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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虞美人


  偶尔闲时,孟怀泽也向山上的其他小妖精打听过雪招与阿绯。
  雪招倒是有不少妖精知道,一群小妖精七嘴八舌地围着孟怀泽向他说有关雪招的事,叽叽喳喳吵闹得别说孟怀泽能听清多少了,连向来最能言善辩的小雀精翠翠竟都有些插不上话了。
  她扑腾了半天没挤进去,有些恼怒地用翅膀叉着腰,在最后面哼了一声,脆声道:“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他!他长得可丑了!”
  此言一出,立马得到一众小妖精的认同。
  孟怀泽觉得雪招与自己也算有几分特殊情谊,刚想开口为他辩解一二,便听翠翠又道:“不过他很喜欢花,成天在各个山里找花,每次见他都是在找花看花,要不就是等花开,所以虽然他很丑,但我也很喜欢他。”
  “为什么?”孟怀泽问。
  “因为我也很喜欢花呀,而且他还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我也想去很多地方,”翠翠扇了扇翅膀,憧憬道,“很多很多地方。”
  奇怪的是,谈及川箕山上土生土长的阿绯,小妖精们却大多一脸迷茫,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等孟怀泽稍稍描述了下阿绯的特征,翠翠才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孟怀泽问:“你认识他?”
  小雀精昂起脖颈,颇有些骄傲地扫视了周围的小妖精们一圈,见大家都看着她等着她说话,才有些得意地娇声道:“我见过那只粉色的妖精。不知道他是什么妖精,但他长得也特别丑,比雪招还丑呢。”
  其余的小妖精发出小声的惊呼。
  “只不过他好像很少出来,”翠翠用翅膀尖托着下巴,边想边道,“我也只看见过他几次,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孟怀泽蹙起眉,想起很久之前,阿绯将自己团进两只翅膀里面默不作声地流眼泪,那个时候他就跟孟怀泽说过没有妖怪跟他玩,孟怀泽虽是有所预料,却没想到会至于这般情形。
  他想得一时有些出神,翠翠作为现场唯一一个知道阿绯的妖精,说完之后便歪着脖子等着孟怀泽的表扬,结果等了半晌什么都没等来,她又气又委屈,嗔怒在孟怀泽手上轻轻啄了一下,等孟怀泽回过神看她了,她又气腾腾地转过身去,只留给孟怀泽一个圆滚滚的背影,头顶还翘起着一缕绒毛。
  孟怀泽心领神会,伸手在小雀精的脑袋上揉了揉,替她捋顺了那缕不听话的绒毛,笑道:“谢谢你,翠翠。”
  小雀精有些小姑娘的任性,脾气来得快,去得却也极快,被孟怀泽轻轻地揉了一把脑袋,被忽视的不满当即烟消云散,蹦跳着回过身来,兴冲冲地对孟怀泽道:“孟大夫,你如果想见他,我可以帮你找。我喜欢在川箕山中飞着玩儿,一定能帮你找到的!”
  孟怀泽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
  正如那些在他不知道时被送到院中的木头一般,孟怀泽想,阿绯或许也在某处偷偷地瞧着他,他不出现便是不想出现,孟怀泽并不想强迫他。
  就这样一直到了春末。
  最难熬的冬天都过去了,春天反倒有些老人撑不住了,村中几位老人同时生病,再加上其他一些人的小病小伤,都很不巧地赶在了一起,孟怀泽那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空闲再往川箕山上去。
  先前他在川箕山深处遇到一种珍稀的草药,他只在古书中见过,据记载言只有在谷雨前后两天成熟,采其地下一尺之后的根茎,有着很强的药用价值。孟怀泽自在川箕山中碰见,便成日里盼着,而等终于盼到了谷雨时节,他却忙得根本抽不出空往山上去。
  邬岳自告奋勇,要帮他去摘来,孟怀泽深知邬岳只知名目不记模样的不靠谱德性,给他嘱咐了几遍那药草的特征,再问邬岳:“记住了么?”
  邬岳打了个哈欠,吊儿郎当道:“那座山上能看到的花草我都给你摘一把来就行了呗。”
  一看就是没听……
  孟怀泽急着出门问诊,拍了拍妖怪的狼脑袋,无奈道:“算了,你还是歇着吧。”
  他急匆匆地走了两步,还没出门去,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回头道:“你要是在家待得无聊,就往川箕山上去找翠翠他们……”
  他还没说完,便被邬岳打断:“我找那些小妖精做什么?”
  孟怀泽默了一下,道:“我尽量早些回来。”
  邬岳摆了摆手,孟怀泽这才有些不放心地走了。
  村中几人的病都是要悉心照料极费心力的活,孟怀泽看顾完了一病人,来不及休息又往另一病人家赶,走到半路的无人处,突然从路旁树上跳下一个人来。
  孟怀泽捂着胸口,惊吓还未来得及平复,便见邬岳献宝似的给他递来一把苜蓿草,问他道:“是这个么?”
