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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釜山朴家(上)

    因为之前已经有了计划,再加上得知长崎港内驻留的荷兰人也对船队产生了关注,所以合兴泰的船队在九月二十四日就驶离了长崎港。全队离港后,到了对马岛以南40公里的地方,才执行了之前拟定的分队计划,将船队分为了两队,分别驶往朝鲜与台州。在多次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刘成梁与何佳盛都非常郁闷地选择了同赵永泰一起前往朝鲜。

    由于已经临近寒冬,北方冷空气开始加强,海面的风向开始转向南方。而朝鲜的釜山港又比长崎还要靠北,所以虽然两地离得不是很远,但分舰队到达釜山时也已经是十月初二了。初到釜山时,赵永泰还以为到错了地方。这里的人都说汉语,穿明服,基本上看不出来同大明人有什么不同。只是有部分房屋有一点儿日本的风格。

    朝鲜本来就地少民穷、物资匮乏,所以虽然朝鲜的官员们都知道大明一直在海禁,但对于这些犯禁而来的商船还是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毕竟这些商船不但为朝鲜带来了大量急需的物资,他们还能额外获得一些奢侈品作为好处。朝鲜贵族对于中原出品的奢侈品向来都有一种狂热的追求。

    近几年,朝鲜先后经历了倭寇及后金的大举入侵,此时更是国力疲弱,百姓生活困顿。对大明出产的棉布、糖霜等普通物资的需求更是强烈。但是在后金侵占了辽东以后,朝鲜与大明的陆上贸易就完全断绝了,海贸成为了他们获取大量大明商品的唯一途径。虽然在经历了167年后金的入侵后,朝鲜高层已经开始改变原来对待女真人的敌视态度。但从内心来说,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他们还是很鄙夷女真族,同时还对大明抱有很高的敬意。

    所以合兴泰船队在釜山港靠岸时,受到了当地官民的热烈欢迎。其热烈程度让人觉得来的是大明的使节而不是犯禁的商人,釜山府内的各大家族都争相邀请各商行管事赴宴。

    朴家作为朝鲜南部势力最大的家族,一直控制着釜山港内的大部分交易。当然,他们所谓的势力强大也仅仅是相对于朝鲜这个疲弱的国内而已。面对来自大明的合兴泰商队,朴家表现得比对待国王还要恭谦。

    在知道了有商行背后的世家的子弟随船而来之后,朴家专门派出了本家长子朴正昌出面邀请赵永泰赴宴。鉴于朴家的极度热情,而自己在釜山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儿可做;再考虑到虽然朝鲜的贵族都很菜,但是到底也是一方势力,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得着的地方,所以赵永泰也就接受了朴家的邀请。

    而且朴家非常牛叉地打听到了十月初三是赵永泰的生日,这次宴会还是以给他庆生的名义设的,让他觉得不去都不好意思。

    “赵公子,请满饮此杯。”朴家的当代家主叫朴亦正,年过五十,穿着一身儒袍,看起来很是有点儿名士风范,据说他还真有举人的功名。不过此时他满脸的献媚谄笑,让人实在是很难将他与家主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朴家主请!”看到朴亦正仰头一口干掉了小瓷杯中的酒,赵永泰举杯回礼道。见惯了大明大家世族家主们的风范,让他很是不太适应朴亦正的恭谦和热情。

    他之前见到朴正昌时,见到对方的恭谦态度还觉得对方不愧是世家子弟,举手投足都显示出经过了良好的世家教育。相对于他这个不太合格的世家子,对方的行止更符合他对古代世家公子的想象。结果现在看到朴家的家主也这个样子,赵永泰才恍然大悟:朝鲜作为一个偏邦小国,举国上下对中原都有一种敬仰的心态,面对自己这样的中原世家贵族子弟,更是从内心深处就有一种自卑感,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的恭谦。就是一开始排座次时,朴家也要赵永泰坐上主位,赵永泰谦让了半天才让这个老头坐在了主位上。

    “赵公子,这是送给你的生日贺礼,还请笑纳。”宴会进行到一半,朴亦正拍手招来了一个丫鬟,手上捧着一个一尺长、半尺宽的朱漆木盒,然后笑着对赵永泰说道。

    “朴家主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呵呵~!”赵永泰也没有打开看里边是什么东西,随手就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里边无外乎就是些金银珠宝,赵永泰对这些实在没什么兴趣,他倒是对朴家为什么这么热情更感兴趣。

