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再难入睡，他靠在床头，眼睛盯着那盏亮度很低的小台灯，表情麻木，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枯坐了一夜。
早上六点，闹铃响起，程沐眨了眨眼睛，放空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正常。
在这几个小时里，他或许想了很多，或许又什么都没想，孤身一人的这几年，他习惯了用沉默去对抗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洗漱完毕，给自己做了顿丰盛的早餐，程沐吃得慢条斯理，淡漠的表情使他的每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的麻木和机械。
北方的冬天总是干燥多雪的，程沐拿起手机坐上沙发的时候，窗外阴沉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
高中班级群被程沐设置成了屏蔽群消息，现在打开，一串串的消息疯狂刷屏，各种奇奇怪怪的表情包跃入他的眼帘。
他点开群公告才发现这次聚会班长在一周前就已经通知过了，昨天是再一次提醒，防的就是程沐这种爱屏蔽消息的同学。
程沐回复了石佩的消息：【好。】
石佩几乎是秒回：【我的大作家，你终于出关了！震惊我全家.jpg】
程沐：【……】
石佩：【giao！我明明看见你的文完结了，还在微博说要休息两个月，结果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看见你冒头，急死我了。气呼呼.jpg】
石佩每发一条消息都要接一个表情包，程沐想大概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么聊天？
于是他也回了一个系统表情：【微笑】
石佩：【要不是我了解你，我会以为你在嘲讽我。哼唧唧.jpg】
程沐：【？】
石佩：【算了算了，你是同意来参加同学聚会了吗？其实我就是问问，你要是感觉不舒服的话可以不来的。】
当年的朋友里只有石佩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联系，也了解一些他的情况，她这么说，也是为了照顾他，毕竟自己……
程沐沉吟片刻，最后回了一句：【或许我该学着改变】
……
聚会的酒店是班长家的产业，程沐打车过去，外面的雪已经小了很多，但温度还是很低，他下车的时候忍不住又裹了裹一下围巾。
石佩在大厅里等他，五年不见，当初那个有些胖乎乎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看见他后咧嘴一笑，还是那样的天真可爱。
“哇，我们沐沐又长高了！”石佩抬手比划了几下，踮起脚也只到程沐的肩膀，“嗯，得有一米八了吧。”
程沐道：“一米八二。”
“不错不错。”石佩上下打量了几下，摸摸下巴道：“就是太瘦了，沐沐你要多吃饭啊。”
程沐笑笑：“会的。”
聚会在四楼，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去乘电梯，到二楼时又进来了五个人，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越发的逼仄。
石佩收起笑容，看了看程沐，默默调整了一下位置，想要用身体将其他人和程沐隔开，自己也和程沐保持一定距离，尽量不和他产生肢体接触。
程沐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眼见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后退两步就要撞到石佩，程沐抓住她的手臂将人往身边带了带，那五个人也选好了位置站定，程沐这才迅速收回了手。
“没关系吗？”石佩看了看自己刚才被程沐的手抓过的地方，有点难以置信地无声询问。
程沐对她笑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目视前方，慢慢调整呼吸，捏了捏满是冷汗的手心。
全班一共五十人，除去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赶到的同学，这次一同来了三十个人，都在四楼的一个大包间里。
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话，程沐一进门就被石佩带进了女生堆里，几句寒暄过后，其中一个女生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讨好地拽了拽石佩的衣服。
石佩拿过书，递到了程沐面前，笑嘻嘻道：“沐沐，书粉都找上门来了，可以签个名吗？”
程沐了然，接过那本一看就被翻阅过很多次的小说，从衣兜里摸出一只笔来，翻开扉页，看着那个女生淡淡笑道：“需要TO谁吗？”
那个女生高中的时候也和程沐不熟，现在被他一看，瞬间更紧张了，傻傻道：“什么？”
石佩无奈道：“TO郑小月，这是她妹妹的书，她妹妹可喜欢你了，你的每一本小说她都看过。”
“看得出来。”程沐先签上了自己的笔名，然后在旁边写了TO郑小月。
那个女生把书拿回去，看了看那行清秀的字，感激地对程沐笑道：“小月无意间听见了我和佩佩的谈话，知道她最喜欢的作者是我的高中同学，这次聚会死乞白赖地要我给她求个签名，实在是麻烦程同学了。”
程沐客气道：“没事。”
签过名后，几个女生又聊了起来，从高中生活说到现在的工作婚姻，欢的欢，愁的愁。
生孩子的话题刚结束，一个人突然道：“江学霸回国了，你们知道吗？”
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置身话题外的程沐一顿，手中的按压笔咔嗒一声，银色的笔尖冒出，像一份隐藏极深的心思，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空气中。
另一个人接道：“知道啊，我刚刚看见班长出去了，应该是去接他吧。”
几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说江霖的事，石佩看到程沐突然平静的表情，转头对几个女生咳嗽了几声。
“额……”几人也像是想起了什么，纷纷看向程沐，尴尬地笑了笑。
众所周知，当年的一中，程沐是和江霖最不对付的一个人。
程沐按动笔头收回笔尖，淡笑道：“没关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年少轻狂而已，又不是多大仇。”
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突然打开，有人说笑着走了进来。
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程沐听见那人说：“抱歉，路上堵车，来迟了。”
程沐，你确定要和我分手吗？
低沉的嗓音和回忆深处的那道声音重合，程沐闭上眼睛，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