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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断绝关系(一更)


  酒楼人声鼎沸,小二一个人当几个人用,飞上跑下,在这冷冽的冬天,忙的满头大汗。
  老板笑得不一样乐乎,招唿着客人,里面坐。
  等忙过这一趟,小二停下来,用肩膀的帕子擦了擦汗水,伸手扯了扯了掌柜的衣服,“掌柜的,今日什么事啊,怎么这么热闹?”
  掌柜睨了他一眼,“邺城李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没听说啊?”
  “啊?”小二一脸茫然。
  掌柜的摇摇头,将柜台上的茶壶塞到他手上,不等小二露出苦色,他推了一把人,拍拍小二的后背说:“自己去听听。”
  小二撇了撇嘴,总觉得掌柜的是故意使唤他,让他半刻也不能停歇。
  无奈他只能拿着茶壶,一桌一桌倒茶。
  “诶,前几日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
  “怎么会没听说,邺城内闹得沸沸扬扬,据说今日啊,李府会当着官家的面,将李府二公子从族谱上划去,这可是铁了心要断绝关系啊。”
  “你们说的这李府,不会是邺城第一那个李府吧?”
  “不然还有哪个李府,看看酒楼这些人,哪个不是冲着看热闹来的。”
  “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话就得从李二公子去沂南说起了……”
  李家二公子去沂南,同苏家的双儿成亲,本是一桩美谈,可谁知道李二公子染上了赌瘾,欠了赌坊不少钱。
  李家老夫人出手援助过一次,又是置办家宅,又是帮忙还赌债,谁知道李二公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不仅浪费了老夫人的苦心,还愈演愈烈。
  如今欠了赌坊好几万两银子,这不是赶着败光李家吗?李家还有那么多人要养活,哪里能因为李二公子一人,置所有人不管了。
  现在李二公子人被赌场扣押了,宅子也被赌坊收走了,连同李家的米铺也遭了殃。
  简直是家门不幸。
  不得已之下,老夫人下令将人从族谱划去,以免连累了李家。
  李府大夫人,本来不愿意,毕竟是亲生的,但最后无法,也只能大义灭亲,还因为此事气病了,这几日李府的人天天去药铺抓药。
  只能叹息一声,谁家摊上这样的少爷,倒霉哦。
  也是应了之前算命先生说的,克亲!
  众人听完,心中不是滋味,但李二公子也是该,好好的不学,干嘛非要去学赌坊那一套,自家有赌徒的深以为然,甚至也想回去断绝关系了。
  但也有疑惑,李公子到底是怎么染上赌瘾的,只是声音小想到的又少,被嗓门大的人,盖下去了。
  还有人疑惑,那苏家的双儿和李家二公子,就这么被扣押赌坊,不管了?
  只是这会儿人都在关注今天的宗谱一事,哪里想的了这么多。
  这酒楼离李家不远,吃过午饭,赶过去,还能瞧见邺城德高望重的几位老先生,届时全在李家宗祠可就热闹了。
  川洲斩断亲缘的人,虽然也不少,但像李家闹着这么沸沸扬扬,隔着几座城都知晓,也可以算是独一家了。
  有人夸奖李家断的好,但也有骂李家薄情。
  当然更多的是骂李家二公子。
  赌徒嘛,输了还要继续赌,谁家不讨厌。
  而此刻的李府,李胜才和老夫人站在祠堂里。
  上面全是李家的列祖列宗,旁支虽然多,但到李胜才这一辈,关系也已经远了。
  宗亲还未来,老夫人和李胜才拿着香,朝祠堂里的祖宗行跪拜礼。
  李胜才将老夫人扶起身,望着外面热闹不凡的街道,小声问:“母亲,就这样将李初尧逐出李家,京城的人,不会不高兴吧。”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望着祠堂祖宗的排位,捻动佛珠问:“李初尧可死了?”
  李胜才摇了摇头,“没有。”
  “那他可出人头地,祸害到李家的利益了?”
  “自然也没有。”
  “我们将他抚养长大,办理婚事,可有对不起他的事?”
