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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重生10


  “那个女娃娃不错。”
  人群散去后,?苏墨洲和老来一道走在回去的路上。
  夜深露重,老来的这句话在寂静的夜里有些突兀。
  即便对方没有指名道姓,苏墨洲却觉得,?他是在说那个清冷的少女。
  “你有的苦头吃。”
  这似乎是对苏墨洲下的一句判词,?苏墨洲愣了愣,刚想去问对方说的是什么苦头,就见对方把枪往腰后一别,?用衣服挡住了,大步朝前走去,?步履飞快,?十分矫健。
  夜又深静起来,狸花老猫无声无息地从这个墙头跃向下一个墙头,?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地钻进了老赖头被看管起来的工站房间里。
  遭此一遭,老赖头口中嘀嘀咕咕地骂着,一会骂王思颖不知好歹,?幻想着以后再找机会把人搞到手,盘算怎么弄对方,一会又骂村里人胳膊肘往外拐,?墙头草,?又骂起了文乐珊不帮他帮到底。
  老猫龇了龇牙,?露出一个很是看不起的眼神,喉咙里低低地嗷了一嗓子。
  一双手轻飘飘地从虚无中搭上老赖头的肩头,接着,一具冒着黑气的阴魂攀在了老赖头的背后,而当事人却一无所知,只觉得心里的不满和憋屈被无限放大了,?直想做些什么发泄出来才好。
  没人看见,那只狸花猫静悄悄地溜进了闻家。
  翌日,云悠是在一阵阵肉香里醒过来的。
  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昨晚上和闻母说想吃肉丸子之后,今早果然就包了一锅肉丸子年糕汤出来,闻家老大已经扒拉了一大碗下肚了。
  门口的猫跟踩好了点似地跑进来,仰着头等着云悠投喂。
  “哪来的猫?这不村里的野猫么?嘘!”
  闻云高刚想嘘嘘赶走猫,这猫可凶了,万一抓着妹妹怎么办?
  云悠拉住自家大哥赶猫的行为,拿了个小碟子,夹了五个肉丸子端给了猫。
  这肉丸子是猪肉和的,里面还夹杂了些水芹,清淡寡盐,乡下的猫本就消化系统比城里娇养的强上许多,这肉丸更是能轻易下肚。
  狸花猫大人不记小人过地看了闻云高一眼,低头吃起来。
  “咋还喂起来了?”
  “这可是我们的小功臣,以后还要靠它呢。”
  云悠挠了挠猫头,猫头一昂,得意地冲一副憨样的黑皮青年喵嗷~了一声。
  这猫不对劲!感觉到自己有失宠可能的青年突然警觉起来,眼神不善地瞅着那只猫。
  “今天村长几点过来?”
  云悠咬进一块年糕,年糕是正月里各家自己打的,根据糯米和大米的配比不同,每家的年糕都有微妙的口感差异,闻母的手艺自不必多说,年糕软糯清甜,糯而不粘牙,更不像有的人家,年糕能坨成一团,咽下去的时候,仿佛卡在了喉咙里。
  “八点到,要我说,把那个糟老头子赶出去最好,村里哪家的姑娘也经不起他那祸害,一把岁数了,活儿干得丑,人又懒,还天天做着天上掉媳妇的春秋大梦,我都还没找到媳妇呢!”
  已经二十还没谈恋爱的闻家大哥最后气愤地哼了一声。
  云悠不能更加赞同。
  “那咱们就把那老头赶出去吧!”
  青年一愣,以为妹妹在顺着自己话哄他。
  地上吃得正欢的猫却眯了眯眼,阴恻恻地望了一眼门外工站的方向。
  要是被人看见,怕是会直呼这猫要成精了。
  文乐珊一大清早就匆匆赶去了工站,她想了一晚上,心底的不安和地陷露出的黑洞一样,越来越大。
  老赖头会怎样?王思颖又会怎样?
  她竟然完全猜不到了。
  不行,她必须搞清楚是哪里出了错,她必须把这一切纠正回来,否则,她上哪里去找上辈子的机缘,苏墨洲还能回苏家么?
