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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烛龙


  “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
  “其色如火,切玉如割泥。
  “周穆王征西戎所获昆吾切玉刀,长一尺,炼钢赤刃……”马冰河在黑板上写了“昆吾”二字,问坐在最前排把手举得老高的女博士:“同学,你有什么问题?欸不要站起来,坐着讲。”
  女博士接过话筒,“马老好,我是跟着院里方先生做先秦制度史的,我想问——”
  学校提供的粉笔质量不好,马冰河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底下同学都没反应,他倒自己先笑了。
  他朝博士比划了一个拱手道歉的手势,边拿纸巾擦鼻子边感慨道:
  “果然神话传说的东西不能乱讲,它离咱们太远,讲了身上容易发冷。比如这把切玉刀,在周穆王之前说是黄帝轩辕征蚩尤的时候从地里掘出来的,其实这刀原先有多长、是谁的……”
  因为放暑假,参加今天的学讨会的多是研究生和博士。
  众人跟随的导师不同,研究方向和兴趣也不同,你一言我一语,聊起神话与历史的关系。
  ……
  丹朱却不识此刀,但觉刀刃金光如波、耀眼异常,不禁握紧了青铜刀的刀柄。
  三面铜镜将商远包围,无形的神威像枷锁一般缠住他的手脚和腰。
  丹朱嘴唇发白,不顾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再次召唤阳息。
  弹指间天火复燃,上空乌云退散,数道赤光直冲商远面门!
  商远太久没用昆吾刀,难以把握距离和力道,左手捏灭碍事的天火,挥刀带动雨水横砍出去。
  虎口随即崩裂,鲜血沿着男人的手腕往青筋毕现的手臂流淌。
  昆吾刀以昆吾山未苏醒的山神为刀灵,是刀身极长且极难使用的神器,只认开明君一个主人。
  雨水在刀刃表面滚动,继而变为一道道凌厉刀影。
  刀尖震颤铮鸣,响彻天地!
  丹朱咬破舌尖大喝一声,盘踞于铜镜边沿的龙活了过来——
  却有江水阴气减损它的神威,使它与刀影对抗半晌,最终敌不过,镜面噗噗地碎裂。
  费明秋兀地喊道:“丹朱。”
  一念百应!
  仿佛有一双手在翻拣揉搓自己的五脏六腑,记忆逐渐被篡改,丹朱胆寒不已,哪敢应声。
  他怕纠缠下去身体被费明秋控制,又怕错过这次机会落得个两手空空的结局,冷笑道:
  “两个痴儿!咳、咳咳,尝尝父神赐予我的……天雷!咄!”
  乌云彻底消散,风停雨歇,太阳西垂呈诡异的褐红色。
  赤发赤眸的老人双膝跪地作祈神状,若非鼻子偶尔喷出热气,俨然是一具浑身溃烂的死尸。
  周遭寂静无声。
  鸢鸢倒出奇的机灵又心大,赶忙踢开僵在原地的祭司,把目瞪口呆的小马拉起来。
  突然,粗壮如桶的紫电带着帝俊灭绝一切的杀意从天而降!
  商远短促地笑了一声,“是我高估你。”
  费明秋心跳如擂鼓,大脑一片空白,听见商远的笑声,才想起来、想起来……
  天雷算什么厉害东西啊。
  他们两蹲在山顶抓天雷做棋子玩的时候,帝俊还不知道在哪个山窝窝里生女娲的闷气呢。
  紫电将要碰到商远之时杀意大减,想起往事正欲退缩,被商远抓在指间按进昆吾刀的刀刃。
  有最霸道的天雷淬火,刀刃色泽愈发鲜亮。
  丹朱不敢置信地指着商远,口吐黑血,骂道:“你区区一只看门——”
  “狗”字未说出口,他赤红的眼珠瞥见金绿色的光影,饱经沧桑的面孔久违地露出怯意。
  可惜太迟了。
  商远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手起刀落,商远淡定地俯身打量丹朱血肉模糊的头颅,从其脊椎里取出一缕软绵绵的神魂。
  费明秋啊了一声,“这是帝俊的……”
  商远周身冷意未消,颔首答道:“对。女娲造的凡人都是黑发黑眸,这小子赤发赤眸,和白发白眸的白民有何区别?我一见他就猜他体内有帝俊的神魂,否则不必把一座城布置成烛龙的样子迷惑神器的判断。刚才的天雷,也只有帝俊能代天道召唤一二。”
  费明秋捂着腰蹲下来靠在鬼门上,“果然是这样。嘶、你要拿他的神魂怎么办?捏碎了?”
