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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千里再奔


  太甜女冠出钱,  静真尼师、世仙圣姑出力,合伙在千丈崖建了一座五进带跨院的大院落,养活着一百二十一名小姑娘。
  这一百二十一名小姑娘,  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只有七八个月,最多是三四岁中不溜的小姑娘,来处各异,小的都是从栾川左近的婴儿塔捡回来的,  大一些的都是从拐子手里救下来的。
  起先人少的时候,  她们在老君山下赁了一间屋舍,一个月不过是五两银子,  吃穿用度也不过七八两,后来小孩儿越来越多,  山下不够住,世仙才找了路子,  在千丈崖上弄了块无主之地,  开始筹钱建屋舍。
  女孩儿们簇拥着星落进了门,  七八岁的小姑娘嘴里喊着太甜姐姐,三两岁刚学会说话的小姑娘们却在后头奶声奶气地喊干娘,  星落一边儿往里头走,一边摇手拒绝:“我自己个儿还是小姑娘呢,  你们都把我叫老啦。”
  叽叽喳喳地女孩子们围坐在正堂,因是新起的房子,家具都还没打,只一些秃板凳、长条凳摆在一处,  静真笑着叫她们安静,  又吩咐两名请来帮衬的婶婶,  带她们去安歇。
  待女娃娃们被领下去了,静真才牵着星落的手,大眼睛一眨便落了泪下来。
  “……也不知你几时回来,我成日价忙活她们,经都不念了,佛祖知道了要怪罪我了。”
  星落把她的手拢在手心里,也有点儿愧疚,“……那你还不如弃佛修道——两个月不念经不做功课,老君都夸我道法自然。”她大吹法螺,倒也不勉强静真,“屋舍怎生只建了一半儿?”
  静真是个极清雅的姑娘,如今也只得十六岁,因着这几个月照料这些女娃娃,眼下时常一片乌青,好在她生的柔婉动人,这点黑眼圈倒是给她增加了几分柔弱憔悴之美。
  她拭泪,语音轻轻,“世仙出不来,送来了两位大婶帮衬着我,好在刑大哥强悍,领着十几位大哥将这里护住了,六婆近来倒不曾来捣乱,一切都很顺利,只是近日时常下雨,山下的那帮建屋子的闲汉懒惰,总推脱着不来——刑大哥去找他们理论了几回,也没什么进展。”
  她说着,想起来什么,“刑大哥往山下去买米面,算着时辰也该回来了。”
  星落并不是很关心刑铨,她望着还未装上房门的屋舍,又举头看了看露在外头的大梁,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静真身上。
  小尼师生性温柔,同世仙一道领着这些女娃娃搬到了山上,起先世仙还在,还能领人护着她们,后来就不成了,静真一个人也撑下来了。
  星落满心的愧疚,又问起了世仙的事来。
  “世仙为何会被裴大娘软禁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心里猜测是同青鸾教近来的暴/乱有关,这便认真地问起了静真。
  静真蹙着眉头,“起先日子都是照旧,后来她在你之后去了一趟帝京,回来便出不去了,叫人带了口信给我,只说对不住我,你让人捎回来的银子,被教众贪墨了一些,旁的也没多说。后来刑大哥下山打听了一番,只知他们教众近来频频生事,听说还抢了几个市镇的粮仓,烧了大片的山林子,还有一些杀人之事……阿弥陀佛。”
  星落不敢往下想了。
  世仙绝不是这般纵容教众滥杀无辜之人,她们三个能结识,也是有闲汉企图调戏静真,她同世仙一同出手,好生收拾了那闲汉一番,再后来她们无意间见着了遗弃女婴的婴儿塔,开始救助这些小婴儿,又去救助被略卖的女童,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世仙比星落和静真还要上心。
  她宽慰着静真,“明儿阳光很好,你出门去做仙女,我来管几日孩子。”
  静真摇摇头,轻声慢语,“横竖我是出家人,对世俗没什么欲望,管这些孩子反而能让我心里舒坦。”
  星落同静真在一起,便会安静许多,她知道静真乃是孤儿出身,一直在庵堂里长大,心思无比的纯净,这便同她逗趣儿,“打量我不是出家人似的……”
  静真眼望着外头的星空,要她留下来共寝。
  “夜里总有野狗狂吠,吵了月余,吵得我头痛,你陪我睡。”
  星落挑着小眉毛,“……我比野狗还吵。”
  只是住下是万万不能的,今夜她才回老君山金阙宫,知客那里已然记了名,不回去的话,观中该劳动人手来找她了。
  这便仰头看了看漏了半拉夜空的屋舍,同静真约定好了明晚下山去寻世仙,接着随着静真去安置女孩儿的几间大屋子去巡视了一番,之后才依依不舍地领着青团儿出了山门。
  卸下了包袱里的散金碎银子,星落一身轻松,同青团儿依原路返回,老君山的大道小路野路她行过千百遍,每一条她都不怕生。刚踏上了下千丈崖的破烂阶梯,忽听身后有清风徐来,凉意氤氲,星落回身望去,但见朗月星辰下,有位衣袂翩跹的青年乾道踏夜色而来,玉冠乌发,显出了副谪仙一般的好相貌。
  这样出尘的人物,星落一眼就认出来了,惊喜地喊了一声:“太初师兄!”
