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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风雨欲来


  “他怎么死的?死在哪儿?!你们不是一起回的警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正在开车、突然脑袋上就中枪了,我什么都没看见……!穆家我是不敢回了,我只能找你!林粤你要保护我!不然我就把你让我做的事都说出去!”
  周雨卉恶狠狠地扯着林粤的袖子,被林粤毫不留情地一把拂倒在地。
  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恍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完全着了穆京宸的道,给穆老爷子下一次不致死的毒或许并不能成为把他林粤当土匪剿了的充分理由,但畏罪杀害警察局局长势必是死罪!
  “好你个穆京宸……!!”
  林粤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命人将周雨卉关进地下室,同时让心腹紧闭林宅前后两个大门,不动声色地吩咐家中女眷收拾好贴身细软。
  “老板,咱什么动静也没听见啊?会不会是那丫头发疯来骗您的?再说那穆京宸就是一个只会打枪的兵嘎子,他能算计您到这一步?”
  一直跟在林粤身边保护他安全的粗眉毛心腹揣测道,立刻就被林粤照着脑袋瓢打了一巴掌,
  “蠢货!此人虽经验不足,但铁拳手腕并不亚于穆怀艺……你从后门偷偷溜出去打听打听军部那边有没有什么风声?确认许杨是不是真的死透了,还有……传消息让在商行里值班的伙计把和宝库有关的东西都烧干净。”
  粗眉毛见林粤有要逃离峪临的意思,难免替他舍不得这十几年积攒下来的身家基业,他这老板不知中了什么邪,偏相信那渝家宝库中有财宝万贯,足够他东山再起,可林粤自己都没见过那宝库,虚无缥缈如同桃源的东西再怎么说也不该被当做刀尖舔血之人最后的退路,粗眉毛思量片刻,冒着又挨一巴掌的风险问道,
  “那渝郑楼只是一介商人,您不是说他从不贪奸?那他是哪里来的门路积攒出那么大一个宝库的?甚至连他的儿子都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他们祖上和曾经的皇室沾亲带故,几十年前改朝换代时那渝郑楼的祖父不知道趁乱捞了多少宝贝藏起来没上缴,懂了吗?”
  林粤啧啧两声,每每提到渝家宝库都难掩心神驰往之色,但一提到渝郑楼,他的表情便立刻变得阴鸷不堪,仿佛是渝郑楼反过来欠过他一条命似的,
  “渝郑楼这人是我见过的最疑神疑鬼的人,我跟了他十几年都难以得到他几分信任,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也是意料之中……哼,你看谁会像他一样把钥匙掰开来分成三份?故弄玄虚!”
  “可渝棠的那把钥匙咱们到现在还没拿到手……他又有穆京宸罩着,我们要是就这么逃了,还有机会接近渝棠吗?”
  “你以为我给穆京宸留的那个惊喜是为了什么?”
  林粤冷笑一声,“等着吧,到时候渝棠为了他会主动来找我的。你别搁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让你去打听消息你就快去,记得先别声张,宅子里说不定已经被穆京宸安插了眼线。”
  “是!”
  横眉毛见林粤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换了身衣服从后门溜到街上打探情况去了。
  他前脚刚走,打着哈欠的妾室便从卧室里寻出来,娇滴滴地跌进林粤怀里,声如黄鹂般柔媚,
  “老爷,刚刚怎么看人押了个丫头进来?您昨晚又回的那么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心肝儿,回去把你最喜欢的衣裳首饰都拾掇起来,你不是老抱怨峪临风沙大气候干么?爷带你下江南过皇帝日子去。”
  林粤说着就在怀中美人腰上重重捏了一把,这美妾不过二十出头,长得明艳娇柔,名叫浸玉,是林粤刚到峪临时在攀花楼买下的陪酒小姐,她惯会伺候人,便一直得宠,林粤此前仅有一亡妻,说是为了纪念亡妻不会再娶,浸玉才一直只有妾室的名分。
  “我才不要什么劳什子皇帝日子,这年头还想当皇帝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只想老爷您平平安安,与我相伴一生。”
  浸玉没读过什么书,大半生也都只生活在林家深闺,但贪是诸恶源的道理到底还是懂的。
  “谁说真的要当皇帝!你不用操心,收拾好行李便是。”
  林粤只当浸玉是没见识眼界小,但他就喜欢这种把他当成天地一心只崇拜他的小女人,他眼睛一转又瞧见浸玉雪白的肩头,突然心生一念,一掌将浸玉扯上太妃椅,压着她坏笑着问道,
  “玉儿遇到我之前在窑子里呆过吧?你可见过牙婆收男人去调教?”
