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都市言情 > 睡前辅导 > 第20章 这场漫长的马拉松

第20章 这场漫长的马拉松


  作者有话说:
  听了这话梁泽心里酸楚,讪讪站了片刻,终于还是挤出一点笑来。
  迟早有一天吴恪会为人夫,为人父,跟自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这件事梁泽是早有准备的。他不知道这一天何时到来,也不知道那时自己能不能承受住这个打击,可是他很清楚,或早或迟,这一天终将来临。
  陪着聊了一阵子后,开始准备午饭。虽然没料到翟竹音会到得这么早,但好在要做的菜都是提前两天就想好了的,材料又买得足,所以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厨房的门一关,客厅顿时静下来。
  翟竹音的目光慢慢收回,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若有所思地喝了口水。她本来在想这个同学怎么看着比吴恪要小一些,可这一喝忽然顿住,低头往杯中看了一眼。
  水是凉的不是冰的,有蜂蜜淡淡的甜味,杯底两片切得薄薄的青柠檬片,柠檬的籽还都提前去掉了。
  “你这个同学,人挺细心的。我记得你说,是高中同学?”
  这两天事多,吴恪低头用手机回工作邮件,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小姨跟你说话呢。”
  “我在听。”
  她叹了口气:“你呀你,真是个工作狂。当初回国的时候让你来找我就不肯,现在好不容易毕业工作了,说过多少遍来公司帮我,还是不听,脾气怎么那么倔?”
  与硕士毕业的大姐不同,翟竹音是国内很早一批做外贸服装的,早期在市场开过档口,经营过实体店,最多的时候同时有四十多家门店。大约也是因为世面见得太多,眼光也比其他人要高些,她至今未婚,一个人过得潇洒自得。
  回完重要的邮件,吴恪把手机放回桌上,“我现在这样也不错,小姨,不用为我操心。”
  翟竹音知道说也没用,索性不费那个口舌了。两人聊了些这几个月的近况,话题兜兜转转,又转回家里多出来的那个人——梁泽身上。
  “小梁做什么工作的?我看他样子蛮朴实的,应该不是坐办公室的吧。”
  吴恪神色如常:“他是厨师。”
  “厨师?”
  “而且还在学。”
  脑子笨得很,混了几年还是学徒。
  翟竹音微觉诧异,视线往厨房一偏,“我说呢,看架势就知道身上是有点功夫的,你最近有口福吧?”
  想起那些被迫试吃的新菜,吴恪靠在沙发上展了展眉,虽然没有夸梁泽一句,可神情却不像以前那么冰冷了。
  正聊到这儿,梁泽忽然把厨房门打开,低着头安静地往主卧走。吴恪的目光立刻聚焦到他脸上:“干什么?”
  他被人抓包般颤颤背:“我拿张创可贴,刚才手指被蟹钳夹了。”
  吴恪皱了下眉,径直走过去查看他手指的伤势。梁泽目光越过他的肩,往翟竹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吴恪却全神贯注,心里眼里只有一个他,“你不会小心点?”
  “小心了。”  声音很轻。
  翟竹音也站起来:“不要紧吧?现在的蟹真是凶得很,我也买过一回,搞来搞去搞不定的,最后还是保姆帮忙弄好了。”
  “一点小伤,不要紧。”
  等创可贴拿来,梁泽以最快速度包好,转身就往厨房走。
  “等等,你还要刷蟹?”  不等他回答,吴恪就转头对翟竹音说,“小姨你坐一下,我去给他搭把手。”
  梁泽微弱地表示反对,然而反对无效。
  看着两人一同进入厨房的背影,翟竹音心里莫名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稍纵即逝。
  刷蟹这事吴恪显然很厌恶,不仅始终皱着眉,身体姿态也比较抗拒。梁泽几次说:“要不我来吧。”  他都没反应,直到第五次被挣扎的蟹溅到水,才用一种轻微责备的口气说:“跟你说过吃顿便饭就行,我小姨不在乎这些。”
  梁泽抿抿唇,低下头不说话了。
  弄完后吴恪还在洗手,外面就喊了一声:“舟舟,你出来一下,帮我调下电视。”
  他走出去,电视机却根本没打开,翟竹音端坐沙发看着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你坐过来。”
  外甥坐到身边,她放低声音:“怎么能跟你同学那么说话,他款待我是出于礼貌热情,你不帮忙、不领情就算了还泼冷水,人家借住在这里难不成还要看你脸色?”