  工站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城里的青年们都聚在了一处,团团围着王思颖,维护的姿态自不必多说,看见过来的文乐珊,一个个都露出敌视的神色,连村里人的眼光都有些怪异起来。
  开玩笑,这文家的姑娘跟昨晚上说的那些话,跟被下了降头似地,左右都是想把一黄花大闺女塞给老头子,有女儿的不喜,有儿子的都掂量着这闺女好看是好看,脑子不会不正常吧?
  人群的态度太过明显,文乐珊却顾不得这些了。
  八点没过多久,就有五个人影从工站外走近。
  打头的是个披着青灰色中山服的半百老者,后面紧跟着一个年轻的后生,再后面则是李青,以及苏墨洲和牛棚的老来。
  文乐珊一见到那年轻的后生,眼眶就红了。
  夹杂着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有恨,有恼,有嗔怪,有不甘,还有许多贪念。
  赵村长的儿子,赵峰。
  若是赵峰在婚后没有那样对她,她也不会这辈子选择苏墨洲。
  赵峰陪着自己父亲来熟悉村子的事宜,刚一照面,就看见一个顶漂亮的姑娘站在门口,他不禁多看了对方一眼。
  这颜色,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但那姑娘却红着眼恨恨地盯着她,眼神让人看不懂,仿佛他亏歉了对方五百万一样,让人心底直打突。
  这姑娘漂亮倒是漂亮,就是让人有点不舒服。
  云悠在自家大哥的催促下慢吞吞地吃完早饭,等两人赶到工站,里面已经摆出了三堂会审一样的局面了。
  众人围成一圈坐在地上,老赖头站在圈子中间,孙鹤松和王思颖则在诉说昨晚上的前因后果。
  云悠找了个位置准备坐下来,闻云高赶忙脱了外套,往地上一铺,给妹妹当坐垫。
  苏墨洲盘着腿坐在村长身侧的地上,见那少女今日换了一身水红的洋花雪纺衬衫,外面罩了一件杏色的开司米套头薄毛衣,这身装扮可谓是十分稀罕了,就是省城里也能穿得上台面。
  对方毫不客气地坐上哥哥的外套,一抬头,就迎面直直望进他的目光里。
  像是早知道他在看她。
  苏墨洲心间跳漏了一拍,望着对方的水眸浅浅笑起来。
  可惜少女没什么情绪地对他微微一点头,就移开了目光,看向场中的几人。
  “简直欺人太甚,今天敢翻墙,明天就敢放火!难道这种人还留在村子里,等着继续去祸害别的人么?”
  孙鹤松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正气凛然地反问道。
  “你咋个说?”
  赵村长面向老赖头,平静地低声询问。
  被抨击到现在,目的也没达成,还饿了一早上的老赖头突然就青筋直冒。
  “老子这么大年纪没讨到老婆,还不都是你们害的!你们欺负老子爹妈死得早,村子有啥好处都不分给我,现在我想给自己找个老婆,我碍着哪个了?你们要是真有良心,今天就立刻把那个大闺女送我家里去!不然我让我爹妈搅得你们不安生!”
  城里青年们均是一愣,万没料到这老头这么豪横。
  而村里人则先是一愣,接着露出震怒的表情来。
  “什么叫欺负你爹妈死得早?!这说的是人话么!我们占你屋还是抢你地儿了!平时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少干了?东家便宜西家便宜一家不少占,我们还有错?!”
  老赖头的话没人觉得不对劲,所有人都认为这就是他的心里话。
  云悠浅淡地笑起来。
  这可不就是这糟老头子的心里话。
  爹妈在,靠爹妈,爹妈不在,就觉得村里人理应迁就养着他。
  至于找媳妇,他也根本就是想找漂亮年轻的来伺候自己,新娘新娘,可不就是新的娘!
  “那屋地儿本来就是我的,你们都有搞头,老子去捞点怎么了?你们以为我不知道,老子爹妈一死,你们就把老子当外人,老子一把年纪没能讨上媳妇儿,你们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今天就把这闺女给老子,不给,明儿我就去霍霍你们家的闺女!”
