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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页


  西蒙抬头看向顾问,暗金的瞳孔好像藏着宝藏,温和而尖锐,带有一点触之即逝的嘲讽。
  “我……我仔细想想。”他颤抖地闭起眼睛,回顾了好一会,才哆嗦着开口。
  “我,我好像看到了!”西蒙大喊,喘着气。
  安德烈走上前抚着他的后背,凑近他耳边安抚:“别怕,这是你的记忆回笼,你仔细回忆,然后对我们说出来。有我帮你,梦里的一切都不是你做的,别怕,告诉我好吗?”
  西蒙迟疑地点头,“我从屋子出去来到了特里屋里,他看到我时露出了很不屑的神情,说我畏首畏尾,阻碍了神血的研究。还说他成功了,他已经找到了神血。然后……然后他说我没用了,接下来只要把老爷和小姐带去神那里,他就是神最亲近的使者。”
  西蒙复述到“老爷”时顿了一下,迷茫了一瞬,再此开口,“他拔出了匕首要杀我,但是他喝了神血,身上满是烧伤,虚弱得不行,于是我反手将匕首插在了他身上……我杀人了……”
  “不是你杀的。别怕。”安德烈打了个响指,西蒙颤抖了很久才停下。
  “你刚才看到的是管家让你看到的,你没有杀人,你只是经历了这段事。”莱恩斯拍拍西蒙的肩膀,“回去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
  西蒙抿着唇,点点头,起身离去。
  除却方才安抚时说过几句话以外,安德烈一直很沉默。直到西蒙推开门,安德烈突然开口:“您的管家很称职,也很衷心。”
  西蒙身体僵硬了一瞬。
  安德烈笑着叹息:“很遗憾发生这种事,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房门被关上,莱恩斯记下西蒙的证词,敲着桌面问,“怎么样?”
  “故事很好,也很完整。”安德烈抬起手,五指张开,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莱恩斯面前摇晃,“如果我使用了读心,这位庄园主人的表现应该就是如此。”
  莱恩斯眸子一凛,“他知道血族的能力。”
  “而且很熟悉。”安德烈补充。
  “不过也不是没有破绽,首先按照他的故事,特里是在之前饮下的神血,他是怎么知道烧伤是神血造成的?其次,我假装收起读心后,他没有昏睡,而是颤抖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显然他不确定读心术带来的副作用,也不知道读心结束时应该有什么表现。”
  “西蒙没有被安插另一段记忆,他对案情的描述可以解释所有的异样。烧伤,凶器,时间线。除了凶手,还有谁能这么熟悉案件呢?”安德烈愉快地发问,转向房间的角落,“您说是吗,庄园衷心的管家先生?”
  莱恩斯不认同地看向安德烈,吸血鬼尖锐的讽刺和恶意冲著书柜边被绒布遮盖的展示架迎面而去。
  莱恩斯撩开绒布,窄短的展示柜上,老管家一动不动地蜷缩在上面,闭着眼睛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解开。”莱恩斯说。
  安德烈拍拍管家的肩膀,僵直的身体一瞬间软了下来。
  这间屋子悄无声息地藏匿了一位被主人指控的嫌疑犯,西蒙的一字一句管家都真切地听在耳朵里,安德烈微笑着扶起管家。
  “有什么话想说吗,管家先生。”


第二十六章  
  老管家在放雕塑的卡座上蹲了几个小时,四肢酸软,背都挺不太直。
  莱恩斯瞪了眼疑似幸灾乐祸的吸血鬼,对管家说:“西蒙的证词你听到了。目前来看你的嫌疑很大。”
  管家脸上留着两撇小胡子,打理得十分精致,他头发花白,衣服凌乱。看起来十分狼狈。
  对于莱恩斯的话,管家没有太大的反应,褶皱的皮肤看不清细微的表情,“探长先生,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您还要问什么呢?”
  安德烈得到了有趣的答案,暗金的眼睛亮着,上下打量波澜不惊的管家,在莱恩斯耳边说:“看吧,我就说是只忠心的狗。”
  屋子不大,安德烈也没有刻意回避,这句话老管家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不知道这只狗衷心的是庄园,还是现在这个庄园的主人呢。”安德烈淡然地说着,声音好似歌剧里的独白,抑扬顿挫,好听且入心,“家族几世的努力才支撑起这么大一个庄园,眼看毁于一旦,还挺可惜的。”
  “与恶魔合作,和怪物共舞。这么好的庄园,建立之初的用意恐怕不是这样吧。”安德烈看向管家,话语如同铡刀,为主城外偏远的葡萄酒庄定下了罪责。
  “特里的名单下从仆人,上至小姐,你主子赔进去的不是金银珠宝,地契权力。而是百年的根基。”莱恩斯说,“要顶这个罪,你想好了?”
