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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上战场


  自上回的一场春雨之后,天气似是陡然间就热起来了,再没落过一滴雨,江棠舟身上时常披着的大氅终于又结束了一年的战斗,被听雨叠好放回了柜子里。
  但江棠舟还是不敢穿得太单薄,怕有一日天气又杀他一个回马枪。
  但嗅到空气中愈发干燥的味道,江棠舟几乎可以确认,夏天是真的来了。
  “爷,您就喝点吧。”听雨愁得脸都皱成了一团,“眼瞅着越来越瘦了,身上就只剩下一把骨头,这粥是我特地凉过的,冰冰凉凉的,可适合今日这天气食用了,您尝尝,要是不喜欢再决定喝不喝嘛。”
  听雨觉得自己就跟个哄小孩子的老妈子似的——不过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如此。
  她家这位爷,别的什么都好说,就是吃东西有点费劲,特别是遇上他没胃口的时候,那真的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喂不进去。
  江棠舟在练字,听着听雨在耳边叽叽喳喳的便当了个乐趣,也没赶她走,只是她说的话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放在心上。
  念着念着,那边听雨突然没了声音,江棠舟正好奇呢,突然觉得自己的嘴里被喂进来了一勺冰冰凉凉的东西,倒当真缓解了几分暑意。
  料想听雨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江棠舟皱了皱眉头,道:“天还没黑呢,你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就不怕被发现?”
  “被发现便被发现了。”殷问峥懒洋洋的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案几之上,将江棠舟的动作拦住,已经又舀了一勺粥送进江棠舟的嘴里。
  江棠舟哪里遇到过这么强硬的喂食手段,一时间还真拒绝不得,将一碗粥全数喝了下去。
  殷问峥喂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下回不能给他喝这凉的了,连骨子都要冷了去。”
  听雨委委屈屈的告状道:“您有所不知,这凉的,咱家爷都不喝,若是换成热的,肯定更加瞥都不瞥一眼了!”
  “当真?”殷问峥抬起手捏了捏江棠舟的下巴,眉头轻轻皱起来,江棠舟是真的瘦了不少,下颔线都变得格外明显了。
  再摸后背,更是一把又一把的骨头,一点肉都没了。
  他之前好不容易喂起来的肉,现在倒好,全都又丢了。
  江棠舟莫名的有些心虚,便笑笑:“到了夏天就没胃口,实在是吃不进去。”
  “我早说过让你即便吃不下去也得往嘴里塞两口,”殷问峥拧紧眉头,说,“你仅剩几把骨头了。”
  江棠舟只得讨好道:“下回我一定多吃一些。”
  “算了,”殷问峥摆摆手,道,“早上和中午我是过不来的,晚上却能赶上。以后到了点儿我便过来你这边同你一起用晚膳,有我看着,你还敢不吃?”
  江棠舟想到又要被硬逼着吃东西便一阵头疼:“你这样会很容易被发现的。”
  “我在边关的事儿,在我们那头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估摸着你们那位太后也早就收到了消息,有什么好隐瞒的?”
  “可你跑来我们这边若是被发现了……”
  “若是被发现了,”殷问峥截断他,压低声音道,“便说我们旧情难忘,藕断丝连,有什么不好承受的?”
  江棠舟一阵头疼。
  不过从这日开始,殷问峥果真每每到了晚膳时,便会准点来找江棠舟吃饭。
  江棠舟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晚膳,也终于变得规律了起来,不仅规律了,每顿还被殷问峥各种投喂,愣是能吃自己两份的食量,脸上肉眼可见的又变得圆润起来。
  有一日殷问峥摸到他肚子上软乎乎的肉,高兴得不得了,来回的捏着。
  江棠舟捉住他的手往外拉,说到:“从明日开始,你还是别过来了。”
  殷问峥垮了脸:“为什么?”
  “你没发现我这营帐之中,这几日多了个用膳时服侍的人?”
  殷问峥翻了个身,也翻了个白眼:“太后的人?”
  “嗯。”江棠舟点头道,“她完全坐不住了,想来必定会行动了。”
  殷问峥细细的回想晚膳时,两人吃饭的案几边的确是多了个陌生人服侍,没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毕竟他满心思想的都是怎么喂胖江棠舟。
  江棠舟却不像殷问峥这般什么都不管不顾,他还记着要把江迎舟从地狱里拉出来的事儿。
  此刻的江迎舟吃了药躺在龙榻上,说不定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殷问峥的手指在江棠舟的掌心打着转,沉默半晌后才说道:“明日会开仗。”
  江棠舟一怔:“明日?”
