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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这是个周六,舒岩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因为家里和工作的地方实在遥远,他爸妈就在这附近给他买了一个小房子,反正这十八线城市房价便宜,工资却还凑合,所以一般人家买房并不是压力。
  他本意是去书店买几本学习资料,虽然对国考兴趣实在不大,可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已经习惯学习。
  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理论上是个大城市,百度百科上写的数字很是唬人,但是这个城市里的土著眼里,再怎么扩张市区面积,城市永远只是那几条街道那一个商场。要去的书店算是个地标建筑,全市最大的书店,说起来名字就指的那一栋,好像其他新开连锁书店的都不配叫这个名字一样。
  舒岩到了以后并没有直奔三楼,而是在一楼卖教辅图书的地方转悠了起来。他想起学生时代长期扎根在这里,一套一套的真题、模拟、海淀、黄冈,他用了少年几乎所有的时光才逃离了这座城市,可是四年以后他还是回来了。他看着这一群群或认真或闲散的翻著书籍的少男少女,猜想他们之中会有多少人回到这里,他们回来是出于自愿还是压力,他们会不会过得开心,还是和自己一样。
  在一楼逗留了一会儿,舒岩就去了二楼,这是他以前基本没来过的地方,在爸妈眼里这是个卖无用书的地方。这楼卖的都是工具书,各种行业的,对于当时还是学生的舒岩来说,当然是没什么用处。他慢慢转了一下,在一个书架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一本《葡萄酒全书》。舒岩知道这个作者,许平川曾有一阵很喜欢这位侍酒师,问及原因,他总是一撇嘴,说因为这个人长得帅啊。舒岩拿起来翻了翻,又塞了回去,转而去了三楼仔细挑选参考书。
  最后,舒岩还是折回了二楼,买走了那本葡萄酒的书。
  他想看看闲书,其实也不错吧。
  深夜,他又换上了卡。开机发现没有新的讯息进来,舒岩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是高兴还是无奈。
  登入进聊天室,舒岩想了想,把自己的马甲改了。他想换个名字吧,虽然好像没什么意义,可是他其实有点点担心昨天的话唠再来找自己聊天,毕竟他来的是聊天室,不是心理咨询室,他来解决的是性欲而不是倾诉欲。
  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改了名字半个月,然而话唠和第一个人一样,并没有再联系过他。
  舒岩几乎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
  北风吹过一阵之后,天气就冷了起来,照例在每年供暖之前是要有那么一个想让人生不如死的冷空气的。舒岩窝在被子里靠发抖来取暖。他在床上支了床桌,把小本子放在上面,被子把全身盖得严实,只露出一张脸和一只手,他习惯性地把号挂在聊天室后就开始看新闻看八卦,他今天并没有想电话的欲望,寒冷让他阳痿。
  舒岩把电脑的声音关闭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发现私聊那里已经被刷过几次屏了,看了一下最后一句的发送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了,想来这个夜晚也就这样了。舒岩准备洗洗刷刷之后就睡了,然而正要关闭页面的时候,他的私聊那里出现了新的讯息。
  路过2340:请问在吗?
  电话聊天:在的。
  路过2340:有时间聊聊啊?
  电话聊天:可以的。但是只接受电话,不语音不视讯不文字。
  路过2340:好,那你的号码?我打给你吧。
  电话聊天:稍等,还是我打给你吧,稍微等我一下,可以吗?
