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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四


  一大早,报摊所有报纸上都刊登了关于江月楼的报道。
  比如景城日报的标题:是杀人犯,还是另有隐情?揭秘不为人知的江月楼。
  比如照见报的标题:关于精神问题犯人的量刑标准。
  路人纷纷购买报纸,聚众翻阅,热切地议论和争执着。
  楚然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扬起笑意,给陈余之去了个电话,告知他舆论影响已经形成。
  陈余之也没闲着,在白金波的协助下,联系了教会医院给江月楼做了精神坚定。
  很快,一张标题为“关于江月楼精神问题鉴定通知单”的证明新鲜出炉,通知单内写着:经鉴定,警署稽查科科长江月楼患有精神疾病,无法自如控制情绪,暴躁症状明显,对社会有一定的危害性。建议送医强制治疗。
  这份鉴定通知单最终令蔡昌耀松了口,江月楼在警察的押送下,送入景城精神病院。
  他的双手被捆绑着,在护工的推搡下沿着狭长的走廊往自己的病房走,一路上遇见不少穿着统一病号服,胸前佩戴号码牌的神经病人。
  他们有的头发凌乱,对着房门拳打脚踢,大声哭号;有的虽然看似正常,可猛不丁地会跳出来吓人一跳;还有的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嘟嘟哝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走廊最后一间房,就是江月楼即将入驻的病房。
  护工将捆绑着他的绳索解开,一把将他推了进去。他在来之前就被注射了药剂,整个人浑浑噩噩,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精神病院院长华沉生将一份药放到他床头柜上,冷漠地说:“吃药时间到了。”
  他半躺在床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边怒吼:“我没病,吃什么药。”
  毕沉生冷笑:“来这儿的人,有几个觉得自己有病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等你痊愈的时候。”
  毕沉生准备离开,被愤怒的江月楼一把揪住,“我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我再说一次,我没病。”
  华沉生不急不躁,顺着江月楼的意思,淡定地哄着:“嗯,你没病。”
  江月楼瞪着华沉生,头晕脑胀,双手逐渐脱力,最终只能无奈松开他。
  “白金波呢?我要见他。”
  “白署长在忙。”
  江月楼努力撑着自己不倒下,冷笑起来:“借口,他把我送到这儿来,心虚不敢见我吧?”
  “白署长也是为你好。你不在这儿呆着,就只有死路一条。”
  江月楼气得双眼通红,拼命咆哮:“他们凭什么判我死罪?杨京该死,我杀他不过是惩恶扬善,这是警察的职责。”
  “你是惩了恶,但你自己也是恶。九号。”
  江月楼厌恶地啐了一口:“别叫我九号,我有名字。”
  华沉生整了整被他弄皱的衣角,走到门口,“在这儿,所有人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如果你记不住,我们会帮你记住。”
  很快,江月楼就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诊疗室中央,江月楼被束缚在一张黑色狭长的单人床上。床边有一台机器,延伸出来几条线路贴在他全身几处穴位上。
  华沉生站在机器旁,摆弄着上面的按钮,看着江月楼就像看着一只小白鼠,微笑着问:“叫什么?”
  “江月楼。”
  华沉生不客气地按下开关,电流瞬间顺着线路流遍江月楼全身。
  江月楼痛苦地抽搐着,咬紧牙关拼命挣扎,可怎么都挣脱不开束缚。
  华沉生对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悠然地看着手表,并不受干扰。“还剩五秒。”他似乎很享受江月楼嘶吼的声音,仿佛是什么美妙的音乐。
  “时间到。”华沉生按下开关,切断了电流。
  江月楼瞬间瘫在床上,大口喘息着,像极了一条搁浅的鱼。
  华沉生对他的痛苦熟视无睹,继续问:“叫什么?”
  江月楼浑身发麻,呼吸粗重,却坚定地瞪着华沉生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江……月……楼。”
  “好,再加10秒。”华沉生无所谓地笑了笑,再次按下开关。
  这一次更难忍受,江月楼高声呐喊着,青筋毕露,肌肉紧绷着几乎就要裂开。
  华沉生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江月楼承受电击的痛苦,严格等到倒计时结束,才关掉电流。
  他见江月楼已经精疲力竭,眼皮半开半合,神智都有些涣散,脸上露出笃定的笑容,弯下腰,再次问出那个重复的问题:“叫什么?”
