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姑娘,别捡了,我赔你。”
“你拿什么赔啊!讨饭吗?”
小姑娘回过身,脸上已经满是眼泪,她没好气的推开林放,“我先把这些烟拿回家,晒一晒,兴许能便宜卖掉。”
她把地上捡起来的香烟全都放回提篮里,小心的把完好的和打湿的分开放,不要沾在一起,然后提起篮子起身就走。
讨饭?怎么可能!
“我不是乞丐!”
“嗤!穿成这样都不是乞丐,你难不成还是什么大富豪?”
穿成这样?
跟上小姑娘脚步的林放低头一看自己,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窘。
他发现,自己穿着一套破破烂烂,几乎快要成条状的油腻“衣服”,其实就是一条麻袋,钻了几个口子,把头手露出来罢了。
脚倒是不用再漏,直接就是原本的开口。
就是这样一件破烂的麻袋装,还到处都是豁口,满是油污。
早知道自己穿成这样,林放又何苦去撞人家小姑娘?
林放再次追上小姑娘的步伐,这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副官长的任务考核标准是什么,这些东西,他统统都懒得去管。
他现在只想跟上小姑娘,赔偿她的损失。
“你别跟着我,我又不要你赔,你也赔不起!”
“我真的不是乞丐。”
“不是乞丐,那你是做什么的?”
或许是林放态度诚恳,或许是觉得林放长得挺帅的,不像什么坏人,小姑娘倒是没有再赶他走。
“我是……一个厨师。”
林放犹豫了一下,发现自己能够拿出来掩饰身份的技能,好像就只剩下了从彭子林老爷子那里学来的一身厨艺。
“厨师?骗人的吧!”
小姑娘拒绝相信,她嘟着嘴道:“如果你是厨师,那肯定做菜难吃死了,要不然也不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呃……”
林放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辩解道:“我做菜的味道其实还可以。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以前可牛逼了呢!”
“是!是!是!你可牛了!”小姑娘咯咯笑出声,却下意识的回避了某些字眼。
林放注意到这个细节,心头不由得一动。
似乎,这个小姑娘受到过良好教育。
两人一前一后,边走边聊,林放的大半心思都放在观察小姑娘的细节上面。
他注意到,小姑娘走路都是贴着路边靠近店铺的一侧,除非店铺门口有人出入,她才会让开一些,等错开路人,她又会紧贴过去。
还有就是小姑娘十分警惕,警觉性很高,总是时不时的回头观察着什么。
只看她这个模样,再贴合周围的环境,一个专有名词不自觉的涌上林放的心头。
等到走出正街,绕到一条小巷,小姑娘拦下林放,郑重的道:“大叔,谢谢你陪我走这么远,我已经快到家了,这里很安全,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我……”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从提篮的角落里摸出一个二角的小洋递给林放,“我帮不了你太多,这枚小洋是我攒了很久才攒下来的,不算多,也就够你在馆子里大吃一顿,或者去估衣铺子买两件旧衣服。”
林放想说不要,可是他在这个莫名的环境里一穷二白,起步资金严重匮乏。
小姑娘递过来的这二角小洋不算多,却无疑是在雪中送炭。
“我叫林放,这钱,还有你香烟的损失,我一定会赔的!”
“嘻嘻,不用你赔啦,你能吃上饭就不错啦,大厨师!”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胡小婵!我该走啦,妈妈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胡小婵……胡小婵?
林放猛的抬头,眼前却已经不见了小姑娘的影子。
小巷子里有三个岔道,直行的部分一眼就能看到头,可林放走到路口,左右两边也就看不到小姑娘的身影。
再想找到她,除了靠缘分,或许就只有去最初遇到她的地方。
林放记得,小姑娘之所以会站在那个巷子口附近卖烟,是因为旁边就是一个大戏院。
“这钱,还有你的损失,我都会还你的,十倍、百倍还你!”
林放默念了一句,转身离开小巷。
重新回到正街,林放试图跟人打听一下哪里有估衣铺子,这才知道别人对自己有多嫌弃。
他一路跟着胡小婵,倒是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现在找人问路才知道自己这一身打扮,有多遭人烦。
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只看衣冠,有一个半老徐娘的四十妇人,穿着一身青色旗袍,挥着丝巾,站在路边招呼着什么。
“大姐,请问哪里有卖估衣的?”
林放凑上去问路,这妇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睛一亮,半点不嫌弃他衣着邋遢,反倒拉着他的手,殷勤的问道:“小先生,这是落难了?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这店里管吃管住,一个月还有八块现大洋送上,只要你做一件事,你可否答应?”
“???”
林放有点不适应这妇人的热情,不过一听有八块大洋,还是忍不住问道:“做什么?”
“小先生,咱们里面说,这外面人多嘴杂的,别让别人听了去!”
林放只犹豫了一下,就被妇人拖着往店里走。
一进店门,林放就感觉有些不妥。
这店外面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也没有一个正经的店招,里面倒是挺大的。
偌大一个大厅,里面摆了至少五张桌子,有几桌客人正在喝着小酒,大声谈笑。
只是每一桌的客人怀里,或多或少的都搂上那么一两个穿着旗袍,浓妆艳抹的女子。
对着桌子的是个戏台,上面有人正在唱小调,唱的还是《送情郎》,声音柔美妩媚,起转承合处,像是要往人心窝子里挠似的,让人心痒痒。
戏台正上方是二楼的走廊,两侧各有一道楼梯,上面的房间挂满了红灯笼,只是这些红灯笼有些点上了蜡烛,有些却空寥寥的。
一看这阵势,哪怕林放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
“大姐,你的这份工,我怕是做不了,咱们再会!”
林放转身要走,却再次被妇人一把拉住,她未语先笑,“哎呀,小先生,在哪里做工不是做工?我一眼就看出小先生你不同凡俗,小先生怎么能因为我们身份卑微,沦落天涯,就轻贱我们?”
被妇人这么一说,林放倒是不好再走。
他满大街的问了半天,就只有这个妇人不嫌弃他衣衫褴褛。
再问过去,怕是照样被人嫌弃。
林放沉默了片刻,道:“大姐你给的工作,我怕是不能做,不过我的厨艺还不错,如果你们缺个厨师,我倒是可以补个缺。要是不缺,有什么洒扫帮厨的工作,我也能做。”
“哎哟哟,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硬气的。”妇人上下打量了林放片刻,啧啧摇头,“真是可惜了你这好相貌。罢!罢!罢!我虽然是个倚门卖笑的老妈子,却从不做那强人所难的勾当。我这个小买卖呀,还真缺一个会做饭的。你也不要叫我大姐,叫我花姐吧。小先生怎么称呼?”
“花姐,我叫林放。”
“乖!林小先生!”花姐见林放懂事,笑的满脸开花,忍不住在林放脸上摸了一下,被他躲过去也不着恼,“我可先跟你说好,这做饭的一个月只能拿两块大洋。你先去洗个澡,我再帮你置办一身衣服,我可先说好,这些钱都要从你工钱里扣的,你可不许赖账!”
“承花姐的情,赖不了账。”
“好嘞,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跟我来!”
确定是当厨师,林放倒也没了意见,哪怕这是旧时代的勾栏,好歹也能暂时容身。
总归是要先挣些盘缠,有点资本,才好回报胡小婵。
“花姐,怎么带个叫花子进来?”
“我叫你一脸,谁没个落难的时候?叫花子怎么了?谁还能生下来就是叫花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