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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祝你天天开心


  画室墙上的日历被一张张撕去,等到寒意真正侵袭C市,已经是十月末的深秋。
  “联考时间出来了!”
  一大早上,升哥就急急忙忙跑进来通知,手里拿着刚得到的消息。一众学生纷纷抬头看他,眼睛下面一片青色,眼神却很亮。
  “今年联考定在十二月五日。”升哥咳嗽两声,正色道,“比往年提前了几天,你们得好好做准备了。”
  许鹤被他说得紧张,就听见吕景楠在一旁紧张兮兮地问符钟舟。“怎么这么快,我这水平能拿个好成绩吗?”
  “自信点,”符钟舟拍拍他的背,“你可是坐在A班的学生,肯定考的不差。”
  “可是马上又要月考了,”吕景楠叹气,“我早上去B班转了一圈,画得可不比我们差。”
  升哥貌似也听到了他说话,一拍脑门,提高嗓门又宣布了一件事:
  “下周的月考改成模考,我们会和C市其他画室统一出题,统一阅卷。”
  下面立刻炸开了锅,一群人交头接耳地说个不停。
  “模考?”许鹤皱眉,“这么早就开始组织模考了?”
  符钟舟点头,“一般从十月底开始就有,大概会进行三轮吧。”
  一旦具体的考试时间定下来,画室里的氛围就更紧张了。许鹤因为上次的事情,心里一直堵得慌,再加上每天面对和符钟舟的对比,越来越觉得自己画得差劲。但他也不好表露出来,怕影响符钟舟的心态,于是只好自己憋在心里。
  “周日去我家吗?”
  他正盯着自己的画发愁,符钟舟就凑了上来。许鹤有气无力地摇头,“不去。快考试了,没时间。”
  符钟舟看得出他脸色疲惫,似乎有心事。但他始终猜不透许鹤在想什么,于是只好百般哄他开心。“上次的画还没画完呢,”他趁着升哥背身过去,朝许鹤耳边吹气,“模特先生不会不负责吧?”
  “你自己编造一下。”许鹤不领情,拉着他的肩膀把人推回座位,认真画手里的速写。
  嘴上说着不愿意,但周日下午许鹤还是去了。他是拿着速写作业去的,打算在空余时间向符钟舟请教些问题。
  总之,生气归生气,学画画该请教的还是得请教。
  许鹤又和这家子人一起吃了顿饭,吃饱喝足,便进房间开始工作了。符钟舟的画架还摆在老位置,木质调色板上的颜料还没干,看上去不久前还用过。
  他盯着画上那个慵懒光洁的身体,不满地指了指腹部,问符钟舟:“我有这么瘦吗?”
  “是吗,我摸摸。”符钟舟靠过来,手不老实地往他衣服下摆里伸,作势就要来求证一下。许鹤下意识要拉开他,却又觉得符钟舟很有兴致,看他一脸开心的样子也不忍打断,于是罕见地任由他上下其手。
  “嗯,”摸够了,符钟舟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腹肌还是有的,待会就给你添上。”
  说添就添。许鹤在床上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符钟舟画完的时候,他已经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符钟舟见他脑袋一点一点,眉毛还皱着,忍不住弯了嘴角。他满意地看了眼画上的少年,又觉得无论怎样都比不上床上那个鲜活,于是拿过衣服给许鹤披上,小心翼翼爬上床,搂着对方的腰就睡了。
  许鹤做梦梦到自己遇到地震,半个身子都压在房子里,猛地惊醒,才发现是符钟舟。他睡得死沉,两手环着许鹤的腰,脑袋隔着被子靠在大腿上,眼睫毛扑闪。他的下颚线柔和却不失棱角,因为隔得近,许鹤还能看见皮肤上那一层细小的绒毛。
  “你才应该去当模特呢。”许鹤喃喃说着,俯身在他的发旋上亲了一口。窗外太阳偏西,如火烧般照进来,颜色炽热温度却冰冷。许鹤没了睡意,起身穿好衣服,把窗帘拉下来,只留下一线橙黄折在地板上。
  趁着这房间的主人还没醒来折腾他,许鹤光脚站在地上,仔细打量整个房间。
  席间听符爷爷的描述,符钟舟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也就是说,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小船,就是在这个房间里,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窗帘被照得一片火红,房间里弥漫着蓝色的静谧。许鹤转身看到木质衣柜边的墙上有一些方形的痕迹,好像曾经粘贴过照片,后来又被撕下来扔掉。许鹤吃味,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什么。他暗暗计划,要把自己和符钟舟的合照洗成照片,挂在符钟舟的床头,最好是能贴满整张墙。