  诸神的神魂神力是通用货,送来送去,或融于天地。
  “这个么……”
  “嘶、你说我们算不算阴差阳错又杀了帝俊的一个分/身?”
  商远本来很嫌弃,眸中闪烁施虐的欲望,见费明秋胡乱地拉扯打结的长发,心便柔软了——
  他有时也是十分心软的人。
  护女心切的常羲严令禁止开明君滥用职权盗取月魄,于是老虎玉坠碎了再没有第二个;除非把太阳的日精拿来,羲和一向比常羲大方——但日精过于炽热辛辣,做玉坠恐怕不合适。
  “算。”商远看了看四周,找来一鼎清澈如水的祭酒。
  他涮羊肉似的把帝俊的神魂泡在酒里洗干净,蹙着眉把它吃下去。
  阳气暴涨,天色放晴,同时昆吾刀的刀刃缓缓映出一头九首狰狞咆哮的开明兽。
  诸神的神阶并不是固定的。
  譬如倒血霉的鬼母因为情敌以及惹怒商远连降两阶,反过来想,自然也有升阶的办法。
  其中,吞吃诸神是捷径,而且是帝俊亲自演示过的捷径。
  商远多喝了几口祭酒漱口,漫不经心地抬眸,朝天幕做了一个很容易被和谐的肮脏手势。
  他才不管在神域里俯瞰人间的父神如何暴跳如雷,走过来半蹲着撩起费明秋的上衣。
  这里被刑罚册撞得青青紫紫黑中带淤血,内脏也有破裂出血的迹象。
  在银红色的食指的按压下,青年的腰腹渐渐恢复白皙红润。
  温暖的阳气在皮下游走,费明秋晕晕沉沉发了一身汗,清醒后身体状况比今天早上还要好些。
  他闭眼感应分散在各部落的玩家的情况,发现阵法已毁,长舒一口气,“总算——”
  总算什么?
  费明秋望向躲在暗处的百姓。
  这些人见自己的王不像样地死了,心里那股报复诸神的仇恨和征服王城的自信便荡然无存。
  他们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为丹朱收尸,在诡异的沉默里捡起来一些名为恐惧、羞愧的东西。
  费明秋有点羞耻,捂唇咳嗽两声,请商远在他的额间再写一个“王”字——
  他当然不是这样讲的!这是商远的说法!
  他说的是让商远分点神力给他,等他身体完全好了就还回去——
  费明秋摒除杂念,抚摸两只石麋鹿的头,直到山神恢复气力当场催问小马八百个炒栗子的债。
  昆吾刀没有刀鞘,凭意念收展,商远刚要收起来,忽然出声:“出来。”
  蛇面三足的青铜鼎一动不动,躲在鼎后的小孩吓得立刻跪地求饶。
  费明秋认出他了。
  是哥哥时荣与下葬的时候拿走一本笔记的……白砂糖。
  费明秋:“你怀里藏着什么?”
  小孩愣了愣,取出笔记簿,“好看的山神,求你开恩放过我们,我们永世祭祀你。”
  费明秋没吭声,还在犹豫要不要拿走哥哥的东西、或者承认他们的关系,鬼门里飞出一道红!
  满脸红疙瘩的鬼母总算有点“阴间”,抱着费明秋的胳膊说:“快走!要死要死!”
  “走什么啊?”银发的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鬼门上,“大闹一场就想溜啊?这不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