  路过2340:OK,我等你,我的电话是13XXXXXXXXX
  舒岩迅速记下电话,然后关了电脑,去洗了一把脸,冰冷的水扑在脸上,舒岩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想疯了吗,又不想做爱,干嘛要给别人打电话?他想还是算了吧,洗完脸上床睡觉,就当没有那个事情,电话是用来解决欲望的,如果不想,就别耽误彼此的时间。
  舒岩滚回床上去后就关了灯,然后开始漫长地烙饼。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怪这寒冷的天气驱散了睡意,他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离上床的时候过去了一个小时,可他还是一点想睡觉的心思都没有,精神好得很。
  舒岩想要不然爬起来继续上网得了,可是又舍不得掀开这好不容易捂暖的被窝。思来想去间,他看见枕头边放的便签本。拿过来看了一下,上面一串号码,是那最后一个聊天的人留下的。舒岩内心挣扎了一下,他想不如打一下试试,要是占线或者关机,那么这个事情就算了,要是通了……到时候再想通了的事情。
  反正夜这么冷这么长,无聊么。
  舒岩干脆地换上了卡,按照便签上的号码拨了过去。等待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所在地是江州。舒岩想怎么又是江州的啊?好像那边的人都好这一口一样。不过想来那里地方大经济强人口基数大,按照比例来算也确实GAY会多一些,GAY一多,各种爱好的也就会显得多,不像自己家这个地方,让舒岩觉得整个城市就他这么一个GAY了。
  电话只响了三下就接通了。
  舒岩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对方也“喂”了一声。
  舒岩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舒岩说:“你好,我是刚刚聊天室那个,就是那个说忙完给你打过来的,不好意思啊,我忙得有点久。”
  对方笑了一下,声音很闷,他说:“没关系啊,我说过我会等你的。”
  舒岩想全江州的,喜欢电话SEX的GAY都是一个声音吗?
  舒岩也不敢十分确定,他试探着说:“今天没有喝酒吧?”
  对方笑得更大声,他说:“我很想说我没有喝,可是不能骗你,我在喝,比上次那种还要甜,应该说又酸又甜让我有点头疼。”
  “是什么酒?”舒岩从对方过于开朗的笑声中知道他是上次那个人,懒得寒暄为什么又一次碰上,这东西说多了尴尬。
  “我看看……嗯……法国的,啊,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不太懂,都是别人留下的,我拿来喝。”
  “这样啊,好可惜,我还想知道是什么酒呢。”
  “你喜欢酒?”对方声音很温柔让舒岩很松弛。
  舒岩把手机开了免提以后放在了旁边,他躺着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轻声说:“是啊,我喜欢。”
  对方“嗯”了一声,他说:“我喜欢的人也喜欢酒,但是他从来不醉,和我不一样。”
  舒岩说:“是啊,他是喜欢酒,你是喜欢喝酒,完全不一样。那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现实中舒岩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他不太关心别人的生活,也不会去问超越界限的问题,可现在是黑夜,对面是陌生人,联系他们的仅仅是电话,所以他想问,也敢问。
  对方那边安静了下来,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在电流间泄露出来,慢慢地,对方的声音低沉地传了过来,他说:“不喜欢。他不喜欢我。”
  舒岩突然有了强烈的罪恶感。
  舒岩想想说:“没有什么的,我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这没什么的,谁规定的喜欢一个人,对方就一定要也喜欢自己呢,是吧?”
  这是一个谎言。舒岩知道,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可是此刻他想要安慰电话那头的男人,用这种拙劣的方式。
  对方说:“是啊,你说得对。可是我只想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而且我一定要,即使要等很久。”
  “即使要等很久?”
  “即使要等很久。”
  舒岩说:“何必呢,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对方顿了一下,然后说:“等到我不喜欢他的那一天吧。”
  舒岩想,这样好自我,也好自虐。
  舒岩拿起手机,对着话筒轻轻说:“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喜欢,或者放弃,绝大多数的人都会有那么一天。
  对方轻声笑着说:“谢谢,不管是什么意思,各方面的谢谢。”
  舒岩也笑了,他说:“谢什么啊,这天聊得和猜谜一样。”
  对方说:“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上次聊天觉得你挺不高兴的,咬牙切齿的模样。”
  舒岩说:“因为你坏人好事。”
  对方说:“什么意思?什么事?”
