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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让她来说


  江棠舟没能等回来殷问峥。
  暮色初临,他便等在了宫门门口,烈日晒了他整整一日的时间,听雨和严司苒几个人三番四次的请他去阴凉的地方歇着,都没能把他劝回去,到了下午太阳稍缓和一些了,他们几人心里才安心几分。
  可此刻江棠舟已经站了足足一日,体力不支,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但他仍然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其实江棠舟想得也很简单,希望殷问峥回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仅此而已。
  可当夜色降临,也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就连出来递信的人都没有。
  听雨心情复杂的扶着江棠舟,低声道:“兴许是有事情耽搁了呢?爷,要不咱还是进房间里等吧,莫要把你的身体给熬坏了。”
  这半月的时间里,江棠舟又前前后后的发作了几次,有一次简直是半只脚都迈入了鬼门关,是林太医不眠不夜的在床边守了三天三夜,才把他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自那一日开始,江棠舟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今天是他难得的清醒之日。
  结果还在门口等了这么久,关键是也根本没等回来人。
  “是耽搁了。”江棠舟说,“没事,我便在这里等他,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
  可江棠舟刚说完这话,便觉眼前一阵发晕,下意识的抓住了身边人的手,头重脚轻的往地上倒去。
  听雨忙一把薅住他,脸色吓得惨白:“快些来人!”
  因为担心江棠舟的身体情况,所以身后一直随着大批的人跟着,见江棠舟晕过去,一群人全都一拥而上,把他围了起来。
  林太医亦是匆忙而至。
  众人抬着江棠舟往里头走,听雨跟在队尾不住的抹泪道:“不会又犯了病吧?”
  林太医叹了口气,道:“没有犯病的症状,应当只是累着了,需要休息。他身子本就虚弱,更遑论还在烈日下站了这么久,我都觉得佩服。”
  听雨问道:“林太医,您到底是让太子去找什么药材去了?作何去了半个月都回不来?”
  “是些稀罕玩意儿。”林太医摇头道,“本可以让其他人去寻的,但他担心别人不经心,干脆安排好了事儿之后自己亲自去寻了。有些危险,但也不是找不到。有了那古本,你家爷还是有一定的几率能好的,只是身子骨到底会比常人弱些而已。”
  听雨这番刚要说话,便听得有人喊道:“听雨姐姐,江公子问你呢!”
  听雨匆忙冲林太医点了点头,往前快步走去。
  …………
  江棠舟醒时周围安静极了。
  他伸出手摸索着,突然碰到一只手,急切的回头望过去:“问铮?”
  那只手动了动,他这时才察觉到那只手柔弱无骨,小巧得很,不像殷问峥的,大而宽厚的手掌里还有不少的茧子,摸着是粗粝的,心中便又失望下去。
  听雨的声音果不其然响起来:“爷……太子爷还没回呢。”
  “我……”江棠舟清了清嗓子,询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过一夜而已。”听雨皱着眉头望他,“爷,您昨儿个站了一整日,再歇会儿吧。”
  江棠舟翻了个身,脸朝着上面——不过朝着哪边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毕竟什么也看不到。
  他最近常常做梦,梦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某些早就被搁置在记忆角落的碎片突然又在梦中被想起来了,醒过来时总会觉得心头空荡荡的一片。
  就好像突然回到了以前,但睁开眼时,又一瞬间被拉回来了现在。
  都说人要死之前,会想起很多之前的事儿,江棠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老是想起来。
  听雨替江棠舟掖了掖被角,正打算出去,便听到江棠舟问了一句:“卜氏如何了?”
  “关在牢里呢。”听雨说到,“看上去身体倒没什么毛病,就是脑子有些糊涂,疯疯癫癫的。”
  “疯了?”江棠舟愣了愣,“怎么会疯了?”
  “咳……”听雨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实话,顿了一下。
  “你说便是了。”江棠舟道,“什么时候还对我有所隐瞒了?”
  听雨吐了吐舌头,道:“是太子爷特地吩咐过不要告诉您。”
  “什么?”
  “太子爷人虽然走了,却惦记着老奸妇,专门吩咐了狱卒每日折磨她,尤其是那拶刑,折磨得她都疯了……”
  说到拶刑,江棠舟的手便是一阵疼。
  他双手生得好,修长纤细又白皙,殷问峥看到他手变得红肿不堪时气得眼都绿了,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江棠舟难得笑了笑,道:“现在呢,如何了?”
