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牛奶糖都捡进盒子里，莫遇缓缓直起身子，拍了拍裤子膝盖处的灰，呼了口气盖上盖子。
看不出神情地开口：“先上楼吧。”
付许严正想着帮忙拿这大盒子，弯腰刚扣上盖子，莫遇就径直走过来把礼盒给抱了起来了，随手把钥匙扔给付许严。
“我拿吧，你去开门。”声音透着几分疲惫的坚决。
“呃，行。”付许严愣了一下，转身走过去开公寓单元门。心想着难道自己还能给他抱坏了不成？
走进屋里，莫遇把箱子摆在了茶几上，也没管付许严。付许严也习惯了，自己就拉开鞋柜拿一次性拖鞋。
却发现一次性拖鞋筒旁边还整齐地摆着的一双棉麻拖鞋，付许严笑道：“你终于买拖鞋了呀，终于不用穿一次性的了。”
“我就说一有人来一次，你就得费一双一次性拖鞋，还不如直接买双拖鞋。”自言自语地调侃着，付许严有点反应过来了，“你这不会是给你家小直男准备的吧？”
莫遇正在移开茶几上的茶具，腾出桌面，打开大礼盒把小盒子一只一只拿出来：“嗯，一次性拖鞋底太薄了。”
所以说是怕那小直男着凉？付许严心里嘀咕一句，你怎么就不怕我着凉给我买双拖鞋呢？
想是这么想的，付许严还是叹了口气，悻悻地缩手把棉麻拖鞋放了回去，抽出一双一次性地拆开包装穿上。
这专人专属的拖鞋他可不敢穿。
付许严上了趟卫生间再出来，转过头去看莫遇。才发现整个水晶玻璃的茶几上面已经铺满了糖，而某人还在数一颗往桌上摆一颗。
见付许严出来，莫遇停下了手下的动作，微微泛湿的眼眸目光凝滞地看着他，声音微微沙哑：“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渣啊……”
“呵，你这是终于把人家的心骗到手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径恶劣吗？”付许严玩笑着也坐在沙发上，“怎么了，小直男跟你表白了？”
“嗯。”莫遇有几分茫然失神地点头。
看着莫遇这反常的神情，付许严挑了挑眉，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故意阴阳怪气道：“那不是挺好的嘛，正如你所愿。”
“恭喜啊，你的心理实验成功了呀！你成功的把一个直男掰弯成同性恋了！”付许严边说边要抓过一根棒棒糖打开吃。
莫遇手抬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抢过来，手抬起了一点又叹气地放下了：“我不是拿他做实验，我……”
“我……我也不知道，我的确是故意接近他的，但我开始真的没想那么多…”莫遇想要反驳，却觉得自己更卑鄙了，“只是分析他的时候发现他符合后天掰弯的条件，所以就……”
付许严敛着神情插嘴：“所以你就开始诱骗他，看看能不能真的掰弯，并且乐在其中，但从来没想过和他在一起。”
莫遇唇瓣翕动，想要否认但对方说的并没什么错。
见莫遇愣神不答话了，付许严向前挪了挪大睁着眼睛紧逼地盯着他：“莫遇，你这是想报复谁啊！你有没有觉得你和那个渣男越来越像了？”
“我……”莫遇的肩膀被付许严用力地晃着，仿佛一片落叶般任风捶打。半晌又开口：“和过去没关系，无论你信不信，我都已经放下了。我只是没办法再对爱情抱有什么想法而已。”
“我不是什么都没想过，我的确抱着尝试掰弯田佑显的心态去和他产生交集。可我带他去了解，想的也是他以后说不定真的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但他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喜欢谁，都和我没关系。”
莫遇迷茫的目光盯着桌上散落的糖。
他说想和田佑显交朋友是真的，但这么频繁地靠近确实是故意的。他本来就是及时行乐的思想，也没觉得这种周末的“约会”能持续多久，最多也就到期末田佑显写完论文。以后，就算田佑显真的喜欢男人，也不是他。
可是他错了，错在他把自己当诱饵了。
“莫大教授，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勾引他，他喜欢的人当然是你啊。”付许严有时候就觉得莫遇是个幼稚的初中生，觉得他是小时候智力超群天天跳级，被迫早熟又情感体验缺失。
不然从前也不可能掏心掏肺被骗得那么惨。