  “没什么。”舒岩没有解释,他说,“今天好冷啊,好冷好冷,冬天来了。”
  对方说:“我这边秋天才开始。”
  舒岩“嗯”了一声,他说:“好远,因为我们离得好远……”
  话题这样开始了,他们慢慢地聊了很久,直到舒岩又开着电话,睡着了。
  舒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一种茫然放空的感觉,他想他怎么又聊睡着了。看看手机的通话记录,他们聊了两个多小时,手机此时还有一点点的电,讯息灯依然在闪。他赶紧翻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然后打开简讯。
  【以后还可以打电话找你聊天吗?】
  舒岩想了想,回复说:
  【如果你打得通电话。】
  然后舒岩关机换卡,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此后的日子里,舒岩经常能在深夜接到这个人的电话,这人再也不会在聊天室问他在不在,可不可以打电话,而是直接打过来,舒岩有几次都不想再接了,或者干脆把号码拉黑。可是真的拿起了手机,还是忍不住接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人不喝酒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对方总是用好听的声音跟舒岩描述自己此刻正在喝的酒,有的浓烈有的清淡,有的甘甜有的酸涩,舒岩总是在他的话语中来猜测酒的品种,他很喜欢这样。
  对方喜欢喝酒,但是似乎不懂酒,每次舒岩问他酒的名字,他都支支吾吾地说不清,他说这些酒标要不然乱七八糟地写了一堆,要不然就惜字如金,白花花一片,没几个字母。
  舒岩笑着解释说:“法国人嘛,觉得自己最正统,当然写得也最多,规矩也大。其他国家则是觉得反正我们也就是这样了,干脆随性至上,酒标就做得全凭喜好毫无规律可言。”
  对方满不在意地说:“就这资本产阶级的调调,我是最看不惯的,酒而已,事情也搞这么多。”
  舒岩大笑,他说:“你这也算是带有色眼镜看酒,其实酒么,就是饮品,各个国家地区都差不太多,你就想想咱们国家不是白酒黄酒汾酒等等的不一而足,包装也是各凭本事么,这样想来,葡萄酒那边的事情其实还要少些呢。主要这东西是外国人一直搞着的,进入咱们的晚一些,加上咱们这个口味也比较固定,所以大家了解不足罢了。”
  “我看你了解得倒是挺足的。”对方笑嘻嘻地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是不是和葡萄酒有关?”
  舒岩愣了一下,他觉得这个问工作这种问题就像是试卷上的一些题目,好像超纲,但是又像没超纲。
  他斟酌了一下,说:“其实并没有很了解,只是电视上偶尔看的,记住了一些罢了。工作么,就是普通职员咯,老板手下的虾兵蟹将。”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出舒岩言语中的避讳,他说:“那也挺累的,不过我最近也挺累的,想自己干点什么,可是工商税务一圈跑下来,唉哟,要命的呀。”
  说真的,这人普通话说得是很好的,加上声音低沉,听着非常有磁性,有点像大学时代躺在宿舍床上听的深夜电台。可是他应该是江州本地人,或者至少是那一方水土养出来的人,他的普通话再标准,总还是偶尔会透露出那么一点点的软糯,配上那个嗓音,听起来十分勾人,就像有个手指时不时地拂过你的敏感带。
  舒岩听着耳朵热了起来,他想最近一换卡基本都可以接到对方的电话,导致他早忘了初衷,其实也不是忘了吧,而是……说不清。
  然后又是一通闲扯,直到舒岩睡着。
  有一次闲聊中舒岩说感觉喝酒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因为对方从没有喝醉过,而自己却总是瞌睡连连。
  那头说:“你这是在说我讲得不够有趣让你无聊了吗?”
  舒岩笑着说:“你才知道啊。”
  对方说:“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舒岩依然笑着,他说:“我没有开玩笑啊。”
  他本想接着说闲聊不就是这样,可是电话被挂断。
  舒岩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嘟嘟的声音有点诧异。
  他想这人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或者也许是他不小心碰到了挂断键?或者突然进来了什么人?或者发生了什么事?