  “嗯。”殷问峥翻了个身,与江棠舟并肩而躺在床榻之上,道,“这段时日,我与碧根他们一直在思考如何攻破子行山,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所以打算明日暂时先强攻一次,看战况再决定下一步的做法。”
  这是江棠舟来边关后将迎的第一战。
  虽然他在军营里也说不上什么话,但遇到这样的情况,卜氏必定不会放过他,会让他也跟着上战场。
  江棠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殷问峥心中自然另有思量:“你就在后方,不要上前线。战场上刀枪无眼,难免将你伤到。”
  其实江棠舟大可以不用告诉殷问峥,事后再另外找个借口——比如他是临时被逼上的。但江棠舟实在不想这么做,所以微微一顿后,还是开口道:“问铮,卜氏必定不会饶过我,若两国真的打起来了,我必定会被推上战场——”
  江棠舟叹了口气,在殷问峥的“你可以不去”说出口之前先说到:“我也不得不去。”
  “你可以不去。”
  “不,”江棠舟轻轻摇了摇头,道,“至少现在,我还站在勤国的阵营里,我对卜氏……也还有所求。”
  殷问峥也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江棠舟是什么意思。
  只是在面对与江棠舟有关的事情时,他总是格外小心,想要规避可能会遇到的所有问题。
  江棠舟当然要上战场——可他也能想得出法子让他不上,只是一旦如此,江棠舟在勤国的蛰伏便成为了一场笑话。
  他不愿意江棠舟面临任何危险,可江棠舟并不是什么懦弱的脆弱的需要保护,永远站在他身后的人。
  他是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那……”殷问峥认了输,“万事小心。”
  “我会的。”江棠舟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你放心,他们让我上战场只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绝不会要了我的性命,必定会派人在我身侧保护我的。”
  “嗯。”殷问峥道理都懂,就是心里扯着扯着的难受。
  “我也不会真的冲到前面去和人刀对刀枪对枪的,估计也就是出出嘴皮子。”江棠舟尽自己所能的宽慰着殷问峥。
  殷问峥没再多说,只是转过身紧紧地将他抱住了。
  第二日,天光乍明之际,恒军果然开攻了。
  火光刹那间冲上天际,将半边天空染红,远处传来的喧嚣声让整个扎营地一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江棠舟慢悠悠的坐起身,换了一身深色的交襟长袍。
  他刚换好,就有人来寻他:“祯王,罗大人说请祯王准备好,一炷香后出发。”
  那小兵看上去非常的紧张,全身上下发着抖,头都不敢抬。
  江棠舟“嗯”了一声,才站起来:“走吧,现在我们就出发。”
  那小兵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江棠舟一眼,似乎没想到江棠舟竟然这么好说话——他本以为江棠舟还会与他掰扯两句的。
  小兵松了口气,连忙在前面加快步速带路。
  战场之上,女子总不好过去,所以听雨将自家爷托付给了谢翼,由谢翼在一侧保护。
  谢翼离江棠舟大概一米之遥,却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的动向。江棠舟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小兵的脚步声上,倒是没出现摔倒的情况。
  “到了。”那小兵停了步伐,说,“祯王请。”
  江棠舟依着那小兵的意思进了营帐,里面有一股极其浓烈的汗臭味扑面而来,他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
  罗掖的声音响起来:“这种事本不该喊上祯王,奈何后方需要人坐镇,祯王实在有几分不方便,只好我留下,由祯王去顶了我的位置。还望祯王不要介意。”
  “不介意。”江棠舟淡淡道,“只要不是让我这个瞎子去上阵杀敌。”
  那罗掖脸上的假笑一僵,顿了顿才道:“祯王说笑了,自然不会让您真的去上阵杀敌的,不过是去当个军师罢了。”
  “嗯。”江棠舟微微颔首,转过身冲着另一个方向说到,“武将军,我们此时便出发?”
  武勇是此次勤国唯一能派得出来的主将——虽然他也打过好几次败仗了。
  但勤国无人,他已经算是最后的王牌了。
  “走。”武勇是个话少的,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定了人后便翻身上马,领头策马往外奔去。
  谢翼也翻身上了马,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将江棠舟一把拽上去,两人共乘一骑追上那武勇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