  看脸色?
  有吗。
  自从梁泽搬来,浴室的水温都低了好几度,许多事全依他习惯。
  吴恪下颌微收:“我们一直是这样相处。”
  “你还狡辩,哪会有朋友像你们这样相处的?对别人你可不是这样的啊,路上的小草你都舍不得踩,怎么单单对小梁态度这么差?”
  自己对他很差吗?
  翟竹音审判一样看着他:“来的时候我在楼下遇见他,他一个人拎那么多东西,你呢?你在家里睡大觉。到家了人家叫你起床,三请四催你才有反应,醒了以后什么也不用做,水有人倒好了,水果有人切好了,到底我是谁的小姨?”
  “舟舟,交朋友不是这样交的。你得以诚相交,不能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更不能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去区别对待。”
  吴恪没有反驳。
  尽管他知道,自己并非因为身份而看轻这个人,却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是那样对梁泽。仅仅因为当年的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思绪沉淀半晌,他坦诚:“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你的什么问题?”
  居然少有的词穷。
  吴恪无法解释他跟梁泽的关系,更难以描述自己对梁泽的感情,只能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给最亲的人听:“也许因为他对我来说不是外人,所以我在他面前比较放松。不过我以后会注意自己对他的态度,有不对的地方尽量改。”
  说这话时他脸上淡淡的,没有太多表情,可是他的语气却亲密无间,眼眸中也蕴藏着极深的感情,仿佛话里提到的那个人不是同学,而是久处不厌的另一半。看着他的样子,翟竹音刚散不久的诧异霎时重回眼底,视线久久没能从脸上移开。
  一时间,脑中转过好几个念头,好几种可能。她心底鸣钟,脸上却迅速镇定下来:“那就好,你可不许找小梁要房租啊。”
  吴恪笑了下:“当然不会。”
  中午一点时,饭做好了。
  梁泽把刚蒸好的螃蟹煨在锅里,其余的菜一一上桌,还提前给长辈盛了碗板栗乌鸡汤。
  进餐厅以后,翟竹音很自然地拉吴恪坐在自己身边,于是梁泽就一个人坐在对面,偶尔碗里还会被夹进一箸菜。
  “小梁,多吃点,你今天辛苦了。”
  “您别忙,我自己来就好。”
  “听吴恪说你是厨师?”
  咀嚼的动作慢下来,梁泽声音放低,“目前还是学徒,最少要再学半年才能出师。”
  “当厨师这事不轻松,你平常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上班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吴恪送你还是自己过去?”
  “不远,我是晚班,下午自己坐公交车过去。”
  她微微颔首:“之后你找房子也可以在周围找。我看这附近交通方便,环境总体也不错的,治安又好。”
  梁泽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吴恪说:“他短时间内不搬走。”
  “你不是马上要出国了吗,小梁接着租你的房子?”
  “不是租,是住。”  他神色平淡,“他会在我这里住几年,等经济条件改善再搬。”
  翟竹音看向梁泽,静了瞬才接着道:“也好。吴恪成家肯定是几年后的事了,这段时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小梁只管安心住在这里。”
  梁泽低下头。
  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没有理由长期住在吴恪家。现在吴恪真正的亲人就在对面坐着,把一些从前不愿去想的事情说破了,他忽然无地自容。
  “其实我不打算长住。”
  他轻声。
  “已经麻烦吴恪太久了。等过段时间经济条件好一些,我打算搬出去跟认识的朋友合租。”
  吴恪蹙紧眉,面色冷凝地看着他。
  “小梁你别误会,阿姨没有赶你的意思,你们按你们商量的来。”
  “嗯。”  他肩膀微垂,“我只是觉得这房子吴恪以后肯定要结婚用。就算我再怎么爱惜,房子里住人还是比空着要损坏大,我心里过意不去。”
  翟竹音放下筷子,转头看向吴恪:“舟舟,你交了个好朋友,不仅很有骨气,还处处为你考虑。”
  “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吴恪居然语出惊人。
  梁泽握筷子的右手一滞,筷尖虚浮地悬在碗口上方。抬起头,发现吴恪敛着眸,一言不发地坐在对面,脸色很难看。
  他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梁泽眼底微颤,手指慢慢收紧,胸腔被一种酸涩的感觉填满了。
  “不结婚没有问题,可不结婚不代表你不恋爱。不管多大年纪、身在哪里,你都得允许自己爱别人,也得允许别人爱你,不能丧失爱一个人的能力。”  翟竹音缓慢靠向椅背,“小梁,你觉得呢?”