  衣帽架上的衣物都挂的整整齐齐,视线向下,床头柜上摆着复古样式的台灯,灯罩上的图案纹样都已经褪色,看上去像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台灯下放着许鹤送给他的打火机和半盒烟。许鹤拿着打火机在手里摩挲,发现金属和皮质的外壳被擦得一尘不染,仿佛还沾染着手心的温度。
  许鹤心中一动,从符钟舟放在桌上的便签条里抽了一张,写了句“少抽烟,多接吻”。他强忍着坏笑,回身塞进那烟盒里。
  他在房间里踱步,床上的人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哼唧一声又睡过去了。许鹤坐到书桌前,趴在桌上看书柜里的书。从当代画师的作品集到文艺复兴艺术的画册,整整齐齐摆放在里面。许鹤自愧不如,起身抽出一本印象派的画册打发时间。
  然而书柜里的东西太多,这本书又厚又重,许鹤一不小心,就把书边上那一沓明信片带了出来。
  动静不小,许鹤转头就见符钟舟不满地哼了一声,半个脑袋都埋进被子里。他长出了口气,将书放在桌上,俯身去拾地上的明信片。
  这些明信片早就泛黄,许鹤本着不再窥探隐私的原则,没多看一眼上面的内容。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很清楚地认识到,上面的字迹各不相同,应该不是一个人写的。
  许鹤想起七夕那阵,符钟舟还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少女生给他写明信片,这家伙可都是照单全收了。没想到这种习惯从小就有,难怪总是惹桃花。许鹤有些吃醋地吸吸鼻子。他把明信片整理好,正打算塞回书架上,却被某张明信片背面的图吸引了。
  和其他漂亮精致的书信不同,那张明信片的背面脏兮兮的,油画棒的痕迹蹭的到处都是。
  那是一艘小船,在五彩斑斓的汪洋大海中行驶,浪花朵朵,扬起的水花镶嵌着金边。
  ——那年寒冬腊月,许鹤看到小船太太意图互寄明信片的消息后,连例行去操场偷看周铮打球的兴致都没有了,就这样把自己的小尾巴甩在身后,自己一个人直接飞奔回了家。或许满含欣喜和爱意的画作就是这样,让人灵感四溢妙笔生花,就连粗糙的油画棒画出来的东西都是明快漂亮的。许鹤闻着餐厅飘来的年夜饭香味,听着亲戚们刺耳的寒暄,提笔给素未谋面的小船写新年祝福。
  “祝小船太太新年快乐,旅游开心,收获更多人的喜欢。”
  那行字写的不好看,墨迹被擦出一道黑色痕迹,字里行间是少年人执笔的狂野。他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废话,而后在X市难得一见的茫茫大雪里蹬着自行车,赶去邮局。
  而如今,墨迹早就干了,字迹也褪了色。许鹤紧紧捏着明信片泛黄的一角,听着身后符钟舟绵长的呼吸声,突然鼻子一酸,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他默默把那支脏兮兮的小船塞回去,起身,连同那本画册一起放回书柜里,而后脱了上衣上床,搂住了被子里拱来拱去的符钟舟。
  睡梦中的人都有些怕冷,符钟舟感觉到许鹤的存在,本能的钻进他怀里,半梦半醒地喃喃说道:“几点了?”
  “快天黑了,”许鹤望了眼移动消失不见的橙黄光线,摸索着符钟舟的嘴亲上去,“待会儿再睡,我想做。”
  符钟舟半闭着的眼睛忽地睁开,仿佛是听到许鹤说自己考了全省第一。
  “真的?”他顿时就不困了,摸着许鹤光溜溜的胳膊就笑,抛过去一个恳求的眼神,“那这次我在上面行不行?”
  出乎他意料,许鹤严肃而平淡地点了点头。符钟舟大喜过望,一时愣住了。许鹤见他没反应,于是主动凑过去吻他,叼着丰润的唇肉不松口。
  “你想怎样都行,”许鹤捧着他的脸,难得地露出一个微笑,“祝你天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