  “江月楼。”床上的男人声音微弱,却死不松口。
  “固执。”华沉生有些不太高兴,没有享受到征服的快感,摇着头再次按下开关,让江月楼开始承受新一轮的痛苦。
  这一次,他没有再问话的机会,因为江月楼已经支撑不住,昏死过去。他有些挫败地招来护工,吩咐道:“抬回去,加大药量,放在他的晚饭里。”
  门外两个护工应声而入,解开江月楼的束缚,架着他往外走去。
  江月楼无力的垂着头,脚也使不上力,几乎是被人拖回了房间。
  只是,没有人发现,垂着头呈昏迷状态的江月楼忽然睁了睁眼睛,嘴角弯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和白金波设计好的,目的就是麻痹那个神秘的三爷,将他从暗处引到明处。
  白金波本不愿意他冒险,但他一意孤行,利用自己的情绪病设计了那起灭门惨案,革去公职,转瞬变为阶下囚。实际上,白金波早就安排杨京一家趁夜离开景城,改名换姓不再回来。惨案现场的尸体原本就是尸体,搬运过来伪造成案发现场。
  为了不让陈余之陷入危险,他选择隐瞒,哪怕被他误解,哪怕要和他站在对立面,都没有一丝犹豫。但令他暖心的是,陈余之从未放弃过他,一心想要挽救他的性命,甚至想出了精神病犯人量刑这条法规,配合着白金波将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一切都朝着他的计划进行着,只要能让三爷觉得他已经叛出警署,成为一枚可以被利用的棋子,值得拉拢,就算此时此刻受再多的苦,也都是值得的。
  这就是他的秘密卧底计划,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在精神病院的一举一动都在三爷展君白的掌握中。
  邱名汇报时对江月楼还有一丝敬佩:“骨头硬极了,华医生的电刑,从没有人能承受五次以上,他做到了。”
  展君白早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江月楼那么容易服软,也就不是他看中的人了。
  “老华认输了?”
  “没有。华医生每天都带他过一轮电刑,力度越来越重。据说每次从电击房出来,江月楼基本都是昏死过去,被人抬回病房的。”
  “即使这样也不松口?”这倒有些令他意外了,感叹道:“江月楼如果不是对手,简直再完美不过了。”
  邱名点了点头,又说:“他在病房里对白署长颇多指责,包括政府。斥骂他们治世无方,宣称治乱世就该用重典。”
  “听起来像是真疯了,连有再造之恩的白金波也要骂……”展君白思索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开车去了展天青的府邸。
  没有过多寒暄,他直截了当地问展天青:“二叔,你觉得如果江月楼站在了政府的对立面,有没有可能为我们所用?”
  “你想策反他?”展天青对他的话有些意外。
  “算不上策反,他现在已经一身反骨了,不是吗?”
  展天青想了想江月楼现在的境况,赞同道:“也对。说起来,蛇娘子这招用得极妙,一石二鸟。本想母子相斗必有一伤,没想到还附赠一个江月楼与政府的决裂。”
  “算是意外之喜。江月楼是个过分执拗和疯狂的人,如果能够拉拢到我们的阵营,他的反扑,不管对警署还是政府,都是重重一击。”
  展天青哈哈大笑起来:“可以一试。不过如何测试江月楼是否真的反叛,还需要斟酌。如果都没问题了,他将成为我们夺权的重要工具。”
  展君白也微微一笑:“二叔放心,我自会安排。现在景城已经没有绊脚石了,金马堂是时候重新发展起来,所以我让孙鹤英从北平回来了。”
  “可以,你安排就好。”
  商量完正事,展天青着急和赵墨清作乐,展君白只好告辞回家。
  才下车,就接到警卫报告,说有一位叫楚然的小姐到访,正和玉堂春坐在花园里等候。
  他知道楚然为何而来,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紧不慢地向花园走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两人的谈话内容。
  楚然问:“月楼被送去精神病院后,展司长可有提到过他?”
