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严月楼的解释,朗迟觉得没什么毛病。他抓了这个人类一次,咬了这个人类一次,对方咬回来也是正常的。可刚才……
严月楼昂头吻他的动作又在脑袋里回放了一遍,朗迟懵了一下,无意识舔了舔伤口。
还能舔到血味。
严月楼像个没事人似的从地上起来,伸手揉了把朗迟的脑袋,“好了就起来洗个澡,把自己收拾收拾。”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脏死了。”
“……”
朗迟活动了一下身子,握拳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妖力。刚才那股奇怪的灵力已经把他破损的丹田修复了一半,还有不少滋养了他的妖力。他的身体确实是早就好了,伤口上的痂都脱了,但他知道,他的内伤还没痊愈。现在的他是有妖力的,但是体内的妖力并不太能受到他的控制,时有时无,否则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暴走的情况。
如果不是这人类,他或许……
“我是妖怪,你不怕我?”
“好巧,我也是。”
那个晚上的对话忽然被朗迟想起来。
这个人类到底知不知道“妖怪”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能说自己也是?
不过,如果这个人类不是妖怪,那流转在他体内的这股灵力从哪来的?难不成这人真是妖怪?可妖怪哪来这么干净的灵力?
就在朗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严月楼已经洗澡出来了。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衣柜前,拿出两套干净的衣服,一套自己穿上了,另一套放在床沿。
“去洗澡,洗完了把这身衣服换上。”严月楼嘱咐完就打算出去。
朗迟瞥了那衣服一眼,“你的衣服?”
严月楼顿了顿,握着门把的手收紧了一点,“不是。”
“不是你的你放衣柜里?”
“嗯。”
朗迟又问,“那是谁的衣服?”
严月楼微歪了下脑袋,“重要吗?”
“重要。”朗迟用着自己都不适应的语气道,“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人的衣服,你给我穿了,那个人不得怪你?”
严月楼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别穿了。”
“还真有这么个人?”朗迟一下子站起来,语调都拔高了一点。
严月楼点头,“有。”
朗迟紧张地攥了攥拳头,“谁?”
严月楼依旧很淡定,“我前男友。”
前……前男友?
朗迟僵住了,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难受得很。
严月楼觉得朗迟现在的反应好笑,他强压住嘴角的笑意,“那你穿不穿?”
“不穿。”朗迟走过去,指了指严月楼的衣柜,“我穿你的。”
“行,你自己拿,想穿哪件就穿哪件。”严月楼说完没再理朗迟,开门出去了。
门关上后,朗迟听了下门外的动静,扭头看着搭在床沿的衣服,鬼使神差地把衣服拿起来比了比。
“块头大了不起?”朗迟轻嗤一声,把衣服塞进衣柜最底层,然后从挂着的那一排衣服里找了自己最顺眼的一套。
风莞见严月楼出来,心里的石头就落下了,可她还没松口气,就看见严月楼的脖子颜色不对,爪印明显,再一看手,左手手臂上的三条血痕触目惊心。
“楼楼……”风莞想碰又不敢碰,生怕弄疼了自己儿子。
严月楼笑了笑,“没事,不疼了,上点药就行。这崽子的脾气是比之前大了点,但是没关系,他也没坏心。”
风莞把药箱拿出来帮严月楼上药,上完了药,还是不放心,“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
“明天吧。”严月楼看了眼厨房,“做晚饭了吗,妈妈?我饿了。”
听见儿子饿了,风莞又赶紧收拾好情绪,“快好了,先去吃点零食垫垫肚子。但是别吃太多,待会就吃饭了。”
“好的妈妈。”
严月楼才刚把零食袋打开,就看见朗迟出来了,头发还有点湿,水滴在肩膀,隐在衣服里,然后从衣服里面往外晕开。
朗迟选的T恤还是有点大了,肩线都掉到了上臂,衣摆也盖住了屁股,腰的部分往里收了一点,衬得他有点单薄。
不过这狼崽子还是挺会选衣服的,嘴上说着不穿他前男友的衣服,这不还是穿上了吗?
严月楼抿唇笑了一下,拿了包薯片出来,打开。
朗迟站到严月楼面前,“我怎么觉得这衣服还是有点大?是你的吗?”
“为什么觉得不是我的?”
“因为我穿着太大了,但是你的身材看起来跟我差不多。”
“……你的眼睛也受伤了?”严月楼身子前倾,“我一米八三,你不到一米八,哪里差不多?”
朗迟不相信,“就你,一八三?”
