也就那么一个,不再收了——收了全是人情债。”
鸢鸢低声求饶,好奇道:“敢问爷爷,您徒儿是谁?”
凤凰:“你家神君现搂着的那个。”
鸢鸢暗骂老不羞,旋即想到凤凰可以轻而易举地读他的心,吓了一跳,心虚地低头。
凤凰看在眼里,毫不手软地拔了鸢鸢九九八十一根绒羽作为惩罚,见他龇牙咧嘴忍泪,笑道:
“该吃教训!你当我是什么,我岂是那等嫉妒徒儿有姻缘、非要拆散鸳鸯的凡夫俗子!”
“那您是……?”鸢鸢痛得两眼含了拳头大的泪,颤巍巍地问。
“我原来仅是认识昆仑而已,他是天地间至纯至性的璞玉,与你家神君从小就是一对儿——哼,这你不晓得罢?你以为开明君肯窝在昆仑山大殿数十万年如一日地批折子断公案是他活该劳碌命么?他守着昆仑,镇压阴阳日月,生怕诸神出手害了他的玉宝贝。”
鸢鸢从未听过这些,不禁追问:“谁要害昆仑?我看羲和、伏羲两个老太婆挺喜欢他的。”
凤凰屈指弹鸢鸢额头上的命门,“胡诌!两个青春少女竟是老太婆,那我是什么——老不死?”
鸢鸢干笑两声。
凤凰继续说:“昆仑是诸神神魂栖息之所,昆仑山神的本体自然是天地间至宝,我们几位同昆仑相熟,断然不会害他,可保不住其余小辈神为进神阶动了邪念。开明君个混账别的本事没有,他是昆仑山的守护神,在昆仑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是以他要做那惜美人的英雄。”
鸢鸢听糊涂了,“那神君和昆仑为什么下山呢?好危险!”
凤凰:“这不是你该打探的。我教昆仑冷眼看热闹,他却学歪了,一头扎进七情六欲里,如今变成个被铁疙瘩困住身家性命的小废物。你勤快些,我只教你一遍,教完我就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是夜补500字剧情。】
商远(黑脸):老头子偷窥长针眼。
费明秋:很难不同意……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