  玉堂春答:“邱名提过一回,请示展司长要不要去探望。展司长难得发了脾气,训斥了邱名。说既然江月楼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杀人还不认罪,这样的人,不做朋友也罢”。
  “展司长是担心惹祸上身吗?”楚然焦急地询问。
  玉堂春摇了摇头,“那你就太小看展司长了,他不是个怕事的人。他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江科长的态度。一个警察不认为杀人犯法,视国法家规如无物,甚至叫嚣警署和政府故意栽赃他有病,一副要与全天下为敌的样子。这样公然挑战法治,挑衅政权的人,展司长十分不齿。如果楚小姐是来求展司长帮忙救他的,恐怕要失望了。”
  楚然被他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噎住了,好一会说不出话来,但仍有些不甘心,道:“他是有苦衷的,我还是想试一试。”
  这时,邱名重重咳嗽了一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楚然见展君白归来,既慌张又心焦,一张脸涨得通红。
  偏偏展君白对她还是一贯的温和,当着面训斥警卫的招待不周,也怪玉堂春守着虚礼,和楚然一起在花园里吹冷风。
  玉堂春有些诧异展君白的小题大做,但见他对楚然嘘寒问暖的样子,心里不觉明白了几分。
  三人一同进屋,玉堂春寻了个由头回屋去了,留下楚然一个人和展君白面对面坐着,不觉有些尴尬。
  邱名端上来一壶热奶茶,展君白亲自给她倒了一杯,奶茶香气怡人,倒缓解了几分紧张情绪。
  “印象中,这还是楚小姐第一次登门。”展君白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敬了敬楚然,悠然地喝了一口,说道。
  楚然捧着奶茶,让它温着自己冰冷的手掌,急切地步入正题。“是。展司长,我今天来,是有求于您。您人脉广,能不能帮忙,让我们去景城精神病院探视江科长。”
  “果然为此事。”展君白苦笑了一声,放下杯子,表明自己的态度:“抱歉了,楚小姐,如果是这件事,我不便插手。”
  “江科长是你的朋友,他很信任你。”
  “楚小姐,我也一样,信任他,欣赏他,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并非因为月楼不得势而选择疏远来避嫌,实在是无法苟同月楼的所作所为,还有他坚持的治世之道,那实在太荒唐了。观念不合,信仰不合,这是我不能原谅他的原因。”
  “我不为他开脱责任,但这件事月楼也是有苦衷的。抱歉,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但请你相信我,这是意外,是他情绪病失控后的意外。”
  展君白觉得楚然着急为江月楼辩解的样子有些讨厌,语气有一丝不耐:“既然生病了,就该在医院里治疗。等他病情好了,你再见不迟。”
  楚然对他的心思浑然不觉,依旧想要说服他帮忙。“我只想确认下他现在的状况而已,我保证不会耽误或影响治疗。”
  展君白有些犹豫,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她那双美丽的,布满恳求的眼睛。
  “拜托。”
  这一声可怜兮兮地哀求直接让展君白弃械投降,妥协道:“你稍等,我去书房打个电话了解情况。”
  “谢谢展司长。”楚然笑颜如花,瞧得他怦然心动。
  准不准探视江月楼,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精神病院也是他的势力范围,丝毫没有难度,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撇清这层关系。
  他知道是陈余之想要探视,楚然只不过是来当个说客而已。这倒也不是不可以,他正好可以亲自瞧瞧江月楼到底反骨到什么地步,是否六亲不认,连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放在眼里。
  他嘱咐华沉生提前清场,并安排一间可单侧观察的房间,想要看一出好戏。
  回到楼下,看着楚然殷切的目光,他温和说道:“我托我叔叔通过委员会那边找的关系,院方同意探视了。不过……”他顿了一下,为难地说:“院方只给了一个探视名额。而且,只有十分钟时间。”
  “一个人?”楚然有些诧异。
  “是啊。我本想陪你一起去的,现在看来不大可能了。”
  楚然也无法再要求什么,毕竟展君白肯帮忙已是万幸,一个人便一个人,十分钟便十分钟,她相信陈余之一定会向江月楼问清楚事实真相。
  离开展公馆,她一刻不停地赶去余之堂。
  “时间定在明早十点。一个人的探视权,你可以直接从家里出发,还近一点。”
  陈余之很意外:“你不去?”