  来人果是星落这一辈的大师兄祁太初,他应了一声,再往前行了几步,身后就跟过来几条凶猛大狗,其中还混杂着一条毛发茂盛的獢獢犬,画面有些突兀。
  星落看到这条獢獢犬一脸惊喜,这是师尊从前落在老君山上的,自打她拜了师尊,这条獢獢犬就归她照料了,今晚她急着去见静真,还没来得及去找它,这时候猛一看到,倒有些意外的惊喜了。
  她叫了一声“簧簧”,那獢獢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认出了自家主人,这便仰头冲着太初师兄叫了一声儿,太初将它的绳儿松开,簧簧这便轻抬前蹄,慢悠悠地晃到了星落脚边上,在她的鞋上窝成一团。
  星落这便仰头同太初师兄问话,“师兄如何也来这里。”
  太初师兄也是个极清冷的性子,他走过来同星落比肩而行,几条大狗倒也不叫,跟在他后头慢慢走。
  “月色很好,我出来晒晒月亮。”太初师兄似乎有些不自然,“一道回去吧。”
  星落说了一声嗯,看了看他身后几条形容凶猛的大狗,再看了看自己手里抱着的小小的簧簧,到底还是好奇问出了口。
  “师兄为何牵这么多条大狗?还将簧簧也带了过来——它混在他们里头,有点儿不像样。”
  太初师兄清咳一声,“近来我帮巡照养这些犬只护院,夜晚无事,带它们也吸收一下天地日月灵气。”
  星落摸了摸簧簧的小脑袋,有些疑惑,“……师兄总带他们晒月亮,仔细它们得道升天,修成仙狗。”
  太初师兄一贯高冷,从来不怎么搭理她们这些末等小师妹小师弟,今夜却格外有礼貌,答道:“不过晒了月余,倒不至于修成仙犬。”
  有了太初师兄护送,漆黑的山路便不那么地瘆人,二人一路同行,快要应至金阙宫的山门前,星落怀里的簧簧忽然对着月亮叫了几声,太初师兄身后牵着的三条大狗像是得了暗号,忽的也仰头朝着月亮狂吠起来,一时间狗吠声不绝。
  星落摸了摸始作俑者,看了一眼正对着三条大狗做嘘的动作的太初师兄,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静真说有野狗吵了她月余,莫非……
  她狐疑地望住了太初师兄,太初师兄察觉到星落的视线,直起身子,坦荡地对上了星落的视线。
  星落喃喃自语:“原来师兄是狗?”
  师妹的声音太小,太初师兄不禁低头聆听,眼神有些询问的意思。
  星落呵呵呵几声干笑,有些堪破天机的玄妙之感,她望了望太初师兄英俊漂亮的脸,突然觉得像是在看姑爷一般,越看也满意。
  她晃晃脑袋,“多谢师兄这些时日帮我养着簧簧,我待我师尊向您道谢啦。”
  太初师兄身后的大狗们停止了狂吠,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气度,微笑说话:“自家师兄妹,不必言谢。”
  说罢牵着大狗,衣袂翩跹地进了山门。
  星落觉得很可乐,同身旁的青团儿对上一个眼神,这便抱着簧簧也跟着入了山门,刚拐过弯,便见一位神情严肃、穿着劲装的黑衣男子拦住了她,恭敬行礼问安。
  “国师大安,属下乃是骁毅卫都虞侯沈客,奉命贴身护卫,平日里皆隐在观中,您有事只需击掌三次即可。”
  星落猛的被拦住,有点小小的惊吓,听他自报家门,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我哥哥的人都入不得观中,你们怎么能进来的?”