  舒岩有点犹豫要不要打回去,他很怕打回去给对方造成麻烦,或者对方根本不理会,无论哪种结果,舒岩都会觉得不舒服。
  舒岩决定按兵不动,他静静地等了一个小时,手机再没有响过。
  他换了卡,看着黑漆漆的窗外,想这太阳怎么还没升起。
  很长一段时间,舒岩没有接到过对方的电话。
  舒岩之前为了方便记录,把对方的号码存了起来,整个电话簿里只有这一个名字,而翻开通话记录,也只有这么一个名字:A先生。
  舒岩照常去聊天室,名字改回了“只电话”,几次拒绝陌生人的邀约之后,舒岩觉得之前的事情,也就这样了。
  世界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他舒岩一人可以陪人聊天,何况聊得还不好,自己干嘛还在这里等呢。舒岩拿着手机,翻着简讯,翻着通话记录,翻着电话薄,来来回回。终于,他叹了一口气,停在了电话簿,手指摩擦过那个号码,然后准备按下删除。
  手机的铃声适时地响起,是Me  Gustas  tu,舒岩第一次听的时候就喜欢上这首歌。虽然他看起来没那么阳光,没那么快乐,也没那么坦白,可是这不耽误他欣赏这些。
  “A先生”三个字在荧幕上顽强地亮着。
  舒岩直接按了接通,没有人说话。
  大家伴着电流相互沉默。
  “对不起。”舒岩先开了口,他说,“我的确是开玩笑的,其实不无聊的,我很喜欢跟你聊天。”
  “你……总是习惯先说对不起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高兴,冷冰冰的。
  “嗯……也不是啊,是我真的那天冒昧了。”
  “你别这样说了,你这样说我并不会觉得开心。本来就是我的错,是我那天心情不好,我不应该乱发脾气,也许我那时候喝多了吧。不,喝多了我也不应该那样,那不是一个应该发脾气的事。对不起是我应该对你说的,你不要说。”
  对方一口气说下了这些,舒岩听了微微觉得有点脸红,他觉得他的那句对不起唐突了对方,他想解释点什么,可是也无从说起。所以他就习惯性地“嗯”了一下。
  对方说:“好了,发脾气是我不对,一直不打电话也是我不对,突然打电话也没有事先和你联系一下还是我不对,我都知道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舒岩又“嗯”了一下。
  那边“嘿”了一声,说:“你这个脾气,真的是很好。然后,我还有个事情想问你。”
  舒岩终于觉得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他靠在靠枕上,拿着手机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关灯,屋子里还是明亮的。
  “这个聊天室……到底是聊什么的?”
  舒岩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是聊那方面的吗?”
  舒岩“嗯”了一声。
  “是只聊那方面的吗?”
  舒岩继续“嗯”。
  他闭上了眼,灯光晃得他头疼。
  “那你也是聊那方面的。”
  “嗯……”
  “那你和别人也聊那方面的?”
  “嗯……”
  “那……”
  “那你就别问了好吗?”舒岩打断对方的问话,他皱着眉头眼睛闭得紧紧的,他说:“你别问了,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吗?你进聊天室的时候看不见公屏吗?你看那些姓名栏你猜不出吗?你看我的名字你不知道吗?还是你觉得整个聊天室乌烟瘴气只有我一个人纯情地在那里等人来闲聊呢?我脾气再好你也不要来羞辱我啊!当然,这也不算羞辱,因为是事实,我清楚地跟你说一遍,这个聊天室,是专门聊性的,或者说是只做爱不聊天的,大家都一样,当然也包括我,我的名字的意思是我只肯电话做爱,你这次,懂了吗?”
  舒岩想真的不能再聊,真的不能了,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自己总是被他牵着走。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行吗?”
  “不行。”舒岩拒绝,他准备挂电话了。
  “不行我也要问。”
  舒岩不想答话了,他挂断了电话,手机扔到一边。
  铃声顽强地响着,舒岩不理。
  过了一会,铃声停了,换成了简讯音。
  舒岩歪过头,看着亮着的手机荧幕:
  【你为什么不和我试试呢?】
  舒岩拿起手机,看着这条简讯,铃声又一次响起,舒岩看见荧幕上明亮的A先生。
  他按掉电话,回了一条讯息:
  【和你聊天降低性欲。】
  那边很快回复过来:
  【别这样说,你都没有试试。】
  铃声周而复始。
  舒岩继续按掉。
  简讯又过来:
  【接电话,乖。】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舒岩觉得自己应该是有M倾向。不知道性爱中他M不M,但是性格中,他一定是有。
  舒岩还是接通了电话,因为他说乖,舒岩一向就是个很乖的人。
  接通之后,对方笑着说:“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弄的,你教教我?”