  “你去比我更有用。”
  陈余之想了想,也没和她推脱,感激道:“我会把握机会,争取好好和他聊一聊。”
  他们这一番谋划,江月楼并不知道。
  此时正是精神病院的放风时间,他大喇喇地坐在院子旁的台阶上,表面上不屑地看着其他病人闹腾,实际上却在偷偷观察那群虎视眈眈的守卫和分布在几个方向的护工、医生。
  有个老头突然凑了过来,叽叽咕咕说了不少胡话,他懒得搭理他,换了个方向继续张望。
  老头还在神神叨叨地说着:“你什么时候走啊,带上我,这里太可怕了。”
  他觉得很烦,一把推开老头,厉声道:“别痴心妄想了,你这种有病的人,是走不了的。”
  老头愣在原地,突然哇哇开号:“我们都有病,走不了了。我们有病……”
  其他病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陆续停止了自己的动作,此起彼伏地跟着喊了起来:“我们都有病,我们都走不了了。我们都有病……”
  院子内乱成一团,老头和其他病人到处喊着,跑着。只有江月楼,依旧坐在原处,看戏一般看着这场闹剧,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守卫和护工们一拥而上,将一个个病人拉扯回自己的房间。
  华沉生走到江月楼面前,不满地说:“你还真能惹事。”
  江月楼看也不看他,仰躺下去,双手枕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我说的是事实。”
  “其实你跟他们一样,只是身在此山中罢了。”
  江月楼很讨厌这个人的阴阳怪气,抬起头来怒视他,“不要试图说服我,我有病没病,我比你清楚。”
  华沉生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有病的人很难承认自己有病,你不是这里唯一坚持自己没病的人。”
  江月楼又有些不耐烦了,从台阶上站起来,与华沉生对视:“我要怎么做,才能证明我没病。”
  “等你和他们不一样的时候。”
  “我现在就和他们不一样。”
  华沉生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轻蔑的意味:“那是在你眼里,在我眼里,你们可都一样。”
  院子里的人都已经疏散完了,只剩江月楼和华沉生。
  他拍了拍江月楼的肩膀,“走吧,回房了,九号。”
  江月楼刚想纠正代号,华沉生立刻打断他:“坚持自己叫什么没那么大意义。在这里,活着才是第一要务。”
  江月楼吞下要说的话,不再理他,大步往病房走去。
  第二天同一个时间,还是在院子里放风,和昨天不同的是,放风时间提前结束,所有病人被带去会议室集合。江月楼本来跟在其他人身后,走到院门口时被华沉生叫住。
  “九号,有人来探视。”
  他露出意外的神情,很快又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谁这么不避嫌,还敢来精神病院探视,去瞧瞧。”
  当看到陈余之一脸平静地坐到他对面时,他佯装惊讶,但内心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当是谁,原来是陈大医生。”他吊儿郎当地笑着招呼。
  陈余之从走进探视房就一直在打量江月楼的神色,见他的状态与之前明显不同,少了那股子正气,多了些戾气,不觉微微蹙眉。
  他按捺下许多疑问,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在这里还习惯吗?”
  “习惯?”江月楼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大笑起来,玩世不恭地对他说:“陈医生是在说笑吗?我一个正常人在精神病院怎么习惯?还是说,在陈医生眼里,我就是个精神病人?”
  “你不要太亢奋,控制点情绪。按我之前说的那样……”陈余之一边说,一边抓住江月楼搁在桌上的手,悄悄将藏在手里的药塞进他手心。
  可谁知,江月楼猛然抽手,将他的药一把扔出,药丸滚在桌上、地上,到处都是。
  “这什么破东西。要说话就大大方方说,别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与探视房一扇玻璃之隔就是展君白所在的观察室,正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当看到陈余之的举动时,还未等他开口,华沉生便立刻前去处理。
  他走入探视房打断了陈余之将要说的话,严肃地对他说:“先生,我让你进来探视已经是破例。你这样私下提供药品,是严重违规行为,请你现在离开。”
  陈余之脸上一热,看着痞笑着看好戏的江月楼,心里一沉,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之前是他的私人医生,这些药物,是控制他情绪的。”
  “那是以前。现在他是我们的病人,要按照我们的规定服药。”华沉生毫不留情地说。
  陈余之弯腰捡起地上和桌上的药物,全数递给华沉生,“好,我尊重你们的治疗,请您再给个机会。”
  华沉生接过药,冷漠地提醒道:“还剩7分钟。”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至探视房的门再度被关上,陈余之这才急切道:“我和楚然很担心你。”
  “那就想办法把我弄出去。”江月楼往后一仰,将脚搁在桌子上,换了个惬意的姿态,满不在乎地说。
  “你明知道目前不太可能。”
  江月楼嘁了一声,“说到底你们还是认为我是疯子,应该被关在这里。”
  “我从没这么想过。”陈余之急忙表态。
  “哦?那你觉得那四个人,我该不该杀?”
  陈余之张口欲言,又有些犹豫,不知自己该说谎还是据实回答,又是否会影响他的情绪。
  他见江月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他深呼吸一口,决定据实相告:“我认为……不该。”
  江月楼拍桌大笑起来:“既然不该,那在你眼里,我现在岂不是个暴力杀人狂?”
  陈余之急忙解释:“不是的,你是因为情绪的刺激作用,发了病……”
  他的话被江月楼打断,蛮不讲理地说:“果然,你也认为我有病。”
  “我说的是情绪病……”陈余之越解释越乱,不觉拔高了声音。
  可江月楼像是故意和他作对,再次打断他的话:“情绪病属不属于精神问题范畴?”
