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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页


  猎人嚣张的一面好似昙花一现。这个男人没见过世面,每日醉在女人和麦芽啤里。
  他无知,无能,无耻,却有着无与伦比的自尊。
  安德烈撇了撇嘴,方才一瞬间他把眼前这个男人和无数年前在某个战场上,那个握着银刃,满手鲜血,为他带来希望感的猎人重合了。
  然而人类永远不会让他失望,所有的惊艳都只是夏天的雪人,骨子里的卑劣总是不合时宜地钻出来。
  把他和家里的猎人比,真是对不起莱恩斯。安德烈想。
  “你好像听不太懂人话,我说了你的情报在我这里没有价值,你的筹码无效”安德烈耸肩,斜睨着猎人,好似神看向世间肮脏的乞丐,“至于要定契约,这点我可以很遗憾的告诉你,你不配。”
  “等等,等等!我还有东西。”猎人被吓破了胆,态度柔和了不少,“莱恩斯呢,你不在乎莱恩斯吗!他们已经在抓莱恩斯的把柄了,这家伙在血猎行事乖张,夜巡分权也惹恼了不少人,他的仇家可是乐得袖手旁观!我……我就是要活着!我不贪了!你带我离开,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猎人生怕安德烈反悔,冲向吧台夺过老板娘记账的本子撕下一张慌乱地书写。
  他把纸塞给安德烈:“我家地址,明天,明天你来……给我和家人一个安全的住处就行!”
  “请您明天一定要来,他们不会饶过我的,马上到期限了!你一定要来!”
  安德烈对着纸条看了片刻,最终收下。
  所以说,人真的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这个男人前一句要抛妻弃子,下一句又满面柔情。
  安德烈知道他察觉了自己的厌恶,所以敏感地改正,修调。
  他的仁义和品格随着利益走,脸上带着无数层虚伪的面具。
  想想就让人作呕。
  “您真是好丈夫。嗯,也是个好父亲。”安德烈面无表情地夸赞,“既然要达成协议,就给出点诚意。他们是谁,什么叫到期限了?”
  猎人面色一滞,脸皮泛白,只有两颊憋得通红:“是……他们是魔鬼!所有人都在他们掌控之中,每月吃一次神药。那是个屁的神药,就是让人上瘾的毒品!后天就是这月的期限了,我要是不去做登记……”
  猎人打着哆嗦,嘴唇有些不利索,“我真的走投无路了,那些人的手段令人发指。您北区办的案子,他们对我们做的比对那个女孩做的,可怕一百倍!”
  说罢他又紧张地四处张望,狐疑着盯着在吧台后面自斟自酌的老板娘,“我不能多说,他们无处不在。”
  “行了。”安德烈对伪善之人的恐惧没有任何同理心,“我明天会去找你。早些会去做你的好在丈夫吧。”
  猎人哂笑着道谢,笑容扭曲,一半是尴尬,一半是愉悦。
  这段交谈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安德烈出来时是夜晚,回去时依旧是夜晚。
  开着的窗户透进夜晚的风。今夜有大风,带着遥远的海的味道。咸腥里掺着甜味。
  给莱恩斯写信的笔纸都铺在桌上,安德烈在窗口,回头看向书桌时,半片月光刻在他脸上。金发添了月光的苍白,成了病态的淡金色。
  安德烈挥手,铺开的信纸翻卷着滚在地上。
  “喵!”
  弥撒今夜进不了房门,郁闷极了,恰到好处地在门外挠爪子。
  安德烈顿了片刻,好心让弥撒进屋了。
  “奖励你。”安德烈接住委委屈屈扑过来的弥撒,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第二天一早管家就站在门外,除了带来弥撒和安德烈的早餐外,还传达了一条来自莱恩斯的消息。
  莱恩斯在南区坐立难安,决定高效率解决完后续事情早日回北区。按照信上的日期,莱恩斯已经启程了一段时间了。
  出门回家还要知会一声并不是莱恩斯的做派,因此这趟额外的“家书”的目的在于提醒安德烈千万不要擅自行事,等他回来。
  安德烈抱着弥撒,接过了老管家手中的早餐,只听了“老爷特意让我转达……”八个字就毅然决然把管家关在了门外。
  “……让您小心行事,他会尽快回来。”
  管家固执地讲完了话。对客人在卧室用餐加喂猫的行为表示不认可后,叹着气走了。
  下午,安德烈摸到厨房,正遇上煮鸡胸的老管家。
  老管家做事专注,对着咕嘟咕嘟的小锅发呆。一转头鼻子贴上冰冰凉凉的衣服扣子,胡子都吓歪了。
  “您来给弥撒找吃的?”老管家拍着胸脯,平复心情。
  “嗯。”安德烈随口应道,问,“您知道北区黑市吗?”
