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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页


  “俱乐部?”莱恩斯不解。
  “藏着一群达官贵人,会员制,提供所有服务,包括不限于极限运动,异族推拿,心理咨询,如果我没有感觉错误,地下室应该还有赌场和斗兽场。”安德烈说。
  “曼达去了这样的地方……”莱恩斯思索,突然问道,“既然你都去过,怎么会不知道具体名字。”
  “好问题。”安德烈的勾起嘴角,眼瞳里的金好似寒冰般冷硬,“我不记得了。”
  “大概位置?”
  “毫无印象。”
  “接触的人的相貌,名字,特征。”
  “嗯,有个神秘的田医生,一个想不起来脸的侍从,没了。”
  莱恩斯沉静地看向安德烈,用眼神询问:你在耍我?
  安德烈摊开手,说:“准确地说,俱乐部有个能够改变我记忆的人,怪物或者东西,如果不是发现及时,我会把俱乐部的事情一并忘掉,只记得曼达在集市上采购,然后我昏昏欲睡,蜷在某个建筑的石像边一觉到天黑。”
  能够改变亲王记忆的力量,即使在警觉后仍然掩盖了部分信息。莱恩斯立刻理解事情的棘手。
  “先回去。”莱恩斯扔给安德烈一套斗篷,灰黑色,里面有细小的绒毛,很保暖,抵抗寒夜的风再适合不过。
  安德烈披上这层多余的斗篷,鬼魅般跟随莱恩斯来到存放马匹的地方,老槐树拴着粗麻绳,长时间奔波的马儿打着盹,连撩起眼皮看一眼莱恩斯都不愿意。
  “没有恶意,”安德烈说,“与其长官送我回去,不如我自己飞回去,可能更快一些。”
  真的没想过拌嘴的安德烈诚恳致意,并十分省心的在莱恩斯冷漠地注视下爬上马背,享受与猎人的月光漫步。
  马是真得累,走走还要跑偏到灌丛中啃几口鲜嫩的草,莱恩斯也不催促,当万家灯火的街市消失在背后,开始盘问起上午的事情。
  安德烈嗅闻清新的芳草,夜晚的露水,聆听虫鸣与缓慢的马蹄,观赏圆润的皎月。在树叶的轻缓伴奏下,送与莱恩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无聊的人永远都无聊。
  饶是安德烈也享受夜晚的宁静,唯有莱恩斯,对夜的定义除却杀人放火好时光,怕是只有不怕隔墙有耳隐秘性好了。
  莱恩斯拉了下缰绳,避免马匹走得太远,他看着安德烈,催促他解释情况。
  严格意义上来说,吸血鬼是夜行生物。
  即使贵族不惧怕阳光,月亮与黑暗总能带给他们活力与安全感。这是藏在骨子里的喜爱,他们归属于夜晚。
  莱恩斯扭头时,安德烈正不知道望着哪根枝丫,或是仅透过他们去看今晚的月亮。那双金色的瞳仁方才刚刚给予他一个嫌弃的眼神,此刻却好似孤狼对月,身上缠绕着不该有的寂寥与虔诚。
  吸血鬼有着美丽的皮囊,强大的力量。他们的魅力不仅来自于诱人的外貌,还来自于不可捉摸的神秘感与危险。
  莱恩斯无比信任这句话,在此时,更是深有体会。
  “按照马匹行走的速度,考虑别墅可能有监听阵法,你大概还有半个钟的时间。”莱恩斯挪回眼神,提醒道。
  “曼达在看心理医生。”安德烈说,“修改记忆的人也是心理医生。诊室全部是银器与阵法,我没法靠近。”
  安德烈对月亮的执念可有可无,淡淡转回眼神。莱恩斯给他的顾问先生留的半个钟头没有彰显任何作用,反而衬托得他奸诈刻薄,连下属赏个月都不愿意。
  “不是血族吗?”莱恩斯对那双留恋与细小枝丫和尘埃的眼睛有些许的感触,谈不上喜爱,但也不厌恶,他压下心底诡异的一丝遗憾问。
  “我不确定。在那样高浓度的银质器具与牧师气息下,任何血族都难以长时间维持理智。”安德烈皱眉,“但群体性记忆改变依靠法术很难实现,我偏向于是血族的读心术。”
  读心术并不只是读心那么简单,血族能够魅惑人心,让痛苦变作快乐,喜乐变作忧愁,爱意变作仇恨,厌恶变作渴慕。读心,不止读,当摸透了人的心以后,思想,情绪不过是吸血鬼掌中的玩具,任意揉捏,任意改变。
  安德烈正是感受到情绪被放大,读取才会警觉有人对他使用了读心术。