  舒岩觉得受到了侮辱。他说:“你打电话过来就是来参观动物园的吗?很好奇是不是?想知道给根香蕉大猩猩会不会给你跳个舞?”
  对方咯咯地笑得好像母鸡一样,配着他低沉的嗓音,十分搞笑,可是舒岩一点也笑不出来。
  对方说:“你又生气啦?别生气,我没有恶意的,而且我的香蕉,怎么能给猩猩吃呢?我只想给你吃。”
  舒岩关了灯,黑暗笼罩了房间。
  舒岩说:“还是算了吧,就当上次的事情没发生过,今天的事情也没发生过,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得了。”
  那边说:“我不。”
  舒岩闭上眼,手慢慢向下,滑到被子里。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暖气烧得足,舒岩习惯只穿一条内裤睡觉,此时被子松散地搭在腰间,被子下面的光景淹没在夜色里。舒岩的手指摸到了微微硬起的阴茎,缓缓地摩擦着,他说:“我也不。”
  对方说:“乖,你要乖一点才好。”
  舒岩说:“不,我不要乖。”
  对方低声轻笑,他说:“那你要怎样呢?你要怎样才能乖呢?”
  舒岩没有回答,他的手指抚摸着光滑的肉棒,感受着它一点点地硬了起来,他想我不要乖,我不要。
  “我想想……”对方的声音就像是真的在思考一样有着疑问的语气。
  “如果我舔你耳朵,你会不会乖?”
  “如果我舔你脖子,你会不会乖?”
  “如果我舔你的乳头,你会不会乖?”
  “然后……向下,舔过你的腹部,你的腰侧,再向下……”
  舒岩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肉棒硬了起来,他尝试调整自己的呼吸,但是显然徒劳,他说,“不,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乖,我不要乖。”舒岩仰起头,喘息得有点厉害,他说:“你别这样,真的,我不喜欢。”
  手机另一边的声音暗哑得发颤,他说那你喜欢什么?我这样温柔地对你,你不喜欢是不是?你不要我舔你是不是?你不要我给你手淫是不是?你还不要我把舌头伸进你的洞里是不是?
  舒岩的一只手已经开始揉搓自己的乳头,双腿敞个大开可是手指紧握的时候又想合紧,他微微摇着头,声音好似发于舌尖和牙齿相隔的缝隙,他说:“是,是的,我不喜欢,我统统不喜欢。”
  “你真的挺难搞的。麻烦。”对方笑着说,“你真是个麻烦。你不要乖,也不喜欢,那你想怎么样呢?你想没那么乖?你想要你喜欢的?我来猜猜看……你只是想我操你是吗?想要我插入你,而不是只是用舌头和手指来抚慰你,是不是?你其实可以和我说的,只要你说,我都会依你。呐,现在,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舒岩的手指已经有点黏腻了,阴茎硬得发疼,他早已经忍不住自己的声音,随着对方的一连串问题而嗯嗯啊啊个不停,他脑子很热,似乎听清了对方的话,可是似乎又没听清,就跟他们经常的聊天一样,总是游走于大纲的边缘,前面的那些疑问句舒岩已经没办法靠大脑来处理了,他现在全身上下能处理资讯的只有那根硬挺挺的泛着水光的肉棒,他只能回答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想要你操我。”舒岩说。
  “呵。”回答他的是对方的轻笑,压抑的声音随着笑声传来,他说:“我就知道,你很乖。很乖的人,就会有奖励。宝贝,你知道吗,就算你不回答,我也会操你的,因为我想操你。你的声音真好听,我以为光靠声音,我不会硬,可是我错了,你比我想的骚多了。”
  舒岩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点贱的,否则为什么对方说自己骚就会这么激动。手上的动作不断地加快,音调也起起伏伏,舒岩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虽然跳了两跳,但是还是任人宰割。
  对方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舒岩根本拒绝不来,他只能被对方用一个一个问题砸在脸上,敲碎那张白日里戴惯了的面具。
  他说:“有人真的操过你吗?嗯?你自己有弄过自己吗?有用手指插入过后面吗?或者是跳蛋?按摩棒?”
