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哥!升哥!你待会儿再进吧…”
符钟舟是被叶志泽的大嗓门吵醒来的。他睁眼便看到身上那床被子。这被子他从来没用过,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还隐约散发出汗臭。他忍着头痛,连忙把被子踢开下了床。
“你别碍事!不然我要你们班主任给你加作业!”
“别别别…啊!”
升哥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叶志泽像个守在皇帝寝宫外的大太监,根本不敢拦住发怒的来者。
符钟舟浑身酸痛,头昏脑胀,只好坐在床沿等升哥进来揍他。
“符钟舟!”
木门被猛地推开了,升哥大步流星,脸红脖子粗地冲进来。符钟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揪着领子站起来。
“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升哥吼了一句。
他脚步虚浮,往后退了半步,靠在梯子上。“升哥,我不舒服,请一下午假可以吗。”
“不舒服?”升哥使劲点了点他,“你先自己闻闻身上酒味有多重。”
叶志泽从门口探出个头,唯唯诺诺地解释:“没,没喝多少。”
他和许鹤走到山脚不欢而散,许鹤回村里画画,他就折返回来休息了。
“你闭嘴。”升哥回头瞪了他一眼,自我消化了些怒气,才慢慢松开手。
“我知道你压力大,”升哥很贴心地给符钟舟扯了扯衣服褶皱,而后者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刚开学的时候,我把你放到角落坐着是对你放心,知道你自己对自己严格,没想到原来你是这么个心态。”
符钟舟低头没看他,“我会调整的。不用你们费心了。”
升哥叹了口气,拍了把他的肩膀。
“有时间找陆老师聊聊。”他转身要走,叹了口气。“真是,我居然都治不了你了。”
升哥很快就离开了。叶志泽担惊受怕的溜进来,给符钟舟递了一杯水。
“舟哥,还头疼吗?要不再睡会儿?”
符钟舟一见他,模糊的记忆一下就清晰了。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哑着嗓子问:“你把我弄回来的?”
叶志泽一愣,赶紧点头。
他当然扛不动这么大个人,符钟舟回忆了一下,心里清楚的很。
“走吧,去村里走走。”
今天溪刑村的天气不错,符钟舟却觉得晴天干燥,有些不舒服。
他们先往村外的田间走了一段路。符钟舟在田间走了一圈,终于远远看到某个背影后,才如同吃了定心丸安下心来。
符钟舟想散心,叶志泽无所事事,两人边从村头晃到村尾。
“舟哥你看那,”走到一个村角,叶志泽突然拉住他,“那儿有个买吉他的店。”
顺着指向看去,只见一家狭小的琴行夹在两家茶铺之间,橱窗里的非洲鼓、吉他都很有质感。
“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店铺,发现居然是个无人商店。店里装修非常复古,木质地板上铺着异域风情的花色毛毯。
原来这家店不买乐器,只是提供免费出租,真正拿来卖的只有明信片和书本。
“这里还能写明信片寄出去,”叶志泽从那面放满明信片的墙上抽出一张,“这么文艺的事儿我做不来,要不舟哥你来写一张?”
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写一张寄给谢妍,说不定她感动了,跟你旧情再热。”
也只有叶志泽敢拿他前女友开玩笑。符钟舟苦笑着拍开他的手,反问:“你怎么不说给许鹤写一张?”
叶志泽一耸肩,顺手把明信片放回去。“我和他三观不合,聊不来,聊不来。”
符钟舟疑惑地打量他,见他不说话也就不问了。
两人在小店里逛了一圈,最终还是对吉他下手了。
“来!我给你录视频!”
符钟舟从角落里拎了一把木吉他,盘腿在花色毛毯上坐下。他把吉他搁在腿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镜头笑笑。
“别拍视频了,我眼睛肿成这样,不好看。”
于是视频变成了音频。符钟舟嗓子疼唱不动,就随手弹了一段旋律。
叶志泽听出来那是陈奕迅的《红玫瑰》,但他却不知道符钟舟在想什么。
他在想那次烟花晚会,烟花绽放的一刻,他的视线却没有落在夜空的火树银花间,而是看向身边那人的脸。
那一刻,他无比后悔没有买下刚才小女孩拿着的玫瑰花。于是他在阵阵惊呼中从人潮里跑出去,跑回刚才经过的石桥找小女孩买花。
指尖在弦上拨弄的时候,内心真正的想法也随着那段回忆一起浮现。仅仅一枝花还不够,他还想送许鹤更多的花,更多的礼物。他可以每天找着各种借口给许鹤买花,他想让许鹤年年岁岁都能都到他的礼物。
拇指在六根弦上轻轻一扫,一曲弹毕。
当天晚上,许鹤便在小船的微博里等到了一段更新的音频。
为了避免尴尬,他早早就洗漱完躺到床上。符钟舟就在他下铺坐着,他却全然没理会,兀自戴上耳机听那段吉他弹奏。
【想送你一朵玫瑰。】
音频封面是之前七夕画的玫瑰花。许鹤把音量调到最大,宿舍里的水声说话声全都被盖过去了。
听得出,这只是小船随手录的。背景音里隐约听得到街上的喧嚣,音质也一般般,但听在许鹤心里,却觉得非常有日常气息。
小船太太好像不太喜欢在微博里讲自己的生活,不像其他太太,除了作品以外还会分享生活趣事。许鹤隐约觉得小船有什么顾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天晚上,他单曲循环这首歌的各种版本,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翌日,许鹤醒来的时候,窗外早就下起瓢泼大雨。密集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有规律的轻响。
天气预报显示这雨得下一整天,学生们没法出去活动,升哥和陆老师只得安排一些速写和素描作业,让大家在宿舍里完成。
“写什么作业啊,这种天气当然是要睡觉的。”彭鹏躺在项永的床上打了个哈欠,伸手戳了戳坐在床边画画的项永。其他人大多都已经起床了,洗漱完毕,打算去餐厅拿点早餐上来吃。许鹤悄悄探头向下看,发现符钟舟早就不在床上了。
许鹤的手机没电,他勉强撑着坐起来给手机充上电,又躺了回去。大概是戴了耳机听歌的缘故,昨晚根本就没睡好。他挣扎着躺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下床去吃早餐。
洗漱完毕,许鹤穿着拖鞋一路下到餐厅。正值饭点,餐厅里人很多,面食和甜点都是热乎的。然而他没什么胃口,随手拿了个茶叶蛋和一盒牛奶就离开了。往回走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嘲笑自己,以前被符钟舟吃了两个包子都馋的不行,现在没人跟自己抢了,倒没了胃口。
如此想着往前走,面前的楼梯口却被人拦住了。
一双干净的黑白板鞋出现在视野里,许鹤拧紧眉毛,果然抬头就看到了符钟舟。符钟舟站在楼梯口,手里提着两份凉面。
“你…就吃这么点儿?”
符钟舟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早餐上,许鹤一时半会儿听不出他这是关心还是找茬。
“我本来就只吃这么点儿,”许鹤故意提到之前的事儿,“早餐又吃包子又吃面的,其实我根本吃不下。”说完便像绕过符钟舟上楼。
“等会儿。”
符钟舟往左挪了两步,直直挡在他面前。有路过上楼的学生认出符钟舟,疑惑地看了他俩一眼。许鹤有些烦躁地揉了一把眼睛,语气不耐烦地问:“你要干什么?”
身前的人动了。符钟舟抬手拎起一份凉面,递到他面前。
“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