“不像吗?”严月楼站起来了,垂眸看着朗迟。他心里有点乐,因为从朗迟这家伙能变成人形开始就和他一样高,后来身高蹿得快,等他到一米八的时候,朗迟已经一八六了,再后来他一米八三,朗迟已经一米九二了,总是压他一头。现在他把这一头压回来了,心情舒畅。
朗迟看着比自己略微高那么一点的严月楼,扯了扯嘴角,没再纠结衣服的事,也没再和严月楼说话,自己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周末两天,严月楼没去实验室。这也是城理论院实验室给他的特权。他是学生,平时就以上课为主,一旦开学之后就直接退居二线,需要帮忙的时候才用回实验室。换成在朗迟回来之前,开学期间,他的周末从不用来休息,但是现在,他想休息了,哪怕是在家里跟朗迟大眼瞪小眼也不错。
风莞倒是没在家,去了她父亲拂息老道的办公处帮忙,顺便和她父亲聊一聊朗迟的事情,也了解一下妖族最近的情况。
周日,严月楼处理完两份报告后就空下来了。
朗迟在打坐。反正自朗迟回来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这件事。朗迟的内伤还没完全好,医院能检查出来但是治不了,所以只能让朗迟用自己的方法来养。当然,必要的时候,严月楼也会出手帮一把。
朗迟也两个多月没出过门。
“想出门吗?”严月楼问朗迟。
朗迟眼睛都没睁,“不想。”
严月楼:“但是我想。”
朗迟还是那副样子,“那就去。”
“你跟我一起。”
“你不能自己去?”朗迟睁开了眼睛。
严月楼一脸认真,“不能。”
最后朗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稀里糊涂就跟这个人出了门。
严月楼并不喜欢出门,他更喜欢独处。在朗迟第一次到家里之前,他的状态和现在的朗迟差不多,只要不用去学校,他就会待在家里,除非拗不过妈妈,才会陪着妈妈出门走一走。所以,当他进入这个主动的角色里时,他其实有点为难,因为他并不知道把人约去哪里好。
走出小区后,两人在附近的公园里走了一圈,又去了附近的饮品店,买了两份冰饮,接着再回到公园,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并排坐下。
“叫我出来就是为了陪你喝这个?”朗迟晃了晃手里的饮料,又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太阳。
九月是介阳城一年中最热的月份。如果是在三年前,介阳城的九月最高能有60℃,不过现在好多了,最高温只有45℃,还是托了最近下的那场雨的福。最近的那棵树长得并不算茂盛,但也能刚好给他们两个人挡去一部分阳光,不过依旧很热。
两人才待了一会,手里的饮料杯上就都是水珠,又冻又湿。
严月楼靠着椅背,半闭着眼睛,“还有些事情想问你。”
朗迟喝了口饮料解渴,“为什么觉得我会回答你?”
“没觉得,只是单方面想问,回不回答我都随你。”严月楼咬着吸管,瞥了朗迟一眼。
朗迟的目光落在压在严月楼唇上的那节吸管上,“行,你问。”
严月楼吸了口饮料,等饮料把口腔内壁冻得发麻后才咽下去。他没看朗迟,只是把目光随意落在远处的某一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界?”
朗迟愣了愣,没想到严月楼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他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不知道。”
严月楼有点意外,但又觉得这个答案在情理之中。他看向朗迟,“没有印象吗?”
朗迟摇头,“没有。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在你家里了。”
听见这个回答,严月楼有一瞬间的恍惚。朗迟第一次来的时候和那天的情况差不多,也是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在他家里了。
还真是巧。
严月楼又问,“怎么受的伤?”
朗迟警惕地握紧了手里的饮料杯,神情冷了一点,但是没失控。他没说话,严月楼也没再追问。
严月楼看着朗迟,换了个问题,“想走吗?”
朗迟猛地扭头,目光对上了严月楼的。
严月楼的目光很平静,似乎只是在问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严月楼又问了一遍,“想回家吗?”
“想。”朗迟苦涩地笑了一下,“我不属于这里,当然想走。”
严月楼把目光移开了,看着远处,但是没有聚焦。他像是发呆时无意识的那样,把饮料杯上的水珠都抹掉了,语气比刚才更平静,“什么时候走?”
“养我很麻烦?”
“嗯?”严月楼扭过头去,目光也慢了半拍才聚焦到朗迟的脸上,“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
朗迟轻咳一声,有点尴尬。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什么叫养他?他堂堂一个妖族少主,需要一个人类来养?
严月楼像是才把朗迟上一句话听进耳朵里一样,“不麻烦,我很乐意。但是你不同,你不可能永远都在这里。”
就像三年前那样,你能突突然然的来,也能像一年前那样,一声不吭地走。
朗迟感觉到严月楼的情绪不对,“你怎么了?”
“我?”严月楼笑了笑,“我没事。你还没说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但是应该很快了。”等到他的妖力稳定,他就会回去了。
“嗯?好。”严月楼的反应不大。
朗迟还是觉得严月楼不对劲,他看过去,发现严月楼正盯着手里的饮料杯看,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在笑,但他却觉得这个笑容有点扎眼,他不喜欢。
现在的严月楼看起来很孤独。
是因为他要走?
他动了动嘴皮,却还是没把他不走的真正原因说出来。他其实早在外伤都恢复的时候就该走了的,但是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不记得妖族入口了。他记得他是妖族少主,记得是因为封印他的叔叔朗啸而受的伤,记得他打仗打了快一年……可他记得的好像都是大事,仗是怎么开始打的,他不记得了,在那一年前发生过什么,他也不记得了,甚至现在,他连怎么回家都忘了。
严月楼没发现朗迟盯着他发呆,只是回神对上朗迟的目光时,愣了愣。他拿着饮料杯在朗迟面前晃了晃,“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可怜我啊?”
“没。”朗迟收回目光,喝了口饮料。
严月楼突然碰了碰朗迟的胳膊,“哎,其实你成年了吧?会喝酒吗?”
朗迟有些意外,“你想喝酒?”
“嗯,喝吗?”
“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