  短暂的失神后,梁泽平静下来:“您说得对。不过我想,吴恪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只是还没遇到那个让他动心的人。要是哪天遇到了,他会对她很好的,您不用太着急。”
  吴恪是优秀的,更是温柔的,他拥有爱一个人的能力,也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尽管他爱的不是梁泽,但梁泽可以肯定,他有这个能力。
  翟竹音沉默地颔首,不知道是认同还是不想再多说。
  话题就此结束。
  饭后,一直有头疼毛病的翟竹音想歇歇午觉,吴恪就把她安置在自己房间,又打电话让司机把她落在车上的头疼药送过来。
  梁泽在厨房收拾,听见脚步声抬起头。
  “你小姨休息了?”
  “嗯。”
  水槽里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碗,地上还搁着等待清洗的蒸锅、汤锅。吴恪皱眉:“怎么不用洗碗机?”
  “先处理一下。”
  吴恪走过去帮忙,把桌上吃剩的食物拿保鲜盒装好,整齐地摆放进冰箱上层。背对着厨房的时候,梁泽忽然叫了他一声,嗓音很温和。
  “阿恪。”
  他手一顿:“嗯?”
  转过身,梁泽蹲在地上,低头在做垃圾分类。
  “怎么了。”
  “没怎么,叫你一声。”
  他蜷曲的背影有些落寞,脊骨一节节从上衣透出来,胳膊在空空的袖管里晃。想到很快要和他分开,吴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你真的要找房子?”
  梁泽轻轻颔首:“算是吧。你在这儿我借住还说得过去,你走了,我想我还是不住了吧。最近托你的福我收入变多了,跟朋友合租也能承受,你别担心。”
  他这样说,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不是一时冲动,吴恪找不出理由不同意。可是吴恪站在冰箱前,门都忘了关,半晌就是说不出同意两个字。
  时间一长梁泽腿蹲麻了,起身扶着流理台活动了两下,转身对他笑了笑:“干嘛这副表情,我是不住这里,又不是不和你做朋友了。之前那些话依然有效啊,等你去了国外,无聊了还是可以联系我,我陪你说话。”
  这份洒脱把吴恪的不舍反衬得很难堪。
  他一言不发地收好垃圾,径直转身下楼。梁泽在后面注视着他换鞋、出门,眼底都微微发涩。看了半晌,连人影都没有了,才转身继续收拾厨房那一片狼藉。
  半个多小时后回来,吴恪身上多了股烟味。梁泽洗净手出来时他就在沙发坐着,面前是笔记本电脑。
  “在工作吗?”
  他没有应声。
  梁泽心中怅然若失,只好把手机拿出来,想提前看看现在租房的价位。
  午后的阳光很亮,从右边的落地窗照进来。看了一会儿,他就觉得眼睛微酸,放下手机揉了揉眼。
  “不用看了,我帮你问过。”
  微微一滞,他扭过头。吴恪的目光还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可是敲键盘的手已经停下。
  “刚才我去了附近的三家中介,最近是应届生租房的高峰期,性价比高的房源很紧张,你最好过段时间再找。这里有几张名片,电话你存好。”
  中介的名片摆在茶几上,吴恪手指微一用力,就将它们推到梁泽眼前。
  “还有上次那一千块,我已经转回到你卡上。”  寥寥的几句话,却被他说得很缓,“欠我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先把自己日子过好。”
  早就已经习惯了,想尽办法对一个人好,不一定能收获想要的回报,况且也不图什么。
  人生很长,漫长的一场马拉松,跑道上只有自己一个,未免太孤单了。假如梁泽肯一起跑那当然好,无论落下多远吴恪都愿意等。假如梁泽选择换条跑道,那也是他的权利,仅剩的一瓶水吴恪愿意让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