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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页



  陆鸣下车,将副驾驶的玫瑰一并带出。

  屋内,陆奉申刚从一间书房中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支画笔:“回来了。”

  “嗯。”

  “怎么还淋雨了?”  陆奉申近期都会住在陆鸣家中,照顾他的饮食。

  为此,陆鸣特地将一间别墅中空置的书房整理出来,给陆奉申当了暂时的绘画工作室。偶尔,陆奉申会很给面子地在书房中工作。

  现在,陆奉申走上前,毫不意外地接过陆鸣手中玫瑰,可惜道:“这玫瑰跟着你,也是‘多灾多难’。看你这样子,今天又是没进展的一天?”

  陆鸣手里拿着一把伞,神情没有很沉重,他清咳了一下。

  陆奉申没懂他的意思,指了指玄关处的伞架:“把伞放伞架上去,钟点工刚搞过卫生,你看你淌的一地水。”

  陆鸣见陆奉申迟钝,唯有自己主动坦白,他高兴地把伞整齐地收好,说:“伞是池秋给我的。”

  “今天见到了?”  陆奉申忙问。

  陆鸣摇了摇头:“虽然没见到,但池秋怕我淋雨,让苏姨给我送伞了。他还会担心我,我就还有机会。”

  陆奉申一时语塞,真是为自己的外甥感到心酸。他上前推了推陆鸣,让他赶紧去换身衣服:“赶紧的,别感冒了。”  话罢,他说,“实在不行的话,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你外婆说的对,这事儿我知情不报,也是同谋,得一起去道歉。”

  他自认池秋会给他一些薄面。

  “不用。”  陆鸣是一口回绝,“我自己的错事,我自己认。你现在过去,池秋反而会生气。”

  当务之急,是得和池秋见上面,说上话。这一点,陆鸣确实有点急了,他还得再想想办法。

  傍晚,吃过晚饭,陆奉申没时间开导陆鸣,一头扎进了书房中作画。他这两天灵感较多,一直专心地画画。

  陆鸣泡了一杯茶,帮陆奉申端到了书房。一进去,他就看到书房的角落里,多了一幅巨大的画作。

  陆鸣想了几秒钟,不确定地问:“这是……《复刻春日》?”

  陆奉申顿住了笔,不禁诧异:“你还记得它?”

  陆鸣点头,他当然记得。这是陆奉申成名前画的,虽然不够出众,笔触也十分稚嫩,却被当初年仅八岁的自己夸奖过,称之为笔下春日。

  那会儿,精神状况还算可以的陆悠,在陆荣天和陆鸣的陪伴下,出国看望自己的父母兄弟。午后微风和煦,她的目光温柔,和儿子一起目睹陆奉申完成了这幅画作。

  那是陆鸣第一次看别人作画,他格外喜欢它,便小心翼翼地问陆奉申能不能把这幅画送给自己当之后的生日礼物。

  当时的陆奉申十六岁,是个半大的少年。面对一个小小的崇拜者,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爽快地答应了。

  为了将画当作礼物送给陆鸣,他一个人在仓库里寻了半天,才找到一块厚实的布料。他折腾了许久,将《复刻春日》妥善地打包了起来。

  遗憾的是,陆荣天并不喜欢它,也不打算带着它一起回国。这种所谓的艺术,让他觉得窒息,就像是看到了精神失常时的陆悠一样。

  彼时,懂事的陆鸣第一次揪紧了陆奉申的手,努力地在舅舅的陪伴下,为自己争取了一次。然而换来的,却是陆荣天越发严厉的批评。

  年幼的陆鸣只好乖乖地放弃了它,顺从地接受了陆荣天的指责。在缺失关爱的家庭中,他一直很听话,不会顶嘴。

  如今,这幅画安生地放在了陆家的别墅内。

  对此,陆奉申的解释是:“这幅画我本来是出售在展厅中的,但季家那个二少爷嚣张狂妄,他非要无理取闹地同我买,还嚷嚷着不差钱。那态度啊,就不像是真心喜欢的,我怎么可能卖给他?”

