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飞飞脑袋刺痛了一下，猛然回神。
他没有醉！
那就是慕行！
他拔腿就追了出去，眼中的泪即将夺眶而出，他没有管，只是死死地盯着前面那个单薄的白色背影。
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一次，一定不能让他再从自己和镜羽的世界里消失不见。
不知道追出去多远，前面那个身影似乎是体力不支一般慢了下来，胡飞飞在楼梯口一把抓紧了那人的衣角。
前面那人不停，两人齐齐跌在地上，倒下去的时候，胡飞飞恍惚看到对方伸出了一只指尖苍白到透明的手垫在了自己的脑后。
他没感觉到多痛，又或许是此时内心的情绪将身体上的感官都盖了过去。
他近乎发泄一样地一拳落到了少年的肩上，像是野兽一般地吼出声：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这两年你干嘛去了？！”
他双眼通红，似乎听见耳边落下一声叹息。
慕行脸上带着几分苦笑，“……别告诉她。”
胡飞飞听见这么一句更是来气，他将慕行按在地上，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说着，他就真的伸手去从裤兜里面掏手机。
手机刚拿出来，就被按着的慕行一下子打掉，“啪嗒”一声脆响，屏幕碎裂。
然而两人谁都没有在意这。
慕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刚的这一瞬间的爆发令他虚弱的身体有些缓不过来，
“你听我说，可以吗？”
慕行喉咙间有些血气上涌，说话都带着气音。
胡飞飞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撞进慕行眸子里，对方眸光的黯淡令他心中一惊。
“你，你说。”
他攥起的拳头松了松，他有些迷茫。
“先松开我。”慕行推了下胡飞飞还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又保证道：“我不会跑了。”
“……好。”
胡飞飞还是松开了他。
慕行坐了起来，就靠着楼梯间的墙壁，眼神空洞，语气很平淡：
“我活不了几年了。”
胡飞飞张大了嘴，然而却哑然。
“我得了脑癌，恶性。我不想……不想……”
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刚开始还能坦然，然而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两人沉默以对。
胡飞飞知道他的意思。
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不想让他们难过，所以就什么都没说，想要从他们世界中悄无声息地消失。
可是这样，他们又怎么会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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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镜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目光又落在紧闭着的包厢门上。
她眉头轻微地皱了下，给胡飞飞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手机里面传出冰冷的机械女声。
胡飞飞不会真醉了吧？
镜羽手指微曲，无意识地在手机侧边轻敲了几下。
她思考了一下，打算起身出去看一下。
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杨意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身子懒懒地靠着沙发。
他刚刚唱完了那首歌就将麦克风给了别人，绕到镜羽面前来了。
见到镜羽终于抬头，他挑了一下眉，问道：
“我刚刚唱得怎么样？”
炫目的灯光下，杨意的眼神里面充斥着温柔。
镜羽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看，杨意脸上逐渐出现类似于羞赫的神情。
他轻舔了一下嘴唇，心里开始期待镜羽接下来的动作。
镜羽默了几秒，眉头轻轻拧着，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思考。
杨意顿觉自己有了一点希望，然而就听见了女孩嗓音清浅的话：
“抱歉，我刚刚没听。”
话音落，镜羽站了起来，扫了杨意一眼：
“请让一让，我出去一下。”
杨意呆呆地让开了。
他看着镜羽毫无留恋地从他身边走过，直直出了包厢。
他大脑空白了好几秒，终于反应了过来，脸上又青又白。
他一言未发，坐在了镜羽刚刚的位置。
“所以你就什么都没说，就这样从我们世界消失了？你以为你很伟大吗？你觉得你为我们考虑地特别周到是吗，那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的不告而别。”
久久的沉寂过后，胡飞飞开了口，他的喉咙发哑，声音止不住的发颤。
慕行神色颓然，他无助地靠着墙，单手捂上自己的脑袋。
良久，胡飞飞听见他近乎哽咽的声音：
“我……我知道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们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和你们告别，我……我当时这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我很懦弱。”
他是在早上做操的时候突然晕倒了，然后就被送到了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医生拿着照片告知：他脑子里面长了一颗肿瘤。
他觉得很荒唐，怎么会呢……怎么会。
可是，不管他多么不想去面对，事实都是事实。
他就是得了癌症。
生命给予的考验是最无奈和无力的。
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很迷茫，他不敢去接镜羽和胡飞飞的电话，他将手机关了机，却将两人的照片翻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而过了那段刚刚得知病情的混沌的日子，慕行就已经下了决定，他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两人。
自此之后，他将自己的全部消息从两人的世界清空。
可是啊，他又根本忘不了。
被病痛折磨的每一个夜晚，他就发了疯地想着远方的少女。
他无比地想要知道少女现在的样子，想要了解她的生活，却又不知道她的身边是否已经有了他不认识的人，是否和他人也相处得很开心。
他是这样无比固执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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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现在又出现在我们面前做什么？”
胡飞飞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双眼通红地看着慕行。
慕行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了。
他没有回答，胡飞飞却是已经想到了，他继续说道：
“你舍不得我们。”
他的语气笃定。
慕行默认了，他瞥了一眼自己刚刚摸了脑袋的手指上面粘住的几根头发，疾病的痛苦一直缠绕着他。
生活就仿佛是一张杂乱的蜘蛛网，将他团团围住，毒液在腐蚀着他，他在痛苦地挣扎，然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陷入更加恶劣的境地。
他抬头看着胡飞飞，眼中带着祈求，眸中那微弱的亮光让胡飞飞看地心中陡然一痛。
他说：“你别告诉她。”
胡飞飞第一次面临这么艰巨的选择。
他紧紧地闭上了嘴巴，脑中思绪混乱得如同一团乱麻。
他也知道，事实就像是慕行所说的那样，不告诉镜羽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他眼前却又浮现了少女那张冷漠的脸颊。
她本来只是很安静、淡漠，但却其实又携带着淡淡的温柔。
她会给流浪猫食物、会去帮那些被小混混纠缠的女生、会在公交车上让座。
然而在慕行失联之后，她变得对外界漠不关心，整个人带上了锋利的棱角。
这两年以来，除了胡飞飞之外，她没有和别的同龄人聊过天。
胡飞飞看上去大大咧咧，宛若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改变一样，但心里却清楚得不得了，他不说出来，就是怕她连自己这唯一的一个朋友都不要了。
那么他……
真的要帮慕行瞒着吗？
胡飞飞好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我看到她站在队伍的最右边，她是女生里面最高的，很打眼，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慕行靠在墙边，卷翘的睫毛微微耷拉着，他的唇边带着一丝极为温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