  心志坚决或是感情冷漠的人能抵抗一部分读心,血族之中能力不相上下,读心全看警惕性,谁先发现,谁夺得掌控权,谁先沉溺,谁被主宰。
  安德烈:“蝙蝠状态下能力减损,所以会有一时不察。抛开这个不论,能够改变俱乐部所有人的记忆哪怕只是曼达来没来过这一件小事,对方的能力就在我之上。”
  莱恩斯听完安德烈对俱乐部发生的事情的大概描述,沉思:“这个田医生只掩盖了曼达长时间进行心理辅导的事情,为什么要专门改变这样一个记忆。”
  “营造曼达只进行正常心理辅导的现象。”安德烈说。
  这是他在醒来后立刻想到的结论。田医生在俱乐部长期担任心理医生,前往俱乐部的贵族不乏有因为心理原因,或是单纯看上东方人容貌前去拜访,他有一层合理的身份,唯一要做的是消除合理事件中的不合理事件。
  彻底隐埋曼达去做过心理咨询,反而会引人怀疑,田医生空缺的一天需要更多的谎言去补全。但是如果七分真三分假,想要找到破绽就难上加难。
  “他很强大,能在银器与圣器里正常生活,熟悉人类的思维与情绪,谨慎,拥有强大的逻辑能力,且在读心上得心应手。”安德烈说,“血族里,我暂时想不到这样的人。”
  “我不认为有血族可以抵抗满屋子的银器。”莱恩斯开口,好似寒风从口中刮过,沉郁肃杀,“这个田医生,可能和皇室有关系。他为什么盯上曼达,以及曼达说得‘她’是谁……”
  马匹再疲累悠闲,深林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等到别墅大门出现在眼前,月亮已经消失在天边,清晨与黑夜掺杂在空中,如画师被打翻的木头盘子。
  马修在庭院中修缮法阵,不时往栏杆外幽静的小路看一眼,似乎在等什么人。
  安德烈越过莱恩斯拉住缰绳,冰凉的手心改在人类温热的手背。
  “唏律律——”
  “问问当事人家属是个不错的选择,长官。”
  “你们回来了。”马修举着一把巨大的园艺剪,眉间挂着焦虑,对两人问早。
  “昨晚夫人发生什么事了?”莱恩斯问。
  马修摇头,“曼达很正常,太正常了。”
  修习阵法的人总有一些怪异的,毫无理由的直觉,那来自长期的联系和本能。
  曼达昨晚的行程完美无缺,在南区集市下马车前去购物,先到集市开始数第三家酒馆购入白兰地,再到左边中部的哑巴摊上买上好的牛肉。接下来,哪里有最新鲜的甜菜根,哪里有自家酿制的胡椒酱,哪里有味道最冲的罗勒叶片。南区集市好似印在曼达的脑子里,她清楚并兴趣高昂地谈论着,抱怨下午摔了一跤篮子落在地上,她弯着腰捡了许久东西。
  曼达精致的裙子上有不少灰迹,胳膊还有一片擦伤。
  一切都符合逻辑,没有任何纰漏。
  但马修觉得,有一丝刻意。
  只有一丝,一点虚无缥缈的,无理由的猜忌,却让他彻夜难眠。
  安德烈理解马修,人类是很奇特的生物,在一切荒谬时选择相信,在一切合理时选择怀疑。他们多变又单纯,却总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且部分时刻也能走向正确。
  “直觉不错,马修先生。”安德烈如实夸赞道。
  马修对突如其来的赞赏云里雾里,莱恩斯却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对人类的嘲讽,他接口道:“曼达夫人以前有精神问题吗?烦躁,焦愁,或者情绪波动极大的情况,都算。”
  “曼达是乐观文静的女性,她总是很温柔,在我遇到瓶颈时鼓励我,陪伴我,从未有被情绪支配的情况,我们也很少吵架……”马修说着说着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经历战场的人很会隐藏情绪与心事,马修不动声色地停下话题,做出没有头绪的样子。
  但经历战场的人同样很会琢磨人的情绪,所以不论是莱恩斯还是安德烈都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停顿。
  马修在隐瞒什么事情,这件事情让一直支持他的爱人愤怒或者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