  为了避免季宴琛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陆奉申直接把这幅画撤了,谎称已经找到了买家。而这幅画太大,放在自己的居住的酒店中太占位置,现在放在陆鸣别墅里,就正正好了。

  他像是悟了什么,笑着说:“兜兜转转的,这画还是和你有缘分。不过,你现在对这些也不喜欢了吧?”

  陆鸣却抓住了重点,答非所问:“季宴琛不是会欣赏画作的人,他没道理缠着你。”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他说他是要送人,问是送谁又不肯说。”

  陆奉申是个极其爱惜自己作品的人,平日也根本不差钱,所以卖画通常是他挑选买家。遇到季宴琛这种满身铜臭味,只会糟蹋艺术的人,他肯定是避着走,再多钱都不卖。

  话音刚落,陆鸣忽然站到了画前,细细地看着它。

  他抿起了嘴角,懂了。

  陆奉申一边往眼前的画纸上添色,一边问:“你怎么病好之后,人越发奇怪了?”

  陆鸣不在意他嘀咕自己,问:“舅舅,这幅画还能送给我吗?”

  “能是能,你又对这些感兴趣了?”

  陆鸣的手抚住了画框:“我想把它送给池秋。”

  陆奉申的画笔再次一顿,他感觉自己要心肌梗塞了:“你……”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给一个盲人送画?”

  “是。”

  “……”

  陆奉申觉得陆鸣这辈子都不会被原谅了。

  93  93.“你让我有点恶心。”

  【93】

  翌日清晨,池秋七点就醒了。

  他的手机上有一个未读消息,是池兰雁发给他的语音。池秋点开,听完后,他耐心地用语音回复了池兰雁,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随后,池秋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洗漱。他刚掀开被子,就感受到一阵寒意,让他打了个喷嚏。他侧身,发现是自己昨晚睡觉没有关窗的缘故。

  从外吹进来的风微凉,由于昨天的一场雨,气温骤然下降。

  池秋洗漱完后,觉得有点冷,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长袖套上。在他脚边的垃圾桶里,还躺着一封被雨水淋湿的信件。

  就在昨天,苏姨去给陆鸣送伞后,池秋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看到那封被孤单地留在前院桌子上的信件。大概是苏姨收拾茶具的时候忘了它,此刻的它不断地被雨水滴打,厚实光滑的信封纸逐渐被渗透,晕染出深色的波澜。

  池秋盯着它看了约莫有半分钟的样子,他冲进了雨幕之中,将信拿回了房间。

  也许是怕被人发现他的前后不一,池秋攥紧着信封,微微喘息,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雨珠从他额前的发丝掉落,他拿着手里的信,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迷茫间,手里的信像是一块烫人的山芋。

  池秋把它从雨中救回来,又狠狠心,把它丢进了房内的垃圾桶中。

  不看。

  一夜过去,信封仍旧潮湿,里面的内容可能已经被冰冷的雨水模糊掉。

  池秋盯着它,默默地坐在床边,沉下了肩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八点半,苏姨来喊池秋吃早餐。

  一碗简单的清汤面,配着一个荷包蛋,热气腾腾地打散了秋日里初来的冷意。池秋一口接一口地喝汤,没吃几口面,他听着苏姨念叨起池夏。

  “今早我接到小姐的电话,说是让我把她房间里的旧书整理一下,她过几天要过来拿。”  苏姨手里剥着一个柚子,去掉内里的薄皮,细心地把果肉放到保鲜盒中,递到池秋面前,“也不知道小姐一个人在外面住,吃不吃得惯。池总啊,总是担心着她,还让我做点卤味给她送去。正好,到时候等她过来,我直接给她就行。省得我跑一趟,还打扰到小姐的时间。”

  池秋往嘴里塞了一小块柚子,问:“她大概什么时候来?”

  “下周吧?说是周六上午过来。”

  池秋点头,打算到时候在房间里不出来,免得碰了面,两人都不高兴。其实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是池夏见了他总是不发一言,弄得气氛尴尬。

  池秋放下筷子,想回房间时,多问道:“苏姨,今天……”

  “嗯?”

  “今天他还有来吗?”

  苏姨摆摆手,心里头也是纳闷:“没有了,我今早出去买菜的时候,门卫也说没瞧见。少爷您放心吧,昨天我确实是把话都带到了。陆少爷也不是拎不清的人,可能是想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