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每个人要对接成百上千位作者，连追读的功夫都没有，更别提指导了。
因此，所谓“签约后的详聊”，通常只是说一句“不错”，最多再提几点意见，而后就把作者交给合同部门起草文件了。
但今天，李格非选择了缘分与执着。
那就换一个开场白吧。
【安西：你好，我是十组责编安西，准备签下你的作品，但开始前我要先问一句。】
【安西：这次可以不太监么？】
【野犬：……】
【野犬：好。】
【安西：这也太敷衍了吧……】
【野犬：好，这次一定不太监。（说过这句话的人80都太监掉了）】
【安西：算了，你还是正常说话吧。】
【安西：再多问一句，你真的想成为作家么？还是说这次也是瞎玩？】
【野犬：这次是认真的。】
【安西：好。】
【安西：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的职业。】
【野犬：高中生。】
【安西：嗯，很强的职业……今年高几？】
【野犬：高一刚开学。】
【安西：……稍等。】
5分钟后。
【安西：《艾莉的乡村生活》是你初二写的？？？】
【野犬：嗯。】
【安西：14岁？？？】
【野犬：应该是吧。】
【安西：那能写4万字已经很不错了。】
【野犬：谢谢教练。】
【野犬：教练，我还要码字，能把我交给做合同的人了吗？】
“卧槽？！”
李格非叫了出来。
每个作者都知道编辑的时间有多紧，更知道编辑手握推荐位和流量资源，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因此作者们恨不得能多说就多说，能套近乎就套近乎。
还有嫌编辑废话多浪费时间的？
我安西入行六年，什么大神白金没聊过。
还从未见过如此放肆之人！
014 知道了
“又咋了。”飞猿仰身摘下耳机问道。
“没事，没事。”安西只默默撸起了袖管，抬了抬眼镜。
不知不觉就认真起来了，连打字都更用力了一些。
【安西：那我长话短说。】
【1，你这部作品是有商业潜力的，建议调整到悬疑、轻小说或都市频道，进行长篇创作。】
【2，写出有趣的故事是天赋，驾驭长篇是能力，天赋无法选择，但能力是可以锻炼的，只要你有决心。】
【3，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助你换新的笔名重开这部作品，以免读者被你的过往吓跑。】
李格非一口气打出了这些，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编辑通常不应表示过度的关注和鼓励，那会成为作者的包袱。
一旦作品没能达到预期，作者反而会记恨这件事，甚至怀疑编辑的专业水准。
因此，除非是面对人气作者和大神作家，“少说话”、“只说必要的”，一直都是编辑部的金科玉律。
尤其是对野犬这种不太成熟的低龄作者而言，说多了很可能会造成反效果。
果然，李格非刚发出去就有些后悔了。
16岁的小屁孩而已，自己都是他两倍的年龄了，怎么就上头了呢……
懊恼之中，回信传来。
【野犬：承蒙厚爱。】
【1：这个题材写不长，这次只想写一部完整的作品。】
【2：这部作品就是在锻炼长篇能力。】
【3：我永远只用一个笔名。】
李格非立刻回话。
【安西：都决定改过自新了，不该换个笔名么？】
【野犬：那样喜欢我的人就找不到家了。】
【安西：……】
【安西：虽然你有过很多签约作品，但读过你作品的，充其量只有几百人，其中大多数还是讨厌你的。】
【而你面对的，是一个亿万级的市场。】
【假设这些过往劣迹会导致你未来损失30的潜在读者，那么你失去的读者数量很可能是数以万计的。】
【这值得吗？】
【野犬：不值，但我固执。】
【安西：……】
【野犬：可以把我交给签约编辑做合同了么？码完字还要补作业呢。】
李格非面皮一抽，手指僵在了键盘上。
上一个敢跟他这么说话的，还是白金大神“白马啸西风”。
说起来，那个逼也是个总管级的老太监了……
好……很好。
野犬你个狗逼，再敢太监我打电话骂死你！
李格非虽然很气，但还是把《东京剧本杀》推送给了合同部的同事。
谁让他选择了执着呢。
【安西：好吧，签约编辑很快会联系你。】
【既然你这么固执，那么卡文了，写不下去了，也要自己克服。】
【短篇征文一周后截止，之后展开两周的评选。】
【执意参赛的话，15天内，至少要写到5万字，这是短篇小说开通付费阅读的最低字数，达到这个标准才有资格参与评选。】
【我会根据你当时的数据和质量，决定是否批准上架。】
【加油吧。】
【野犬：知道了。】
关上对话框后，李格非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比签之前还要烦。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野犬说“知道了”，竟然勾起他学生时代与女神网聊的回忆。
那是一段充满了“嗯”的故事……
“哈！”飞猿侧头笑道，“终于还是弃了？”
“没办法，他不想换频道，这本书基本是放弃了。”李格非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无奈地擦拭起来，“写短篇，注定不会有什么成绩，但如果这次能完本，我愿意继续投资他。”
“短篇？”飞猿嘟囔道，“冲着征文去的吧？跟市作协联合搞的那个短篇征文？”
“嗯，参赛作品数量不多，成熟的作家多半看不上这点奖励。”
“怎么，你觉得有戏？”
李格非戴上眼镜，重重点了点头。
“有。”
“哈哈！”飞猿挑眉笑道，“下下周可就开始评选了，就他？能写到上架字数？”
“那是他的事情，我只负责下达我的判断。”李格非哼笑道，“只要一个人还想写书，我安西就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嗨呦，神气起来啦。”飞猿当即振臂高呼道，“诸位，格非把野犬签了，目标短篇征文大奖，恭喜他！”
“你妈的……”李格非重重捶了过去。
为时已晚，幸灾乐祸的笑声已然响起。
“哇，那你可要好好栽培啊！”
“不愧是安西教练，网文的光。”
“短篇评奖我记得是一人一票吧？野犬在编辑部里的仇人可太多了……”
“你们这帮人啊……”李格非苦笑着起身四望，“有人知道野犬的年龄么？”
无人响应。
这个很正常，除了偶尔执着的安西，没人会有时间跟新人作者唠家常。
“16岁。”李格非抿着嘴抬了抬眼镜，“他第一篇签约作品是14岁写出来的，够破纪录了吧？”
“！！”
“苏维埃红旗那本是14岁的人写的？”
“真的假的？女友变jojo那个笔锋，怎么看都是老肥宅吧？”
“你被骗了，不可能这么小的。”
李格非也不理他们，就此坐回工位。
野犬啊。
教练我，赌上自己的职业尊严，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接下来，靠自己吧。
015 想掌控我的学习
“签约了？这么快？”
林珊璞戴着大手套捧着砂锅惊喜进屋。
“还好吧，最快记录是2000多字。”李言克制着激动，故意很随意地关上了门。
“好气哦……”林珊璞一路咬牙切齿地蹦向茶几桌，“我前前后后写过小100万字……连个水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