  陈余之沉默了,点了点头。
  江月楼又问:“送我来做精神验证,也是你的主意吧?白金波那老头儿可不知道这些西方医学的名词儿。”
  陈余之有些不悦,纠正道:“白署长是你的恩师,你怎么能这么称呼他。”
  “恩师?”江月楼痞笑着,“我不过是他上位的棋子而已。他利用我坐上了署长的位置,用我固权,将警署牢牢抓在自己手里,现在觉得我惹了事,没用了,干脆一脚踢开,你们里应外合,把我送进这鬼地方。”
  陈余之从不知道江月楼竟会如此是非不分,顿时气结:“你……你现在简直不可理喻。”
  此时,江月楼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端正身体,整个人淡漠而疏离。“那你还跟我聊什么,浪费时间。滚!”
  陈余之嚯得起身,死死盯着他,眼前的男人令他觉得陌生,仿佛那些共同经历的磨难不过是南柯一梦。
  “愣什么?还不滚?”江月楼瞥了他一眼,再次冷冰冰地开口。
  陈余之几乎转身就走,余光突然看到旁边的玻璃,脑中灵光一闪。他假装往外走去,经过江月楼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面向江月楼,背对着玻璃。
  他用极轻的声音,几乎只剩口型,问江月楼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可江月楼却笑了,笑得肆无忌惮:“陈余之,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还难言之隐?我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得不能再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之前能做朋友,那是因为我敛着性子,但说实话,那种感觉真不痛快。做自己的感觉舒坦多了,没有条条框框束缚,爱怎么做就怎么做,随心所欲,爽!”
  陈余之看着眼前笑得癫狂的江月楼,满眼失望,“江月楼,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江月楼起身走到陈余之面前,平视着他的眼睛,两人离得很近很近。
  “不用以后,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江月楼做事,对也好错也好,绝不后悔。”
  两人皆冷脸对视着,眼中仿佛要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此时,华沉生进门:“10分钟到了。”
  陈余之不愿再多看江月楼一眼,负气而去。
  而江月楼则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吊儿郎当地冲着陈余之刚刚站立的方向痞笑着吹起了口哨。而这个笑,透过玻璃被另一面的展君白看到,下意识心惊,仿佛是挑衅他一般。
  他飞快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江月楼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华沉生。
  “我说,以后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就不要叫我了。”  江月楼说着,晃荡着往门外走,很快就有护工过来领着他回到病房。
  他上了床,面朝墙壁,这才收敛起亢奋的情绪,神情也变得担忧起来。
  “那傻子,一定要当真了。”他小声地叹息道。
  陈余之的确很生气,心里窝着火,快步走出精神病院,脑海里连续闪现刚刚江月楼的话。
  “你们里应外合,把我送进这鬼地方!”
  “浪费时间。滚!”
  “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之前能做朋友,那是因为我敛着性子,但说实话,那种感觉,真不痛快。”
  “我江月楼做事,对也好错也好,绝不后悔。”
  精神病院门口不远处,楚然正在等候,见他面色不善的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了,不顺利吗?”她急忙问。
  陈余之摇了摇头,神情沮丧又难过:“他不再是我们认识的江月楼了。”
  这不是一时半会说得清楚的事,两人便换了个地方,就近找了家咖啡馆详聊。
  “到底发生什么事?”打发走点单的服务生,楚然再次问道。
  陈余之气哼哼地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大口平复心情,这才回答道:“他的情绪彻底失控了。或者说,他疯了。”
  楚然非常讶异:“怎么会?确认他不是故意如此?”
  “我仔细观察过他的神情,他的确变了。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出来,那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我不知道是因为他母亲的死亡刺激所致,还是在精神病院受到了什么别的打击。”
  楚然思索了一会,联想起平时同事间的八卦:“据说精神病院的治疗手段有些瘆人,会不会跟这有关?”
  “我是有这个顾虑。但说实话,江月楼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了,不是没受过刑,可他什么时候低过头?我担心,他是真的破罐子破摔,彻底放弃自己了。他母亲亦如此,一旦下了决心走到截然相反的路上,至死不回头。”
  楚然急了起来:“那我们也不能就此放弃,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月楼情绪现在极为不稳,过多见面反而会刺激他。我想,我们暂时先缓一缓,我联系邱医生咨询下,他的经验要多些,看看能不能找出月楼病症的症结所在。”
  楚然点头:“好。有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可惜,陈余之在邱医生那边也得不到帮助,江月楼的状况根本令人无从下手。
  陈余之挂上电话,一个人坐在余之堂,心情极度低落,就这么从天色大亮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