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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页


  他背后的房梁上,一只蝙蝠团在阴影里,死死盯住棺材。
  封棺钉一个一个被撬起,卷边的银刃卡在最后一个钉子处,爪子狠狠划过木头的声音在莱恩斯头上传来。
  莱恩斯手腕下沉,银刃猛地上翘,带出一截长钉,同时刀刃也承受不出力度而拦腰折断。
  莱恩斯扔掉刀柄,拔枪转身,却没看到呼啸的阴风应该带来的獠牙。
  摆放棺木的阶梯下,弥撒长长的牙齿刺进蝙蝠的肚子,爪子上金色的毛染满了血迹,正踩住蝙蝠的脑袋,晃着头撕扯蝙蝠。
  莱恩斯松了口气,转身把最后的长钉拔掉,推开棺材。
  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甜香的气味扑面而来,棺木里铺着几朵鲜艳的曼陀罗花,没有腐败的迹象。还有几枚香扣被塞进绒布与棺材的夹缝中,用以遮盖血的气味。
  本该沉睡的吸血鬼胸腔部位连根插入一支乌黑的木桩,安德烈双手交叉躺在棺木中,若不是胸前还未干涸的血液放肆地侵占了他大半衣物,看起来就真的只像是睡着了。
  莱恩斯收起枪,握住木桩往外拔,血族极高的自愈能力导致皮肉接纳了木桩,连在木头上,根本拔不出来。只能用刀刃一点点划开长好的肉,剥离出木桩才能完全取出。
  卷边的半截银刃勉强能胜任这个任务,只是没了刀柄的银刃不好控制,一使力就会在猎人手掌心留下两道深刻的伤口。
  新鲜的人类血液滴落在胸膛伤口处,随着猎人的动作又一路蔓延至脸颊,滴在苍白的唇边。
  闭目安眠的血族嗅到美味的气息苏醒过来,准确捕获了作乱的手。
  莱恩斯在剔除和木桩连接的皮肉,卷刃的刀切口不干净,卷边里会卡住肉屑,拖慢进度。莱恩斯正要拿绒布把刀刃卷起缝隙里的碎屑擦干净,就被醒来的安德烈握住了手腕。
  吸血鬼力气比普通人大很多,不控制的情况下能轻易捏碎成年人的腕骨。
  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莱恩斯皱眉,手掌的无力感导致他握不住刀刃。
  银刃落下,直冲着安德烈刺去。
  安德烈侧过脸躲开刀刃,目光由莱恩斯的脸下落至被紧紧握住的手腕。
  粘湿的血液在手腕与手的交界处堆积,猎人因为麻木而本能卷曲的指骨看起来苍白脆弱,手掌心因为挤压而无法愈合的刀伤不断流着血,和发白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安德烈松开手,闭着眼呼吸,感受到胸腔处的钝痛和阻力。木桩还没有被拔出,他反手伸向被血浸湿的绒布,从里面拿出一把刀刃锋利,染满血迹的匕首递给莱恩斯。
  莱恩斯在棺材里抓出一块布包扎伤口,接过银匕首。
  安德烈仰躺着观赏猎人包扎,问到:“弥撒呢?”
  作者有话说:
  莱恩斯大展身手,以一敌三,满身伤痕(误)来到了安德烈的面前。
  安德烈:我猫呢?