  “没……没有。”舒岩喘息着说,“没有。”
  他的手指轻轻搔刮着阴囊然后划过会阴到达闭合的洞口,他轻巧地在周围画着圆圈,声音缠绵,然后慢慢地又刮着会阴回到了性器,他轻声说:“没有,都没有。”
  “乖,你是真的乖。”对方的声音有点压抑的嘶哑,他说,“别动,都留给我,你上面的嘴和下面的嘴,都留给我,知道吗?我会把鸡巴塞进你的嘴里,你会口交吗?不会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当然,我也可以言传身教,宝贝你可以骑在我的脸上,把你的那根交给我,我用嘴教你。不过我们先说好,你不许乱动你的屁股,不然就没有口交了,因为你不够乖,不乖是要有惩罚的,我要惩罚你,狠狠地操你。好吗?”
  舒岩的汗顺着脸颊滑向喉结,他仰着头,腰部抬高到屁股都离了床面,他觉得自己的阴茎好像在对方的嘴巴里,享受着唇舌的抚慰,他想狠狠地撞击,想挪动自己的屁股摩擦对方的下巴。
  “别不说话,回答我,好吗?”
  “什么好吗?”舒岩脑子如同浆糊,他无力思考所以也无力抵抗。
  “你不专心。”对方低笑着说,“看来要数罪并罚了。宝贝,好好叫,我要把你操成一个骚货。”
  舒岩紧闭双目,身体微微颤抖,薄汗让他身体闷热,他收紧自己的手指,加快速度,他说好,什么都好,来吧,来操我吧。
  舒岩一直是把白天的自己和夜晚的自己割裂开来的。
  可是当舒岩看见微微的日光透过窗帘照进自己房间的时候,耳边一声宝贝,让他混淆了一切。
  一整个白天的心情都是乱糟糟的,人有点恍惚,导致工作中出了几个错误。还好在这个单位都是自己管自己,舒岩留下来加班的时候看着玻璃窗外的夕阳,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了。
  他有一种和朋友上床了的感觉。
  可是他们算朋友吗?
  不算。
  只是打过几个电话而已。内容不痛不痒,偶有蛋疼的生活感悟还都被埋葬在裹着酒精的睡意里。
  那么仔细想来其实也就是和一个聊的次数比较多的人电话SEX了一下?不需要有这么强的罪恶感吧?如果真的不喜欢的话可以换个马甲换个号码就能重新来过吧?
  舒岩摸摸裤子口袋,看着桌面上正在充电的手机,犹豫了一下,他把手机关机了。
  口袋里躺着他用来聊天的手机卡,今天早上他冲动之下带了出来,本想拿去销卡,但是又因为太忙抽不出时间。此时他换上了这张手机卡,他想把里面的东西删除干净,这样一了百了。
  明天,明天一定要去销卡。
  刚开机讯息音就一阵阵响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他发来的,一串串的A先生排列整齐。舒岩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看了,以免徒增烦恼。舒岩刚按在键盘上,手机的来电音乐就响起来了,舒岩没有防备吓了一跳,顺手就按了接听,对面“喂喂”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舒岩没有说话,他拿着手机贴近自己的耳朵,听着“喂喂喂”。
  对方说:“你终于开机了。”
  “我给你发的讯息你怎么没回我?”
  “没看见。”
  “你平时手机都是关机的吗?”
  “不,不是的。”
  “那你是生我的气所以关机了?”
  “唉?不,不是。”
  “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你告诉我,别不说话,告诉我,好吗?”
  舒岩狠狠地叹了口气,对方的话和昨晚如出一辙,回忆一下子就全涌进了脑海。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出格的反应是不太妙。
  “你别叹气啊……你是觉得,嗯,觉得昨天晚上,我太,嗯……那什么了吗?”
  “不,不是。”
  “你怎么总是在说不啊,不是啊,不要啊,不喜欢啊,不愿意啊……那是什么,要什么,喜欢什么,愿意什么,你说出来啊。”
  “不,呃,没什么,没什么事情的。”舒岩被他说得头疼,他只好说:“没事,别提昨晚的事情了,和昨晚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工作太忙了,对,太忙,太累了。”
  对方半信半疑,但是似乎也不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绕圈,他说:“你没生气就好,而且就算生气了,我也会道歉,百分之百的道歉,都是我的错,你别多想也别烦躁。”
  他说:“宝贝,你没有错。就算有错,也是我的错。虽然我觉得我也没有什么错,除了我可能粗口说得有点多,可是你真的叫……”
  舒岩说:“打住打住,都说别说这个话题了,咱们白天不说这个好吗?”