“我已经知道了……”莫遇喃喃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付许严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自己当初怎么会这么想当然呢。
付许严：“那你现在怎么办？”
一阵良久的沉默，莫遇才开口：“我想告诉他一切。如果他还愿意，我想试试看。”
自己对田佑显是心动的，就算这些天来一直在逃避，莫遇也没办法忽视。他怕这些不正确的羁绊越来越深，所以想慢慢退出田佑显的生活的，故意不联系。
当田佑显打电话质问他是不是交往过男人时，他的心瞬间坠入冰窟，却也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田佑显终于要和他绝交了，会觉得自己恶心又可恶。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田佑显告白了。
他真的把一个直男掰弯了，他说不清面对告白时他脑子里复杂的情绪，有几分惊讶，有几分恐慌，还有几分想拥抱。
如果没有眼前这箱子糖，莫遇想过两天他大概会以不合适为理由拒绝，然后继续做一座孤岛。
可是，这箱子偏颇的糖就是存在的。
“把一切都告诉他？告诉他你一开始就在骗他，那是个人都不会想和你好了吧！”付许严现在觉得莫遇是真的傻了，“你本来不也没打算告诉他真相吗？要不就先试试看，过几天分手了也不会太难堪。”
莫遇果断地摇摇头，对于有些事他有固有的偏执：“那不一样，如果他愿意接受我，也必然该是那个真实的我。”
“可，你不觉得他从来就没有认识过真实的你吗？他从来不了解你，就比如这箱子糖，他不会是误认为你喜欢糖吧？”付许严轻笑道。
见到这一大箱糖的时候，付许严都有点觉得是谁为了气莫遇故意送的，想让莫遇抑郁。
其实说实在话，付许严并没觉得莫遇和那个小直男能走多远，但至少该借此机会让莫遇封闭的内心敞开。
“嗯，他住过我的卧室，是我说可以随便翻开的，他大概是拉开了我的床头柜，之前没吃完的糖都在里面。”莫遇坦然地讲，语气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客观冷静。
莫遇并不喜欢糖，甚至都不太吃甜食，他只有很烦躁很焦虑烟瘾犯的时候才会去吃。
吃糖是为了戒烟，这是最简单直接的目的。
莫遇从小就很讨厌烟味，大哥高中学会抽烟的时候他还嗤之以鼻。第一次尝试这种呛人的东西，是那段最黑暗绝望的日子。
抽第一根的时候，把自己呛的咳嗽了半天。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木然地一根接一根的抽着，好像就真的能逃避什么。
等他真正意识到已经戒不掉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站在国外空旷的街头。其实那时他就有点想明白了，身体是自己的，父母和兄长都在替他担心。
于是每到一个国家就会买一些糖，烟瘾犯的时候就吃糖，一颗接着一颗吃到嘴都被糖浸麻了。
口袋里随手揣糖，饭店随手抓糖，也是那时养成的习惯。
但实际上，他是厌恶糖的，就像厌恶烟一样，也像厌恶过去一样。吃糖的时候就会想到烟，吃糖的时候就会想到糟糕的过去。
可眼前这箱子糖不一样。
这是小直男费尽心力搜罗来的。他偷偷发现自己柜子里的糖时，该是很雀跃的吧，该是以为终于窥探到了自己的喜好吧。
浪漫的九十九块糖，表白圣地荧光海，这些都不是莫遇喜欢的，却偏偏是他心动的。
田佑显有很用心地探寻自己喜欢什么，努力从缝隙里巴望着自己的喜好。他在很用心很小心翼翼地讨自己的欢心，很傻很笨，却很可爱。
糖没有错，他的显显也没错。喜欢的人送的糖，就算不吃，也是喜欢的。
选了一块不太甜的薄荷糖，剥开放在嘴里。莫遇觉得自己是时候该鼓起勇气走出壳子了。
之前他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了，觉得自己已经把爱情作为学科研究的无比透彻了，觉得只要站在学术的高度看爱情就可以不受一切杂念的困扰，更不会为情所困。
可他现在才明白，就算他能看穿所有虚伪的社交，也没办法去抵抗一颗真心。
因为真心并不怕被你看透，甚至渴望被你感知。当有个阳光一样的人出现在你生命里的时候，就算不安，也想要去尝试。
这份勇气，是田佑显给的。
【作者有话说】：显显的单向喜欢，终于画上双箭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