    看到赵永泰很爽快的收下了,朴亦正更高兴了,接连又敬了赵永泰几杯。

    总的来说,整场宴会基本上都沉浸在一种友好愉快的气氛当中。唯一让赵永泰有些不爽的是,一开始有几个朝鲜贵族人在他面前卖弄诗文,还提出让他也作几首诗。好在何佳盛等人都知道这位赵家公子不善诗文,很快就打岔过去了,几个朝鲜人大概也都得了招呼,所以之后大家都是侃一些风月之类的男人话题。

    “赵公子请!”晚宴后,朴亦正将赵永泰三人请到了书房。完全的明式风格,书架上也全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儒家书籍。在温暖的火炕上落座后,丫鬟们奉上了香茶。赵永泰对茶没什么研究,也品不出这种茶是不是什么难得的名贵品种,不过在赵家呆了十几年时间,至少品茶的姿势还是似模似样的。

    朴亦正虽然一直表现得很献媚,但是这养气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从赵永泰他们来赴宴到现在也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但他一直也没有提出什么需求。当然,合兴泰也没有什么需要朴家解决的,赵永泰他们更是不会主动提及相应的话题。

    实际上,赵永泰在整个宴会上的话都不多,多数时候都是何佳盛代为回答。一方面是赵永泰不善于应付这些繁琐的古代礼仪,另一方面也是要表现一下中原世家大族的高傲。用何佳盛的话来说,对待这些外邦都要表现得矜持一点儿,高傲一点儿,你越是这样,他们越是恭敬。这招他们在和外国人做生意时也经常用,在谈价格时非常的占便宜。不过这几年同红毛鬼之类的西洋人做生意时不是很好用了,因为他们经常会以武力相威胁。所以这次海卫舰队激战荷兰人的舰队后,海贸商队的人明显对海卫的人亲近热情了不少,因为他们在与西洋人的交易中也看到了武力的重要性。

    “赵公子,不知道贵商行这次抵达我国的货物有多少?”朴亦正也没有炫耀自己的茶叶,直接入了正题。

    “商行这次来的只有四艘船的货物。”回答的是何佳盛,这些东西赵永泰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真要订立什么协议就需要赵永泰出面了。何佳盛在商行里的位置虽然高,但是还没有这个权利,他最多只能私下里对商船里的货物的分配进行一些操控。

    “可是我听说你们有七艘船到港啊?”朴亦正很奇怪。本来他听说这次有七艘大明商船到港,还想着能够吃下其中的四到五艘。自从与大明的路上贸易断绝后,虽然每年也有一些商船来釜山交易,但是其货物总量远远不能满足朝鲜国内的需求,以致大明货物的价格现在年年高涨。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上规模的船队到达,如果朴家能够吃下其中的大部分,那将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

    所以他不惜花费了大量的金钱来打听对方的消息。在得知这次还有一位世家子弟同行后,更是喜出望外。因为他知道世家子弟比管事人员的地位高许多,而这种能随船的世家子弟更是在商行里享有高位。这样的人通常都有权力签订合作协议,如果能够同这个大型商行签订长期的合作协议,那对于他们朴家来说将是一次腾飞的机会。因此他才不惜为赵永泰筹备了大型的盛宴,就是为了讨好赵永泰。

    但是现在何佳盛却说只有四艘船的货物,在他看来这要么是对方已经与哪个家族有了约定,要么是对方猜到了自己的企图,以此抬高谈判条件。

    “有三艘船载的都是日本的货物,我们之前先到了日本。”对于朴亦正的意图,何佳盛之前已经猜到了,此时答起来很轻松。

    对于这个答案,朴亦正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大家都知道大明与日本之间的贸易利润要比到朝鲜高不少。再加上大明的海禁政策,所以每年到朝鲜的商船不会很多。虽然他对为什么对方只在日本交易了三艘船的货物,反而运了四艘船的来朝鲜有点儿奇怪,但这毕竟对他有好处,所以他也就没有在这个上面继续纠缠。

    不过何佳盛这个回答还是让他很是纠结,本来如果是七艘船的话,那他吃下四五艘是没有问题的,还能剩下两三艘,其他家族也就不会有什么异议。但是现在一共才四艘,他要是全吃下了,其他家族肯定不会答应的。就算是只吃下三艘都非常有困难,两艘还比较有把握。但是这其中巨大的利润差又让朴亦正很是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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