  “咦,宝贝,你们那边还是白天吗?江州的天已经黑了。你不是在北方,应该天黑得比江州还早才对。”
  舒岩这才注意到,窗外已经是如墨一般,只有远处有三两点光斑。
  都这么晚了……舒岩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时间,发现的确是有点迟了,他和对方说自己刚刚在加班,现在准备收拾一下回家,稍微晚点再联系。
  对方表示赶快回家,并且叮嘱舒岩记得吃饭,胃痛这玩意可不舒服。
  舒岩“嗯嗯”地答应着,并且点点头,虽然对方看不见。
  舒岩说:“不多说了,我要挂了,我这里的公交可不多,外面太冷,我不想等太久。”
  “等等,我再说一句,就一句。”
  “嗯?”
  “你会说话算话吧?”
  “啊?”
  “你说会晚点联系我的。”
  “哦。”
  “会联系我的,是吧。”
  舒岩叹了口气,他说:“会的,我会说话算话的,会联系你的。”
  对方满意地笑了起来,他说:“好的,我等你。”
  舒岩说:“好。”
  舒岩走出单位的时候雪下得正大。
  昏黄的路灯下,雪就像是扯散掉的棉絮大片大片地掉落,白茫茫的一片照亮了这黑夜。舒岩把脸尽量埋进围巾里,可是露出的那一小片的皮肤仍然冻得发疼。等了好长时间的车,直到舒岩觉得自己可以拿去做冰棒的时候车才缓缓开来。
  车上人不多,零零散散几个,他找了个靠暖气的位置坐了下来。热气顺着手指间缓缓地传遍全身,舒岩茫然地看着窗外。每天都路过的景色在雪中变得模糊,生活已经一成不变太久,A先生的电话变成了日落前唯一的变数。舒岩打开手机翻看着收件箱,A先生的简讯悉数躺在里面。一条条翻看,从晚安到问询再到紧张的责问最后便是一遍遍的对不起,好似吵架的恋人,但是也只是好似。
  舒岩在临睡前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这是舒岩第二次主动联系对方。
  聊得很舒服,和往常的电话一样。聊一聊最近的生活,聊一聊葡萄酒,谁也没有再提前一晚的事情,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舒岩挂上电话的时候很满意,觉得好像把头埋进坑里还是有用的,至少对方和你一起埋的话,尴尬就会烟消云散。
  说真的,他很喜欢和A先生聊天。A先生虽然经常传播负能量,但是可爱起来也很可爱。他会耐心地聆听舒岩关于酒的讲解和自己的一些观点,也喜欢询问舒岩一些酒的事情,他还喜欢讲自己的心情,比如今天没有吃早饭,导致心情很糟糕,可是午饭吃的老盛昌的大排炸得极完美于是又乐呵呵了,昨天出去办事,柜台的小姑娘长得很可爱,还和他要了号码,可是自己是GAY于是并没有给,看着小姑娘难过的表情,他居然有一点羞愧,还有他最近准备自己干点什么,具体还没想好,但是已经在四处溜达,看看哪里有合适的位置什么的。舒岩当时还笑说都不知道干什么,你还去找位置,倒是找什么样的呢,是门店还是办公室,要人多还是人少,是要地方大还是要地方小,你真是闲。
  舒岩喜欢这样,就像他们是朋友,了解彼此,并且触手可及。
  可这终究不是真的。
  电话的性爱只会让这种感觉彻底破灭,好似前面种种的铺垫都是为了发泄性欲,虽然知道并不是如此,因为舒岩不值得对方如此费心,可是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不可逆。
  所以像一只鸵鸟紧紧埋住头,只要不看不想就能忘记这个事情,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状态,舒岩想我只是想要个人和我聊聊天,这个愿望,不奢侈吧?