  “那双手是彻底废了,不过人还活着,留着一口气。”听雨问道,“爷,您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啊?”
  “我想去看看。”江棠舟说完掀开了被子,要站起来。
  听雨一把摁住他:“爷,您还是别去了吧,那地方阴暗潮湿,气氛也不怎么好,您去了那地方也不会舒服。”
  “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我也不是去寻求舒服的……”江棠舟无奈的笑道,“我就是想去看看,你放心,不会有其他什么事儿的。”
  “可是……可是,太子爷出门前吩咐过,让我看好你,千万别取什么不好的地方。”听雨愁的脸都哭丧起来。
  江棠舟知道他们俩都是为自己好,自然也不生气,听到这话只半笑了笑,问她:“你这丫头,到底我是你主子,还是他是你主子啊?”
  听雨就怕江棠舟怀疑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听了这话哪里还坐得住,立马将殷问峥的吩咐抛到了九霄云外去,扶着江棠舟就往外走:“爷,走,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这地方如听雨所说,阴暗潮湿,一进去便是一股子非常浓郁的潮湿发霉混杂着血腥的味道,江棠舟现在最恶心的本来是药味,但是一闻到这味道才发现,原来比药味更恶心的味道还多得是。
  江棠舟抬起袖子掩住口鼻,眉头也皱起来。
  听雨忙道:“爷,味道不好闻吧?不若我们便算了,回去了吧。”听雨仍惦记着太子爷的吩咐,不想让江棠舟进去。
  谁想江棠舟摇摇头,继续往里走去:“你带路。”
  卜氏被关在这牢狱的最里面,穿过无数间发出哀嚎的牢房,两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江棠舟看不到,听雨却能看到原本总是穿得高贵、眼高于顶的卜氏如今是怎样的狼狈,那破烂的衣服便不说了,两只手是一片血肉模糊,几乎看不清楚指头的模样,甚至隐隐能看到冒出来的白骨。
  脸上全是血污,看不清楚本来的长相了。
  听雨下意识的转开了头,低声道:“爷,就是这里。”
  “把门打开。”江棠舟说到。
  “爷——”
  江棠舟拍了拍她的后背,听雨只能闷着声音吩咐旁的人将牢门打开了。
  听雨扶着江棠舟一走进去,便是一股恶心人的味道。
  说来也奇怪,疯癫了半个多月的卜氏一见到江棠舟,意识居然就清醒过来了。
  她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张牙舞爪的就要扑上来:“江棠舟!你这个贱人!”拴着她的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就在她的手要抠上江棠舟的脸时,被那锁链控制住了继续前进的步伐。
  她只能徒劳无力的在原地挣扎着,双眼猩红,不知道到底是失去了意识,还是恢复了意识。
  听雨忙拉着江棠舟往后退了一步,挡在他的面前:“你这个老奸妇!还看不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吗,竟然还敢对我家爷这样!”
  “你又是哪里来的小贱蹄子?”卜氏说完狠狠地咂摸了一下嘴,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来,只可惜没什么力气,最后全都喷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才是贱蹄子!”听雨气地狠踹了她一脚,道,“在我家爷面前叫嚣了这么多年,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了,你还敢叫嚣,真以为我们不敢要了你的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卜氏突然一屁股坐下去,望着天花板的蜘蛛网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大笑来,“江宁!怕是你也没想到,你们江家数百年的基业,就这么毁在了你的手上吧!!”
  江棠舟的眉头轻皱起来。
  卜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低下头恶狠狠地瞪向江棠舟,一字一顿犹如地狱恶鬼般说到:“你为什么还活着?江棠舟,你为什么要活着?宋秦筝那小贱蹄子为什么要把你救回去!!”
  江棠舟手突然一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卜氏笑了:“什么什么意思?”她虽然笑着,可这笑容与哭也没有太大的区别,看上去极其诡秘可怕。
  她往前爬了两步,再次重复的问道:“明明……你早就该死的,为什么你却活到了现在?江棠舟,都是因为你……都是你们叶氏,抢了早就该属于我的位置,都是你们!”
  “你瞎说什么!”听雨一脚踹在她的身上,“你好意思倒打一耙呢?!到底是谁抢了谁的位置啊?要是我家夫人没走,皇后这个位置轮得着你来坐吗?我家爷才该是勤国正统的太子爷!”
  “听雨——”江棠舟拦了听雨一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让她来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