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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江棠舟前一日还在担心殷问峥那头的情况,第二日一大早便收到了对方寄过来的信件。初步估计应当是好几日前的,所以信件里面尚是风平浪静。
  “太子爷可真会选,”听雨一边替江棠舟拆信,一边将那附在信件上的梅花递给他,笑道,“爷最是适合这冬日腊梅,无垠白中的一抹红,冬日的唯一丽色,在枝头绽放的时候甚是吸睛,这风干成了干花,也刹是好看呢。”
  听雨说罢,眼神扫到那信件上,自然而然的念出来:“今日院外一树的腊梅全都开了,思来想去,觉得一人欣赏实属无趣,便摘下一枝赠予卿卿……”
  听雨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脸“唰”的一下红了,极尴尬的说到:“太子又不是不晓得爷的信每回都是我来念的,怎么还写得这么……这么……”听雨实在有些不知该评价,半晌才憋出来两个字,“露骨。”
  江棠舟亦是尴尬得很,道:“将信给我吧。”
  听雨连忙把信递给了江棠舟:“爷,我这就去替您找其他的人念。”说罢落荒而逃。
  换做是一个和他没那么熟的人,反而还更好念这东西一些。
  过了一刻钟,听雨才找了个识字的小厮过来替他念信,也是听雨走得早,后面更多更露骨的没被她看着,不然这小姑娘恐怕是又要红了脸颊。
  江棠舟捏着那腊梅,香味在鼻尖晃过,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恒国。
  在恒国分明没有待得太久,江棠舟却已经时常会梦到了。
  小厮将信规规矩矩的叠好还给江棠舟,这才告了退。
  不多时,江棠舟还在发愁恒国那边情况到底如何之时,宫中的宣召也来了。江迎舟让他即刻出发去见他,不晓得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江棠舟实在不是很想去,但又不得不去。
  殿中。
  兴许是才透过气儿的缘故,味道好闻了许多,还隐隐有一股檀香味,虽不是江棠舟最熟悉的,却也让他觉得心情舒适了不少。
  江棠舟行了礼,江迎舟这一次没为难他,直接让他站了起来。
  “朕听说你最近都没怎么出门,”江迎舟单手把玩着空茶盏,那茶盏是镶了金边带青花图案的,看上去不像是拿来用,反倒像是拿来欣赏的,不过江迎舟的房间里到处都是这样的茶盏,看上去金碧辉煌,虽说他的身份用点这样的东西无可厚非,但总会让人觉得过于奢靡,“见天地在屋子里面窝着,也不出去见个人。”
  “回皇上,”江棠舟微垂着眼,情绪平淡的回到,“臣本就喜静,更何况也没什么人想与臣亲近,自然是待在府中更为舒适。”
  江迎舟搁了茶盏,似笑非笑的说到:“三哥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朕是不想与你亲近吗?”
  江迎舟这咄咄逼人无理取闹的性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所以听到这话江棠舟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甚至叹了口气:“陛下说笑了,臣不敢僭越。”
  江迎舟先是盯着他看了半晌,紧接着轻哼一声,笑了:“太后宣召你,你也不见?”
  “不敢不见。”江棠舟实话实说。
  “倒也是,”江迎舟闭上眼,“毕竟在这偌大的勤国,我不过是个空有名号的傀儡皇帝,太后垂帘听政这么多年,走出去谁也不会将我放在眼里。”
  江棠舟皱起眉头来,虽说这是满朝上下皆知的秘密,但被江迎舟这么主动的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有几分不适。
  他脸色正了正,低声道:“陛下慎言。”
  这一回江迎舟没生气,反而道:“你看,连你也不敢说。”
  江棠舟顿了顿,本想劝他两句,却又觉得劝了也不过是徒劳,干脆闭了嘴。
  “三哥,”烛光摇曳之中,江迎舟看到江棠舟那双无光暗淡的灰瞳,里面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却又像是装满了情绪,他突然想到自己极小的时候,这个人也真的似自己的亲三哥一样,待自己极好,语气便不由自主的柔软了几分,“这些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江棠舟皱了皱眉头。
  江迎舟继续说道:“我有一拼之力。”
  江棠舟脸色微变,此时才确定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需要你站在我这边,”江迎舟伸出手,覆在江棠舟的手背之上,“我绝不甘心这一生都屈居人下,更何况那老太婆根本无任何治才之能,女人能成什么大事?这么多年,我泱泱大勤被她带领得越来越落于劣势,再这么下去,恐怕是要灭国……”
  江棠舟抬了抬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紧盯着江迎舟的方向。
  江迎舟咽了口唾沫,略有些紧张的望着他,却不想不过几瞬之后,江棠舟撇开了视线,默默地又将手从他的手掌下抽了出去。
  江迎舟有些激动的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三哥!”