  而后的日子就如同之前一样,一个星期总有两三次通话,都是A先生打给他。依然是聊一些有的没的,舒岩偶尔也会说一下自己的生活,仅仅是偶尔,因为舒岩的生活平淡乏味,和死水一样没有涟漪。
  有天A先生突然问舒岩早餐吃了些什么,舒岩说没有吃,自己没吃早餐的习惯,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急忙去上班,来不及吃,学生时代也极少吃早餐,他极爱睡觉,从来都是错过,久而久之变成了习惯。对方语气不太好,他说你这样胃怎么受得了,而且容易得胆结石,怎么就没人管管你呢?舒岩不以为然,他想谁来管?父母双职工,从小就是自己管自己,长大了也没有个男朋友,依然自己管自己,然而自己显然不想管自己的早饭,所以就这样咯。对方愤然,说听你聊天,觉得你是个蛮温润的人,怎么会有这种脑回路。舒岩听了简直想笑出声,自己温不温的放一边,就是温润如玉的人就不能不吃早饭吗?
  “以后我来管你。”
  舒岩拿着手机,觉得电池烫得脸发热,他说你说什么?
  “以后我来管你啊,我早上给你打电话,你早点起来吃早餐。”
  舒岩皱着眉头,他不能肯定这事是不是对方随口的恩惠。
  “早上,早上七点好不好?你们那边是九点上班吗?七点应该可以吧。”
  “我们不是九点上班,不过,唉,你不会是真的要打吧?”舒岩觉得有点离奇,他们关系好到可以早上叫起床的程度吗?
  “那好,就这么定了。”
  “为什么就定了啊?我没有答应啊。”
  “你这人最擅长口是心非,我才不用你答应,再说你真的不答应的话,那你关机好了。”对方笑得颇有点得意,那胸有成竹的语气让舒岩觉得压迫。
  不等舒岩出言阻止,那边就快速说了结束语,不过是太晚了要睡了晚安啊,以及一句明天见。
  舒岩看着黑掉的荧幕发呆,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在了一边,睡了。
  第二天早上果然是被顽固不化的铃声弄醒了,舒岩迷迷糊糊地接起来电话,一声喂说得百转千回。对面笑的声音低低的,挠得舒岩心里痒痒的,他说懒猪你知道电话我打了多久吗?
  舒岩还有点不太清醒,他嗯了一声,然后又闭上了眼。
  “你嗯什么啊?起床了好不好,我跑步都回来了。”
  “嗯……”
  “喂,猪啊,起来啦,去吃早饭啦。”
  “嗯?”
  “早饭啊,你不会忘记我干嘛一早叫你了吧。”
  舒岩睁开眼,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想着早上吃点什么,可是毫无头绪。
  “喂,说话啊,你到底醒没醒,会不会又睡着了?那我挂了电话继续打了哦?”
  “醒了醒了。”舒岩捏捏鼻子,慢慢坐起来,他对着手机说自己真的醒了,马上起床洗漱穿衣服吃早饭然后滚去上班。
  “你忘记说了一件事。”
  “嗯?”舒岩开始找自己的眼镜,他清醒的一天都是从戴眼镜开始。
  “你忘记说要先上厕所了!”
  舒岩笑了一下,看看自己直立的小弟弟,的确是需要去厕所。
  舒岩说:“是是是,上厕所是大事,我马上就去,你也不想被迫听人放水的声音吧?挂了吧挂了吧。”
  “我要是想听呢?”
  “嗯?”
  舒岩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说我想听你上厕所啊,听你掏出你的小弟弟,嗯,是小弟弟吗?还是大弟弟?莫名地会觉得你很小唉……”
  “你才小!”
  舒岩啪一下挂上了电话,关机换卡。刚刚积攒的脸红心跳因为一个小字而消散不少,可是还是很热。
  舒岩摸上自己的那根,心里愤愤地想,吃什么早饭,还是撸比较重要。
  之后每天早上都可以接到对方的电话,包括周六日。舒岩气得直爆粗口,对方哈哈大笑,他说:“你要是上床的时候也这么带劲就好了。”
  舒岩觉得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