  老管家笑眯眯撕鸡肉的手顿住,“知道是知道,但这种不干净的地方,我也只是听说过。”
  他打量安德烈:“您是有什么需求吗?”
  “没有。”安德烈接过他手里的肉,“您别紧张,办案需要。我下午出去,劳烦您再帮我照顾弥撒了。”
  ‘
  “都是应该的。”管家松口气,小心翼翼提议,“老爷今天就能到了,您要不要……”
  “……”安德烈平静的眼神使管家闭了嘴。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第四十三章  
  酒馆的账单沾染了各种气味,油渍酒渍染得纸张斑斑驳驳。好在字迹还算清楚,字形也不难看。
  地址所指地点在闹市区后的小巷里。不似街市的热闹与脏乱,这片居住区好似桃花源一样被安置在闹市里,颇有些隐居的意思。
  傍晚的云彩后面藏着太阳,浓烈的橙红色晕开在天空,晦暗又明亮。
  建筑物紧密排列,每家每户连栏杆都一模一样,只有黑漆木门上的金属门牌能表示他们隶属于不同的家庭。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在工作,家家户户大门紧锁,一片寂静。
  格式化的居住区里,一扇敞开的门就显得格外不合群。安德烈停下脚步,和天边燃起的云彩一样浓烈的血腥味让他皱起眉。
  前方敞开的门因为风而晃动,合页被寒风吹得干燥,发出嘎吱嘎吱刺耳的声响。
  安德烈捕捉到晃动的门上有着和纸条相同的门牌号。
  随着他的走近,周围的声音丰富起来。除了风声以外,粗粝地呼吸,细弱的哭泣,还有皮肉的撕裂声一起奏响。
  安德烈没有闻到令他感到威胁的气味。或许从未来过,或许已经走远。
  屋里亮着暖黄的光,东西落了一地,这里经历过一场劫难。
  昨天假惺惺和他哭诉的男人此时趴在地上,紧紧攥着一只女人的胳膊,力度大到指甲刺进皮肉。
  女人还活着,微弱的呼吸,却没有力气挣扎。她瞪着眼睛,看向餐桌下躺着的孩子。
  小小的一团,身上沾满了血迹。她身上的血液浸透地毯,洇出一片。
  这个孩子已经没气了。
  肆意喷洒的血液散在空气中,呼吸之间鼻腔如同沾上血珠一般黏腻。安德烈不喜欢欲望被迫勾起的感觉,这让他难以冷静,好像本身的他已经消亡,身体里住着的是前来吞噬他的野兽。
  躺在地上的女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推开身上压着的怪物。獠牙在她脖颈处划过一道长长的口子,她说不出话,只能比口型。
  “救……救她。”
  安德烈看到她眼睛蒙着一层雾水,清明后希望成了恐惧。骤然紧缩的瞳孔使她像受惊的小鹿。
  一旁被推开的男人被这种恐惧所吸引,嚎叫着扑了过去。
  “砰!”男人撞上了什么东西,冰冷而坚硬。
  安德烈一掌推开已经失去理智的猎人,在地上碎裂的镜片里看到了自己血红的眼睛和尖锐的獠牙。苍白的皮肤好似死人,连金发都黯淡了几分。
  他饿了。
  这是个很不好的预兆。
  被推开的男人撞上了墙壁,安德烈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简单愈合了女人脖子的伤口,转头看见了左臂耷拉着,形象怪异的男人。
  “好闻……比她好闻,好吃……好吃!”男人不知道疼一样,炙热地看着安德烈,诡笑着扑了过来。
  “你在……说我?”安德烈笑着问,他现在脾气大得厉害。饥饿感告诉他他迫切需要休眠,或者进食。眼前却有个疯子把他当成口粮。
  粗糙地手掌长出的指甲像铁钩子一般抓过来,安德烈站在原地,歪了歪脖子,一只手握着手腕,一脚踢在男人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