  李胜才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祖宗的洗礼,接着不急不缓地说:“既然都没有,那就只能怪他自己不争气,断了关系,便与我李家再无关系。”
  “母亲说的是。”
  宗祠陷入安静,院中的百年老树,光秃秃着枝干,或许是根坏了,树皮干枯,仿佛活不过下一个冬天。
  突然外面响起声音,只见几个小厮,搀扶着几个银发的老人从外面进来。
  官家的人紧跟在其后,给足了李家人面子。
  看样子,这个了断,李家下定了决心,再也无法缓和。
  老夫人看了看外面被拦着进不来的乡里邻居,冲李胜才点点头。
  李胜才出去,站在众人面前,高声道:“我李某,很感谢今日前来的人,为我李家做出的决定,做一个见证,不过这也是我李府的家事,还希望大家安静,勿要喧哗。”
  说完李胜才,让家丁全部让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家这是打算,请他们进去了?
  有人试探的往前走了一步,李胜才让开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众人心下了然,井然有序的往里面走,看归看,但也谨记李胜才的话,安安静静,做一个看客。
  李胜才让人搬来凳子,让德高望重的老人坐下,又将官家的头领请上座。
  准备就绪,其中一人白发老人是李家最老的长辈,也是现在的族长,他佝偻着背站起身,杵着拐杖,长长的胡须,被风吹的一抖一抖。
  老族长被人搀扶走到宗祠面前,拱手冲牌位一拜,他接过族人递过来的族谱,手微微颤抖。
  “我代表李家族人,在这里,询问嫡次子李初尧所犯何事,需要逐出宗谱?”
  老夫人和李胜才冲老人一拜,悉数李初尧的过错。
  “前有借米铺上千两,欠赌债两千两,李家还之。”
  “后有成亲置办宅院八千两左右。”
  “米铺损失上万两。”
  “欠条数万两。”
  细细算下来,在场的众人皆是心惊,这么多银子,别说李家还不还的上,就他们而言,也是不愿意还的。
  这数目太吓人了。
  饶是司空见惯的老族长也被吓了一跳,要不是顾及还要继续主持,真想骂一声,家门不幸啊!
  “可还有话要说?”
  老夫人上前一步,冲众人说:“今日让大家见笑了,老身身为李初尧的祖母,管教不严,实属罪过。本允诺他去沂南,是为了成全一桩美事,没想到倒是让他误入歧途,老身惭愧。”
  老夫人言辞恳切,目露和蔼,又加上身带佛珠,几句话,便让人感受到了老人的无奈,也让他们不由想到,这生母是怎么教养的人。
  不过有李胜才说辞再先,他们也未出口,只能听老夫人继续说。
  “不满各位说,尧儿在成亲前,便有传来身欠赌债,老身让琼叔前去,让人好好改正,此事苏府也知晓,后帮人清了账,他也答应老身,再也不去了……”
  老夫人老眼闪着泪花,用帕子擦了擦,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谁知成亲后,琼叔一走,便又恢复了本性,老身本想着沂南和邺城路途远,两人又是新婚,等过些日子,再将人一并接回来,谁知道出了这等事,老身……罪过啊。”
  李胜才适时上去扶住老夫人,有些家中有赌徒的人,忍不住落了泪,甚至开口道:“老夫人深明大义,今日李府的事,也是告诫我们,庇护不可能是一辈子,及时了断,也未尝不好。”
  一人发言,深有所感的人,跟着附和,皆叹“老夫人深明大义。”
  老夫人被扶下去,李胜才出声道:“身为人父,养不教父之过,请族长惩罚。”
  老族长哪里会罚他,李家旁支全靠李府支持,他上前将人扶起来。
  “这哪里怪的了你,李府全靠你操持,李府又若非人人如此。”
  这话倒是提醒了众人,之前李家大公子的事情,也是闹得人尽皆知,只是没有此事严重,后有李胜才将人送去书院教诲,想来也不是李胜才的错。
  只怕是这次李二公子的事,李家无能无力,才出此下策,公证断绝关系。
  部分人联系前后,不由想到李府大夫人的门第,一阵唏嘘。
  一个儿子没教好,可能是自己长歪了,但两个儿子都这样,难免让人多想。
  李胜才看到众人的神色,忽然明白,为何老夫人不让张香兰前来,可惜话已经说出口,即使他有心想挽救张香兰的名声,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任由事态按照老夫人所想发展。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老夫人,袖中的手指攥紧又只能松开。
  “多谢族长。”
  老族长站到中间,让人拿来笔,当着众人的面,将李初尧的名字,从李家族谱上划掉。
  又将属于李初尧的那一页介绍,撕下来放到烛火上烧尽,他朗声道:“至此李家再无李初尧一人,他所有事,亦与李家再无瓜葛。”
  官家需要做人口登记,同来的人,翻到李家的人口,划掉减去一,再把李初尧的名字划掉,单独列在一旁。
  如此,一家人变两家,再无瓜葛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