  两人一黑一白,担忧和讽刺同行,即使知道是个圈套,管家还是犹疑了。
  他看着屋内精致的油画,昂贵的地毯,还有缓慢燃烧的玫瑰香烛,最终闭上眼睛,向已经逝去的,他所服侍过得主人弯了腰:“是特里迷惑了老爷。”
  在庄园里,资格最老,最有权力的,并不是西蒙。
  人员稀奇减少的现象几乎是一瞬间就被管家觉察了。
  西蒙的家族有血族遗传基因,所有后代都是较为明显的日行者。
  惧光,喜生食,过了三十岁就会脾气暴躁,血族血统变本加厉地改变他们属于人的理性和认知。同时,还为他们的寿命设置了上限。
  老管家辅佐过不少家主,最长寿的一位,在三十六岁因为血统突然不稳定,七窍流血去世。
  他知道西蒙对血统的怨恨,也知道西蒙对死亡的恐惧。所以在第一个试验品嘶吼着被打穿胸膛时,他选择顺从西蒙。
  特里的试验并非毫无用处,西蒙的血统很稳定,没有副作用,生命特征也与常人无异。
  但慢慢的,人的贪心开始滋长。
  老管家说到此处,不可抑制地叹气。
  血族基因从来不是一项毒药,他蕴藏着人类无法达到的潜力。长生不死对人类的诱惑力好似肥美鹿肉对极渴的野兽。
  管家:“他们开始研究‘神血’,一种使日行者摆脱血统,真正成为血族的神药。特里是贪得无厌的混蛋,他自觉抓住了老爷的把柄,行事逐渐肆无忌惮起来。后来还想染指小姐。重要的是,他研制出了神血,却不愿意给老爷。”
  “他想用神血控制老爷,起初只是要钱,后来要女人,要庄园,甚至要求老爷做他的神仆。”管家摇摇头,说,“蠢货一个。他动了所有上位者都有的底线。尊严。”
  管家当晚发现西蒙不在房间后,就知道大事不好。但特里的确死有余辜,因此管家当即拿了特质香烛点燃,打算蒙混过关。
  莱恩斯:“你们要处理一个死人很容易,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叫警察来。”
  “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特里是个蠢货,但他后面的人不是。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老爷说特里的死必须合理,不然‘他们’不会继续支持试验,也不会供应新的神血。”
  “西蒙没有死心,他还想成为血族。”安德烈厌恶地皱眉,“像打不死的老鼠。对自己的低贱无法认可,就拿人命去填一条走向王座的路。”
  管家顿了顿,最终没有反驳。
  安德烈撇下嘴角,仿佛自嘲一般说:“不过血族也是一样。这么说来,西蒙至少很聪明。”
  莱恩斯把管家送走,找了警卫专门保护。
  庄园的命案已经破案,却牵扯了更深的迷局。
  又是“神血”。
  这个组织好似随风生长的莬丝子,从北区长到主城,好拔除,却毒性猛烈。
  “你的戏演完了?”莱恩斯写完记录,问安德烈。
  “自以为是的日行者,愚蠢的血族,还有衷心耿耿的仆人。我认为是场不错的演出。”安德烈笑道,“夜巡不允许玩忽职守,所以接下来我会努力工作的,长官。”
  “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看西蒙这个人?”安德烈答非所问,反问道。
  莱恩斯思索着,回答:“自傲且有野心。他很谨慎,懂得隐忍,也足够残忍。如果他没有和那个组织合作的话,我不介意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夜巡工作。”
  安德烈毫不留情地嘲讽:“太自以为是了,长官。您那个巡逻队,除了没钱吃饭的猎人和空有热血的文员,怕是只有我这种被定了契的倒霉鬼愿意为之工作了。”
  在莱恩斯沉下脸之前,他接着说道:“西蒙需要强烈的认同感。他用绝妙地手法杀害特里,没有把自己摘除嫌疑,反而让自己成为直接嫌疑人。凶手自首的戏码稀奇且独特,当真正凶手另有其人时,我们只会庆幸自己的谨慎,并欣喜与自己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