  老赖头的话让村民惊诧得脸色都青白起来,不少十七八岁和王思颖同年的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朝自家家人身后躲去。
  这老头怕是失心疯了,城里人说的没错,再放任下去,怕是真的要变成村里一大公害!
  “我呸!你敢动我闺女试试!我们又不是你死了的爹妈!把他赶出去!”
  有外嫁来的妇女叉起腰就开骂,一个老头子想搞阴损手段白得一个黄花大闺女已经够龌龊了,没想到这人龌龊是有原因的,这不就是个巨婴么!
  什么都赖在别人头上,做出这副泼皮无赖的模样,偏生年纪已经这么大了,真是叫人反胃!
  村里没人有这义务管他的一生。
  喝骂着要老赖头滚出村子的声音越来越多,老头非但不知悔改,还越发暴躁,最后甚至要上手打人,被几个青年上前死死摁在了地上,浑浊的眼珠子里泛着红气,青筋暴起,像是魔怔了一样,十分渗人。
  “那就这么决定了。”
  老村长仍旧平静地开口,决定了老赖头往后的命运。
  人群欢呼起来,城里人和村中人头一次达成了一致的目标,众人押着还在叱骂不止的老赖头,带着他往他那爹妈留下的屋子走去。
  一路上,老赖头嘴里不停蹦出,等以后要村子好看,要霍霍了所有村里的姑娘,甚至开始细数起对那些年轻姑娘们的臆想,秽言越发不堪。
  押着他的年轻汉子们心底又惊又怒,这老货口中还提到了自己的亲妹子,平日里没少打歪心思,还没到屋子,老赖头脸上就挨了好几拳。
  没人注意到自己身后,一路尾随着一只狸花老猫,望着那趴在老赖头身后的阴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人是狡猾的生物,会深深掩埋所有的阴暗面,他们知道该用怎样的面貌于社会中行走,只有打开盒子,才会看见深渊。
  云悠什么也没做,她只是打开了老赖头心底的盒子。
  而有的人,已经自己打开了自己的,却一无所知。
  老赖头被押走,场中的人就慢慢散去了,村里出了这么大个丢丑,为了给城里的青年们道歉,村长特许今天青年们放个假,饭堂还包供应了三餐。
  王思颖开心地和孙鹤松等人准备去住处拿书本,回头约在工站一起学习,眼角一瞥,却见文乐珊正无比痴怨地盯着村长的儿子瞧。
  心中冷笑一声,这个村里有名的美人脑子有大病!先是死缠着苏墨洲,后是巴不得自己嫁给一个老头,现在是又看上了村长儿子?
  这女人到底想干嘛?
  “赵村长!小赵!哎哟,今儿也来村里处理事情啊,可别累坏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千万别跟婶子客气,来小赵,婶子给你剥开。”
  文母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提着一小篮子熟鸡蛋,连声讨好,手上不停地剥开一个鸡蛋。
  赵村长眼皮子也没抬一下,赵峰满脸都是尴尬,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比自己亲妈还热情?
  出于礼貌,刚接过鸡蛋,那妇人就一把拉过文乐珊,把人往赵峰跟前推。
  “这是我闺女,村里就属她最漂亮,幸亏村长英明,那老赖头心肠黑到底儿了,还敢打村里姑娘的主意,算起来,都能喊一声恩公了!”
  文母不着调地胡说着,赵村长掏出一包香烟,划了根火柴抽起来。
  香烟是金贵的东西,在粮站里数量极少,又死贵。
  看村长的样子,是经常抽的。
  文乐珊抿了抿嘴唇,心底暗骂一声老黄皮子,别人不知道,她却了解得很,赵村长看着不争不抢得,其实是根本看不上村里的东西,他只薅最好的东西。
  在这小村子干了十几年,他对村子的发展根本没有兴趣,一心只想升任去县城。
  文乐珊想着,面上不显,只摆出水汪汪的双眸,顺着自己母亲的话,收起自己心底的怨气,无辜又带着些娇俏地朝赵峰望过去。
  跟前的赵峰,却将视线越过她,呆呆看着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