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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无解


  殷问峥仍不敢动弹——他本来都想好了,等江棠舟说了喜欢,就定要拿几句调侃的话把对方给说得脸红害羞,谁曾想江棠舟居然这么虎,直接亲了他一下。
  长这么大都还没谈过恋爱只会纸上谈兵的殷问峥哪里受得了这招,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江棠舟拧了拧眉头,问他:“殷问峥,你还在吗?”
  “在!我在……”殷问峥立马答了声,抬起手下意识的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当看到江棠舟那张白里透粉的脸时,又极其不自在的说到,“水好像冷了,我去帮你加一些……”说着就站起身打算往外走。
  江棠舟却拉住他的手道:“不必了,我差不多好了。”
  殷问峥傻站在那里,“哦”了一声。
  又过了会儿,江棠舟的脸也红了,道:“你要看我穿衣服吗?”
  殷问峥这才反应过来,立马从水里跳了出去,背对着江棠舟站好了:“我背对着你了,你……你快换吧。”
  江棠舟“嗯”了一声,把身上的水擦干净,刚套上一条单裤,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你身上是不是都被打湿了?”
  殷问峥应了声“是”。
  江棠舟拧着眉头转过身,干脆直接把他的上衣给剥了下来,一边脱一边说道:“风寒还没好,又来作践自己的身体,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殷问峥红着脸被江棠舟剥了衣服,又擦干净了水,才有些埋怨的道:“我生病的时候也没见你担心我啊。”
  江棠舟没说话,摸索着替他穿好了衣服,才道:“暖和些了吗?”
  殷问峥应了,他才自己开始穿上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何都找不到那袖口,殷问峥直接把他的衣服抢过来理好了,道:“过来。”
  江棠舟走过去,被殷问峥抬起手,塞进衣服里,殷问峥一边替他穿衣服一边道:“我都躺在床上难受死了,你也不来安慰我一番。”
  “不是有若简吗?”江棠舟说完后,空气中不可避免的飘起了一丝醋味儿。
  殷问峥替江棠舟把衣服拉上去,这时才看到他的后颈多了一道月牙似的很小的伤痕,还没结痂,应该是才弄出来的,正好盖在他那颗“红痣”的边上,顿时拧起了眉头问道:“你这里的伤是怎么回事?”他用手指摩挲江棠舟的红痣。
  “……没什么。”江棠舟垂下眼,抿了抿嘴,“不小心弄到的吧。”
  殷问峥也没想太多,“哦”了一声,道:“你这颗红痣,看样子应该是消不下去了。”
  江棠舟愣了一下:“什么红痣?”
  “便是你后颈上的这个啊。”殷问峥摸了摸他的红痣,道,“上次,你替我挡那剧毒时,银针留下的,那时候就有了,到现在都没消下去,估摸着是消不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江棠舟突然明白了什么,下意识的说到:“所以你说……你喜欢的人,颈上有一颗红痣,指的是我?”
  “不然呢?”殷问峥看着江棠舟的后脑勺,突然也明白了什么,“你以为我在说别人?所以才突然对我那么冷淡?你吃醋了?”
  江棠舟尴尬地都不知道该怎么站了,只能闷声道:“没有,我只是……”
  “你以为我在说若简?”殷问峥突然笑了一声,说,“我记得,若简颈后好似就有一颗。”
  江棠舟又拧了拧眉头:“你怎么知道她的后颈有?”
  “……”殷问峥一时语塞,糊弄道,“小时候,有一次她掉进湖中,我不小心看到过。不对啊,你别转移话题——我是不是猜对了?”
  江棠舟不搭理他,将大氅披上,这才觉得浑身暖和了一些。
  殷问峥将暖手炉递给他,暖住掌心,才继续追问道:“你是不是醋了?”
  两人一同出了房间,殷问峥仍在一路追问道:“你定当是误会了,所以才不乐得搭理我,可对?”
  直到了天字号关上门,殷问峥仍在问:“我说得对不对,对不对?”
  江棠舟终于受不了的开口道:“你好聒噪。”
  “那我说得到底对不对?”
  “……”江棠舟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对,我以为你说的是若简。”
  殷问峥这才乐了:“我就知道!我们家阿棠是醋了。”殷问峥上前一步搂住他,“除了你,我从未喜欢过别人。”
  江棠舟抿了抿嘴唇,略带几分怀疑的问道:“是么?”
