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胤语气平淡地叙述着，很难想到他这样无波无澜的语气是在谈着自己和自己的父亲。
“在我学业完成之后，我和他成了同事。
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发现得了那些秘密。
在偶然间，我看到他，在做……人体实验。”
他说出最后这四个字的时候，颇有些困难。
“他在过去的十年里，一直在研究如何将人体的潜能开发至最大化。
曙是第一个试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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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胤略显困难地转头看着镜羽，眼神艰涩，
“我在发现的时候，实验已经进入了尾声。
他这十年有过几十个试验品，001，也就是曙，是唯一成功的。
大概是因为曙身上注射的各种药品彼此发生了反应，他的身体基因发生了一些我们不得而知的不可逆转的变化，也就成了这个样子。
现在的丧尸病毒，是他所研发的一种，意图也是想要激发人体的潜能。
后面经过一些原因，这种病毒被传播了出去，造成了这样的情况。”
他将这其中的原因略过去了，镜羽直觉也应该是有些内部的隐情在。
傅胤没有停顿，一直说着：
“其实曙说起来，和丧尸很相似，他的心跳在好几年前就停止跳动了。
然而他的意识却还清醒，他能够与人，乃至于丧尸沟通。
不，不对，对于丧尸而言，他的指令是命令一样的存在。”
傅胤这一刻与平时截然不同。
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镜羽从他脸上看出了负罪感。
“人类的贪婪是酿成这一切的原罪，我不知道人类是否还有出路。”
末世说得一点不假，这世界，早就变得残破不堪。
人类的垂死挣扎，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镜羽站在一旁，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目光落到神情疲累的傅胤身上。
她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女侠，基地里应该有研发病毒解药的人员，曙的能力和经历不能让基地的人所知道，我一直保留着这个秘密。”
镜羽点了下头，“我会保护好他。”
曙若是被他们发现，一定会又被作为试验品抓起来。
傅胤知道，若是那些科研人员通过曙研发出了解药，那么人类便又迎来了曙光。
但是他却做不出这种事情。
曙受过的苦难已经够多了，他又怎么忍心为了所谓的大义，将他再次送上试验台。
傅胤宁愿自私一点，冷漠一点。
人类的过错，不该由曙负责。
“我没有什么大志向，也不想做拯救人类的大英雄。
我小时候觉得，哇，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然后我就走着他的原路子，跑着去追逐他的背影，可是最后我却发现，他早就走入了歧途，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好累啊，我甚至想一死了之，甚至是变成丧尸也挺好啊，无忧无虑的。”
傅胤抬头看着镜羽，扯着嘴唇笑了一下。
他不清楚她的底细，也不想了解那么多。
然而他却很羡慕她。
她能够随心所欲，从不会像平常人一样，被拘束于某些世俗所界定的条条框框里。
她想做便做了，在末世也照样潇洒。
镜羽看着他，傅胤早就靠在了墙上。
仿佛是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样，他一条腿微微弯着。
“你没有走你父亲的原路，你可以自己披荆斩棘开辟一条路。”
镜羽有些出神。
她似乎想到了一点她之前的往事。
模糊的记忆有所松动。
她记了起来，她以前似乎也有段时间，就跟现在的傅胤一样。
仿佛是被自己的全世界所背叛。
心中的信仰全部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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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时候怎么做的呢？
镜羽想不起来了，总归是捱过去了的。
傅胤抬起头来，他脑海里回想着镜羽的这句话。
“你是让我……去研制解药吗？”
傅胤有些迟疑。
“我没这么说。”
镜羽好像确实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的身材清瘦，站在那便是一副风景画。
傅胤沉默了。
他低下头有些沉思。
镜羽腰间揽来一双手，她被曙从后面抱住。
“还没有说完吗？”
曙俯下身子，鼻息尽数喷洒在镜羽颈间。
他的声音很清澈，但现在却带着淡淡的委屈。
有些反差萌。
“你和他说好久了。”
镜羽严肃地指正：“我没说。”
都是傅胤在说。
呦呦：“……”
仙女姐姐也变幼稚鬼了吗？
“那我们走吧。”
曙说话带着可爱的小尾音，说着话，他顺势牵上镜羽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半点也没管一脸沧桑的傅胤，迈着步子就要走。
傅胤顿时感到自己的地位无比的低。
他站直身子来，眼中还有些沉思。
镜羽跟着曙走了两步，听到了身后傅胤的声音：
“女侠，我想我知道了。”
他微微昂着脑袋。
多年前追逐他父亲的那种燃烧的活力仿佛又回来了。
不同的是，他以前的目的是不明确的，他只想一头往前扎，活在他父亲这个医学天才的背影下。
而这次，充满了属于他自己的生机。
傅胤忽而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轻松，然而肩上却又仿佛多了些什么沉重的东西。
这让他的心整个都沉下来，不再仿佛像是在云端一样，永远落不到实处。
他说道：
“女侠，我走啦！”
他往回走了几步。
这时他的脸上仿佛充斥着少年的蓬勃朝气。
傅胤又朝着镜羽挥了挥手，
“女侠，谢谢你！”
这句话他是喊出来的。
镜羽和曙驻足看着他。
傅胤迎着太阳，在他们面前。
他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
傅胤迎着风小跑起来。
他仿佛脱去了一身的枷锁，无比的畅快。
镜羽视线里，傅胤的身影开始慢慢变小，随后没入了高大的建筑物。
“好了，走吧。”
镜羽牵着曙的手。
曙脸上的神情很单纯，他又看了傅胤离开的方向一眼，
“他对我，很好。”
曙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实验室的了。
在失去生命体征之后，他开始能感觉到自己心智的退化，到后面，他渐渐地忘却许多东西，脑海里的那些稍微复杂一些的想法也逐渐不再出现。
到后面，他已经不记得许多事情了。
这其中也包括自己叫什么，是怎么来到实验室的，每天那些注射剂和定期的观察是要做什么。
这些他统统都忘了。
然而他终究却没有变痴呆。
他知道每天的实验会让他很痛苦，于是他会偷偷地藏药和搞破坏。
然而被发现后，他所迎来的便是更加猛烈的药剂实验。
突然有一天，这个年轻人闯进了实验室。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傅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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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傅胤还不是现在的黄发小青年。
他的头发还是黑色的，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就跟这些每天拿他做实验的人一样。
然而傅胤看着躺在试验台上的，浑身插着各种管子和仪器的曙，呆在了原地。
傅胤久久没有动作，实验室里其余的人员见到他都恐慌起来，想要将他处理掉。
然而却得知了他是傅博士的儿子，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将傅博士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