  林粤从前跟着渝郑楼,现在自己有碧麟帮,从来没缺过钱,要找女人也是去清吟小班,塞满了土娼暗妓的野窑子他还真没去过,他现在恨渝棠恨得牙痒痒,自然想给渝棠找一个烂臭到极致的归处。
  “见……见过的,”
  浸玉半推半就,依着记忆给林粤讲着,“男人一般都要贵一些……因为喜欢玩男人的人一般都没个轻重,我经常听说有男人被玩死在床上,席子一裹便扔到后街上,都发臭了才被清理掉。”
  浸玉边说边回想起了那昏暗不堪的平房窑子,不禁身体发冷,“总之吓人的很,说句不好听的,那些客人可不把男人的那里当回事,什么东西都想着往里塞。”
  “这样最好。”
  林粤咧嘴一笑,浸玉疑惑地朝他投去视线,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林粤又拽进了床帐,她不知道林粤那天为何那样凶,甚至连林粤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怪就怪渝棠实在是生得会勾起欲望,对男人毫无兴趣的林粤在想着要将他送进窑子糟蹋时都难免上火。
  但他也坚定了一点,等穆京宸遭难,他从渝棠手里骗到宝库钥匙后定然要将渝棠卖进最下等的瓦窑,再用换来的钱给不信神佛的穆京宸买座玉观音送去府上,不过那时穆京宸八成已经身在狱中了……还有渝眠那个满嘴谎话的贱人,他不是最宝贝渝棠了么?那就让他和渝棠一起进窑子,让他亲眼看着他哥哥是怎么被人糟践的。
  横眉毛心腹神色凝重地赶回来时林粤刚穿好衣服,见状难免心下一沉,
  “外面什么风声?”
  横眉毛干了杯凉茶,词句吞音道,“不、不妙,卖报童手里的报纸上已经登了您杀害公安局长掳走穆家小姐的消息,满大街传得沸沸扬扬,攀花楼今天闭门歇业,商行大楼底下也站着好多记者……但是穆、穆家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军部呢?”
  林粤掐紧手腕上的佛珠,算着日子上头想除掉穆家势力的那位也该动手了,怎么又掉链子……之前那位想把穆京宸派去南海剿海寇,可惜被邹家老爷子拦下,这次可没人再能保穆京宸了。
  “不清楚……对了!穆家老夫人今天一早独自去了军校医院,还有辆车紧随其后,可能是穆老爷子那儿有什么变故?”
  “她怎么今早才去医院……”
  林粤一直想不通昨天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横眉毛这句话将他点醒,
  “他妈的!那老头根本没中毒!奶奶的,他们和陈家那老王八蛋一起设套呢!”
  林粤黄牙咬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当即带着横眉毛偷溜出门要去医院找到穆怀艺没中毒的证据,若是有证据在,不仅不用撤离峪临,还能让穆京宸罪加一等,直接将他钉死在牢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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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怀艺被林粤念叨着咒骂,想要打个喷嚏却不敢动弹,撇着嘴正襟危坐地跪在病床上,眼巴巴地瞅着坐在他面前削苹果的周婼。
  “胆子大得很啊,你是不是嫌我活得太舒服了,不和你儿子一起给我吓出个心脏病来誓不罢休,嗯?”
  周婼手里的水果刀泛着冷冽的银光,看得穆怀艺直咽唾沫,生怕这小刀下一秒就扎在自己面前。
  “你不行……你容易笑场,那林粤老奸巨猾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在演戏,这不都是为了给小渝报仇么,再说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哦,还敢还嘴是吧?知道你儿子昨晚上怎么过的不?在门外头睡了一夜。”
  “还没娶人进门呢就这么惧内,没半点儿我的风采!”
  穆怀艺冷哼一声。
  “对,你最有骨气了,”
  周婼皮笑肉不笑,从带过来的保温桶里提出一碗苦得泛黑的中药,“做戏做全套,免得被人留下把柄。”
  “这病房里又不会有其他人看见……”
  “喝。”
  周婼笑盈盈地看着穆怀艺,盯得穆怀艺一哆嗦,挣扎无果后只得老老实实地捧起药碗喝了个干净。
  渝棠和穆京宸慢周婼一步来到医院,一进门诊大厅便迎面撞见提着果篮的陈姝雅,陈姝雅惊呼了一声后转头就跑,想来也是因为瞒着渝棠白让渝棠担心而愧疚。
  “这丫头……”
  穆京宸失笑,渝棠也被陈姝雅逗得展开眉头。
  “老大,林家里头有动静了!”
  被派去盯着林粤的伙计气喘吁吁地赶来,伏在穆京宸耳畔道,“周雨卉被林粤押进地下室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准备逃。”
  “他留在峪临是死,逃出峪临也是死。”
  穆京宸冷冷道,军营中的穆家军已经悄悄被调至城边,林粤这次插翅难逃。
  伙计得了穆京宸的指令和交待后便又回去待命,后面的计划穆京宸在昨晚都和渝棠交待了个清楚,渝棠要做的就是继续演戏给军部的人看,让他们相信穆怀艺是真的差点一命呜呼。
  “那许杨多有虐杀犯人的前科,死不足惜。”
  穆京宸向渝棠补充道,渝棠笑了笑,知道他是怕自己嫌弃他以人命换动机,嫌弃他身上沾染的血腥味。
  “先生为民除害,在我看来迷人得很。”
  渝棠笑道。
  穆京宸揉了揉他的脑袋,正巧即将先一步出城带人围堵的甄晦来要与穆京宸做最后的核对,渝棠知道此事需要细细核对商量,又看见医院对面有卖果篮和咖啡的小商店,便打了声招呼去给穆京宸买咖啡,也给穆老爷子捎个果篮。
  穆京宸的目光始终紧跟着渝棠,甄晦受不了他这个黏糊的样子,调侃道,
  “一条马路的距离你也怕把嫂子丢了不成?”
  “你嫂子好看,我舍不得挪眼不行么。”
  穆京宸冷淡回怼,甄晦翻了个白眼,又是他没事找事自找柠檬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