  “陛下慎言。”江棠舟闭上眼,平静的说到,“勤国本就是陛下的,何来什么其他人?”
  江迎舟脸上的光一点一点的暗下去。
  他紧紧地盯着江棠舟,似乎在飞快的思考下一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江棠舟其实在短暂的几瞬之后,已经完全想通了所有的关节。诚然,卜氏的确没什么治国之能,让勤国民不聊生,可难道江迎舟就有了吗?他有雄心壮志,却空有野心而无实力,就算勤国给了他,也不过是重蹈覆辙。
  江氏王朝早就从根里烂了,到了该被倾覆的时候了。
  而他有一个更好的人选,又何苦在江迎舟这里浪费时间呢?
  江棠舟站起身来。
  “三哥!”江迎舟急切的跟了起来,扯住江棠舟的衣角不让他走,“我知道你还有后手,只要你愿意把你的势力为我所用,我答应你,等我真真正正坐稳了这个位置之后,一定为你找到解蛊之法,让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活着……”
  江棠舟闭上双眼,沉声道:“我这一生活得长,与活得短,并无太大的区别。你也不必为我费心了。”
  江棠舟没再多说,直接甩掉了江迎舟的手往外走去。
  江迎舟只得气急败坏的冲着他的背影吼道:“江棠舟,你会后悔的!”
  最后的几句话,已被江棠舟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一日之后,江迎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不过即便如此,江棠舟也并未完全的放下警惕,他仍然时刻记挂着此事,凡事都留了点心眼。
  过了五日左右,恒国那边的消息传了过来,说太子即了位,另派了新将前往边关,据说这新将的任用也掀起了一阵好大的风浪,是殷问峥力排众议才定下来了,不过也因为此,殷问峥得罪了朝中的一派元老。
  但江棠舟知道,殷问峥绝对没把这事儿给放在心上。
  那一日江棠舟心中始终觉得不安,所以即便现在知晓殷问峥成功即位,也还是有几分放心不下,总担心殷问峥是否有什么别的消息按着没传出来,便修书一封寻了人快马加鞭的往恒国送去。
  与此同时,太后的懿旨也到了。
  与见江迎舟不同,江棠舟接到懿旨时,心底是狠狠一坠的。这老太婆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当然是有手段的,甚至于她的手段异于常人,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所以江棠舟做了片刻的心理准备,才启程入宫。
  等进入宫中时,情绪已然平静下来了。
  “你来了。”卜氏慢悠悠的声音响起来,伴随着茶盏碰撞之音,她似乎是在喝茶,“这段时日可已经重新适应了?”
  江棠舟轻轻颔首:“回太后,微臣已经适应了。”
  “嗯。”卜氏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道,“现在满城风雨,  到处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想来你也应该知道了。”
  江棠舟只做不知:“知道什么?”
  “自然是恒国太子即位之事。”卜氏看着那台下神色平静之人,却发现对方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从头到尾波澜不惊——这与她得来的情报可不相同。
  江棠舟笑了笑,淡淡道:“自然是知晓的,恐怕全天下的人只要不是聋子,全都晓得了。”
  卜氏也轻笑了一声:“哀家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微臣不知太后是何意。”江棠舟只装傻充愣。
  “你二人的文书应当还在恒国,”卜氏半眯着眼,意味深长的说到,“一日夫妻百日恩,哀家可不相信你俩就这般撇清了关系——你们私底下还有联系,可对?”太后说完,应该是担心江棠舟否认,便拍了拍手。
  很快有宫女拿着一封书信呈上前,卜氏随意的翻看了一下,道:“这封信,是刚刚才从你们祯王府外拦下的,上面白纸黑字的写了是送去恒国的……送去恒国,不是给那位刚即位的皇帝,还能是给谁呢?”
  江棠舟心下虽然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到:“我与恒国太子的婚约本就是一桩意外,我二人平日里没有太多的接触,如今写这一封书信过去,不过是感激他的收留之恩,别无他意。”
  “是吗?”卜氏眼中的笑意陡然消失了,脸色冷下去,“小链,把信件拆了,给哀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