  沈客有些小小的错愕,讷讷道:“大概因为我家主人有钱吧。”
  这样的回答让星落无言,她又问:“观中每一个人我都识得,上至天师爷爷,下至山门前的知客小道,你们怎么装扮,我都会一眼认出来你们的。”
  沈客愣住了,好一时才道:“饭堂大娘、洗碗大婶、浆洗衣裳的婆子……您不识得吧。”
  星落无言以对,摊手道,“那如果你们扮作了饭堂大娘,记得多给我打两块排骨——要肉多的。”
  沈客脸上三道黑线,强撑着应了一声是,星落这便兴高采烈地抱着簧簧同青团儿一道,回自己的住所了。
  沈客望着姑娘的背影,只觉得姑娘这个性子实在是跳脱可爱,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这便沉吟一时,叫来身边长随,仔仔细细地嘱咐了一通,才双双离去。
  星落在老君山上如鱼得水,帝京城里,皇帝却在偌大的紫辰殿里坐立不安。
  帝京城中关于安国公府六姑娘的娇纵传闻愈演愈烈,坊间都在传说她当年肆意妄为,差使家丁强入摩天岭,致使文安侯世子辜连星寿命受损一事,皇帝为之震怒,命人严查此谣言出处。
  因建威将军黎贞吉前往冀地押解细作,皇帝传召不得,便传召了安国公黎啸行,安抚了一番,安国公才叹着气出了宫。
  皇帝在万里江山图下左思右想,命骁毅卫派人在京中各地弹压传言,又担心越压越烈,这便又吩咐只可智取,不可强压。
  一切处理完毕,已近子时,皇帝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下,阮英便来禀奏,老君山来了口信儿。
  皇帝心中正猫抓似得想着仙山上的小徒弟,听闻仙山来信,简直像天降甘霖,这便叫人进来。
  那暗卫千里奔波,换了四匹马两天一夜回了帝京,此时恭恭敬敬地向陛下禀告。
  “……国师甫一上山,便去了仙山另一处高处千丈崖,因千丈崖上的屋舍四处漏风,暗卫不得隐藏,探听无果,但那屋舍中是一位尼师领着一些女娃娃,应当没什么问题。”
  “从千丈崖上回还时,偶遇了金阙宫的大师兄祁太初,两人一同回了金阙宫,一路有说有笑,很是融洽的样子。”
  皇帝听完不言不动,眸子里星光黯淡,也不知是熬夜熬的,还是政务累的。
  他默默地坐在桌案前好一会儿,心里的后悔涌上来。
  “朕不该口不择言说她娇纵……”他悲哀地望着阮英,“去永寿宫探问一下,太皇太后可歇下了?”
  阮英望了望静静地滴漏,温声道:“太皇太后娘娘近来每晚听道典,睡的极早,这会儿定然歇下了。”
  皇帝垂眸,重新拾起了桌案上的奏折。
  “……皇父从前每岁一巡州县,朕今岁也要如此,才能体察民情、知晓民生。”
  说着,便默默伏案,将余下堆如山的奏折一一拿起批阅。
  到了第二日晨起,皇帝视了朝,穿了一袭骑行服便去寻了太皇太后娘娘。
  娘娘正在打太极,打了一半见皇帝来了,便叫他坐下看她打,皇帝心里火急火燎地,哪里有闲心看这个,拽住了祖母的衣袖,沉着声儿说:“祖母,您再替朕看顾几日,朕今早出发,大后日一早一定赶回来……”
  太皇太后看着自家孙儿的脸,只觉得有些心疼,陛下六岁登极,太后沉浸在先帝逝去的哀恸中,唯有她打起精神,陪着陛下理政,一直到陛下十二岁便放了军政之权,如今倒不是不能不能为陛下分忧,只是瞧着自家孙儿眼下的乌青,心里实在不好过。
  “哎,从前你倾心政务,一日的清福也未曾享过,如今遇上了也是个好事,”她叹了一气儿,“你这少年心劲儿了不得,哀家喜欢看你这般有生气的模样,只是若真认准了,便昭告天下,筹备着大婚便是,这般奔波,你也受累啊。”
  皇帝见祖母应允了看顾朝政之事,心下放了心,此时听祖母这般说,他垂着眼眸,有些黯然之色,好一时才低低说道,“皇祖母,糖墩儿……她不喜欢朕。”
  这样的答案乃是太皇太后意料之中,她拍了拍皇帝的肩膀,叫他加把劲儿,“若是立后,她喜欢与否并不重要,可若是我的孙儿要娶妻,那便要赢取她的心——你生的这般俊,哀家看好你。”
  皇帝顿时有了斗志,只将该交待的交待清晰,这便领着护卫,一行轻骑出了宫,直往南奔去。
  日夜兼程、不眠不休,换了六匹快马,终在第二日的傍晚到达老君山下,皇帝翻身下马,仰头望着云烟缭绕的老君山,只觉得头晕目眩。
  身旁贴身护卫常玉山轻轻将陛下身侧的骏马牵走,这才拱手道:“陛下,咱们即刻上山罢。”
  皇帝眼望崇山峻岭,目色端稳,听见常玉山相问,也不言不动,依旧负手相望。
  千余人的护卫皆不敢言声,就这么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常玉山追随陛下十数年,同陛下更为熟稔,这便轻声问询。
  “陛下,您可是在感慨老君山风景雄奇,举世无双?”他随之也吟哦了一句,“万山仙聚朝老君,千峰雪涌欲到天——”
  常玉山在心中默默地感叹:陛下龙翔凤翥,又曾在老君山修道,今夜又至此地,必定感想纷沓而来……
  皇帝负手而立,好一时才长舒了一口气,清然出声,语音沾染了山中氤氲的烟水气,冷玉清霜般的质感。
  “朕不过是头晕想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