第八十三章  
  裹好手掌的莱恩斯埋头利落处理木桩周围黏连的皮肉,抓住木桩整个拔了出来。
  安德烈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感到力气流向四肢,意识重回躯体。压迫的感觉消失,代表他活着,并且自由。
  他支起身子,眼睛若无其事地飘向大厅,似乎真的在找心爱的猫咪。
  而弥撒不负他望,安德烈一扭头就看到了被五马分尸的蝙蝠和漂亮皮毛上沾满了血迹和碎肉的卷耳,活像撕咬猎物的猛虎。
  “……”
  这样的“猫咪”显然不需要主人的担心和呵护,安德烈止住了招呼弥撒来缓解气氛的想法,安安生生躺了回去。
  安静了片刻,他闭了闭眼睛说,“我以为它不吃生食了。”
  两人一猫的行头看起来都很狼狈,真要算下来似乎只有最初的“受害者”安德烈穿得还算齐整,除了胸膛正在愈合的伤外,没有其他伤口。
  莱恩斯起身把完好的那支匕首丢进棺材,走到弥撒身边把它从彻底断气的蝙蝠身边拎开。
  在老管家的努力下,弥撒对生肉已经没那么大的兴趣。那只蝙蝠四分五裂,却没有哪处是少了的。
  莱恩斯掰开弥撒的嘴,里面又零星骨头碎和肉屑,但似乎没有吞咽。
  “没有吃,算救你一命。”莱恩斯说。
  抱着“血猫”的猎人在茶几旁站了许久,死活没等到刚刚救助的吸血鬼屈尊从棺材里爬出来和他说声谢谢。凑近一看才发现,安德烈又睡回去了。
  吸血鬼原本红艳的唇此刻变得单薄,金发铺散在红绒布上,像在血池里绽放的昙花,发是花蕊,皮肤是花瓣。夜晚过去,就会消失不见。
  猎人的靠近带来新鲜的血液,绒布包扎不起多大作用,已经被血液渗透。莱恩斯走得越近,安德烈就越觉得喉口发痒,似乎能感觉到甘甜而滚烫的液体从口腔流入肚腹。
  “很难受?”莱恩斯垂眸看向皱眉的吸血鬼,他的獠牙刺破他的嘴唇,他血红的眼瞳透过他薄薄的皮肤。仅有的红色压在白皙之上,吞噬一般在安德烈的脸上滑动。
  猎人在明知故问,半是陈述的语气有种旁观者的冷漠,兴许是错觉,安德烈在那一瞬间认为,他和莱恩斯是一样的人。
  摩挲声传来,从棺木里拿起的布料又落回棺木。卷边刀刃划出的伤口不平滑,血肉模糊地铺在手掌中心。
  极度敏感和兴奋状态中的吸血鬼抗拒一切生物的靠近,除了——食物。
  安德烈几乎在莱恩斯俯身的瞬间睁开眼,唇边蹭上湿热的血液,“我不保证适度进餐,所以收回你的怜悯,莱恩斯。”
  莱恩斯认真打量安德烈的状态,评估安全系数:“木桩能够封印血族的全部力量,七天一过,被钉入木桩的血族就会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即使拔除后,虚弱状态也会一直持续,三至四天可以恢复。根据上述资料,你现在没有威胁我生命安全的实力。”
  “还是……”
  安德烈皱眉,被莱恩斯打量思考的眼神惹得不太愉快。猎人可能被什么研究心灵毒药的血族给咬了,脑子不太正常。
  “木桩刺入心脏的确会造成虚弱,但我的心脏……”
  “……你想咬这里?”莱恩斯整个人趴俯在棺木里,一只手臂撑在安德烈耳朵右上方,一只手垫在安德烈头颅后面,血肉黏连发丝,热乎乎湿漉漉的触感让安德烈身体僵了一下。
  猎人手劲极大,因为战斗而剧烈运动的肌肉散发热量,填满整个棺木。
  他的喉结贴着安德烈脸颊,只要稍微一咬合就能刺破猎人的动脉,品尝甘美的血液。
  莱恩斯感到身下冰冷的身体僵硬,握住他肩膀的指尖用力到快要刺破皮肉。
  在一只犯了“瘾”的血族面前露出脖颈,就是在饥饿的野狼面前割掉生肉。
  没有血族能抵抗这种诱惑。
  “找死。”安德烈喃喃,语气不屑却呼吸急促。他冰凉的气息洒在莱恩斯脖颈的皮肤,为抚平在身体里作乱的本能急躁地将獠牙刺进莱恩斯的血管。
  古堡一片静谧,弥撒团在一角擦蹭身上的脏污,碎肉和血液让它不太想用舌头去“洗澡”。
  远处的高阶上,一口华丽的棺木被打开,棺木里有弓着身子的猎人和攀附在他身上的吸血鬼。吞咽声如清脆的鼓点,愈加缓慢,欲//望就愈加平淡。
  安德烈只在獠牙刺入前才记得他的猎物是谁,他很久没有捕猎,从动脉里获取食物的记忆几乎很难从脑海里翻出。
  那种掌握生死的控制感被冷落了许久,陡然迸出,让安德烈有些难以控制。
  其实已经够了,却还想再喝一口。暖的,新鲜的,甘甜的血液。这就是他需要的东西,这就是他需要做的事。
  獠牙恋恋不舍地从血管抽离,安德烈没有说谎,他的确不太能控制适量用餐,血液迅速流逝带来的威胁感很不好受。
  血族是追求浪漫与美的奇怪物种。他们会竭尽全力让残忍的杀戮变作病态的演出。他们的唾液带有毒素,一种迷幻人的神经,让人失去痛感的毒素。
  而作为猎人要训练的第一个能力,就是抵抗这种毒素。
  他们要时刻感受到疼痛,时刻感受到恐惧,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与清醒。
  “到此为止,再喝下去就过量了。”莱恩斯感受颈部肌肉的酸麻,那是蚀骨的麻痒,不疼,只是有些让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