  “真的。”殷问峥抱住他,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道,“我只喜欢过阿棠你一人。现在如此,未来亦是如此。”
  江棠舟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带着三分调笑的开口道:“姑且信你这一回吧。”
  “那你呢?”殷问峥问他,“我是你唯一喜欢过的人么?”
  江棠舟目光一顿,没有回答他。
  殷问峥警惕的皱起了眉头,轻捏着他的肩膀问他:“你喜欢那凌应翀?”
  江棠舟好笑的摇摇头:“不是,我只当他是朋友……现在连朋友也不是了。”
  “那你喜欢过谁?”
  江棠舟收回视线,似陷入回忆之中,半晌后才道:“不算喜欢吧……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嗯。”江棠舟轻轻点头,“已经去世很久了。”
  殷问峥心里酸溜溜的,见到江棠舟的表情,却不好表现出来,也不敢再多问,只得把江棠舟紧紧地拥入怀中,道:“不管那个人是谁,你以后都不许喜欢,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江棠舟好笑的回应他:“好,知道了。”
  …………
  江棠舟睡熟了,殷问峥才出门。
  林太医已等候多时,见殷问峥过来,脸上的焦急才消减下去几分,他抬了抬手,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来。
  殷问峥问道:“有消息了?”
  “是。”林太医紧皱着眉头,打开锦盒,里面正是江棠舟的那粒消失的药,“太子可有见过这位祯王不同寻常的模样?”
  “何谓不同寻常?”
  “譬如说浑身温度过高或过低,或者是浑身扭曲如蠕虫,也或者是……”
  “见过。”殷问峥打断他,“怎么回事?”
  “那便是了。”林太医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太子,您给我的这粒药,乃是蛊药。”
  “蛊药?”殷问峥眉头一跳,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太子应当知道,我们大恒蛊毒并不盛行,勤国却并非如此。勤贼最会使蛊,大多都是雕虫小技,但有一种蛊,却能使人百毒不侵,但同时,副作用也会使人寿命变短,终身受蛊之磋磨。”林太医长长的叹息一声,“这蛊药,便是压制此蛊毒所制,只能治标,无法治本。”
  殷问峥的手轻轻一抖,旋即吸了口气,将心中澎湃的情绪压下去,一字一顿的道:“什么蛊?”
  “人蛊。”林太医闭上眼,才继续道,“史书记载,人蛊需要以人身为引。”
  “毒药坛中浸泡九九八十一种剧毒之物,有毒草亦有毒虫,然后将人身与这八十一种毒物同时浸泡七七四十九天,若人身不死,人蛊便成。”
  “在毒药坛中浸泡,人身需得同时承受八十一种剧毒之物的同时侵害,各种毒发症状甚至有可能同时承受,是比地狱还可怕的四十九天,”林太医睁开眼,看到殷问峥的脸色苍白无比,双眸阴鸷得宛如阿鼻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便声音一抖,继续说道,“史记中,熬过毒法,练成人蛊的次数觉不超过三回,却是没想到……竟让我又活生生的看到了一例……”
  殷问峥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嵌入掌心,嫣红的血浸入指纹之中,他却浑然不觉,犹如木然了一般,一字一顿的问道:“如何解?”
  “无解。”林太医道,“那药,也不过治标,根本无法治根。人蛊练成后,并非一劳永逸,身体里有九九八十一种剧毒,同时毒发,最开始毒发的频率会很低,但越到了后面,便会越发频繁。有药会让人蛊好受一些,可也仅是好受一些。”
  殷问峥一拳砸在一旁的树干之上,眼眶一片通红:“无解?天下之毒,皆有可解的法子,怎么可能会无解!”
  林太医咽下一口唾沫:“微臣无能,确实寻不到可以解决的法子……太子恕罪。”
  殷问峥的手背也往下淌出鲜血,他深吸了一口气,想将情绪平复,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下来。
  勤国皇室,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又是什么样的人,让他的阿棠做了这样的一个人蛊?
  难怪从最开始遇见他开始,他的阿棠就对什么事情都随遇而安,原来后来所遇到的一切,对比人蛊来说,都不算什么。
  殷问峥抬起手,遥遥的望向死人漠的那一端——所谓的勤国,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太子……”林太医颤抖着声音继续道,“祯王的这药,可够用?若是不够的话,恐怕每次毒发,都有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
  “先把这一粒给我。”殷问峥合上锦盒,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制作更多的蛊药,越多越好。”
  林太医想说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可是看到殷问峥那可怖的眼神,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道:“是。”
  殷问峥将锦盒放入袖中,这才迈开步伐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