  在邬岳自信的眼神中,孟怀泽接过来那把苜蓿,然后顺手喂给了路过的一只鸡。
  “不是。”孟怀泽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苜蓿身上去的,边走边道,“你去川箕山了?”
  邬岳把那只吃得欢快的鸡盯得哆嗦着咯哒哒跑走了才收回视线,将那把苜蓿草一脚踢出老远:“我再去找。”
  “不……”孟怀泽一回头,那妖精已经不见了。
  等从第二个病人家出来,孟怀泽迎面对上一大把白蒿。
  孟怀泽伸手拂开挡在眼前的白蒿,对上草后面一脸得意的邬岳,委婉地提议道:“要不,你还是别自己找了,问问其他的妖精……”
  邬岳脸上的得意逐渐消失,指了下手中的白蒿:“这是他们选出来的第二个,之前那个是第一个。”
  孟怀泽咽了下口水,觉得他就不该期冀这群妖精有记忆和脑子。
  “算了,”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孟怀泽有些疲倦地抻了抻肩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每次都堵得很准,好似不论他走到哪里邬岳都知道一样。
  邬岳皱起鼻子嗅了嗅,哼道:“找你还不容易。”
  孟怀泽有些想笑,问道:“为什么,你是靠什么……”
  他说到一半回头,发现身后廖无一人,那妖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蹿走了……到底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或者打声招呼再走啊!
  孟怀泽虽是心里记挂着邬岳,之前还允诺了他会尽量早些回家,等看顾完一圈病人却也几近深夜了。
  孟怀泽从最后一户病人家出来,周围夜色深重,他也疲倦得厉害,有些昏沉地扶了扶额,听到周围落地的声响,他没立即睁眼,带着些困倦的鼻音笑道:“回来了?”
  邬岳嗯了一声,将手中的东西在孟怀泽脸前晃了晃,草木的柔软触感搔在孟怀泽的脸上。
  孟怀泽睁开眼,正对上一片夜色中艳艳的红。
  邬岳手中拿的竟是一大把开得热烈的虞美人。
  “不是,”片刻的沉默后,孟怀泽惊道,“那草又不开花,你究竟是怎么曲解到虞美人身上的?”
  “谁说我是找的那草药了?”邬岳不紧不慢道。
  “那你找的什么?”
  邬岳一笑,夜色中他的模样仍是俊朗得逼人,他将手中的虞美人塞到孟怀泽手里:“看到了觉得好看,就摘来给你。”
  孟怀泽的视线从邬岳的脸上挪到手中的虞美人上,又从手中的虞美人挪到邬岳的脸上,夜风暖柔,似是将他身上的疲倦也都吹散了。
  “不走吗?”邬岳走了两步,看孟怀泽没跟上来,扭头问他。
  孟怀泽嗯了一声,快步跟上去和邬岳并排,黑暗中他嘴角始终忍不住勾着笑。
  邬岳眼尖地瞧见:“笑什么?”  孟怀泽咳了一声,假装无事地摇头:“没什么。”
  邬岳的手背在脑袋后面,他回头瞅了一眼不远处的村落人家,嫌弃道:“你们人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弱。”
  “年纪大了自然免不了多些灾病。”
  “什么?”邬岳蹙眉。
  “没什么,”孟怀泽不想就此多说,不知为何,年岁的问题上总是给他带来些不安,让他下意识地有些抗拒,他笑了笑道,“快走吧,回家。”
  为了不让那条狼崽子过于得意,孟怀泽对那虞美人表现得很是随意,随手插在了廊下放置的一个废弃坛子中,之后一直到睡前都没再碰它。
  本是疲累至极的一天,以往孟怀泽挨着枕头就能睡着,这晚却是辗转反侧,最终还是一推邬岳:“我睡不着,想去看看医书,明日还得给成叔看病。”
  邬岳不动。
  “我真睡不着,”孟怀泽的声音有些软,“我看一会儿就回来行不行?”
  邬岳喜欢听孟怀泽这样说话,也有些受不住他这样说话,这才哼了一声,松手将人放开了。
  孟怀泽下了床,放轻动作关了房门,却没照他说的那样往东屋跑,而是做贼似的颠着脚步蹲在了放虞美人的坛子前。
  月光下,虞美人红艳朗然,孟怀泽含笑看了一会儿,轻着动作去给坛子换了水,又将虞美人一枝枝地展开插进坛子中。
  做好了这些,他也未立即进屋去,而是坐在廊下借着月光表情荡漾地盯着那些虞美人看。
  他正看得出神,不远处的院墙边上却传来动静,孟怀泽一愣,有些疑惑地顺着那动静看过去,便见有东西被从院墙外不断地扔进来,昏暗中孟怀泽看不清晰,只觉得像是花草一类的物什。
  过了片刻,扔动停止了,一个粉色的尖尖从墙头上慢慢地露出来。
  孟怀泽的心跳瞬时急促起来,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将那墙头上的粉色小妖给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