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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陆折玉再次俯身,额头轻触指尖,随后直起身来,长身而跪,双目平视前方:“臣无才无德,配不上公主殿下,望陛下收回成命。”
  崇德帝气得够呛,许久没有说话,郁德业正想上前劝一劝,却见崇德帝冷静了片刻之后,一字一句地道:“在朕想好怎么罚你之前,滚出去跪着。”
  郁德业微微一惊,躬着身子低声道:“陛下,外面下着雨呢,看样子没两个时辰停不下来。”
  陆折玉敛目:“臣遵命。”
  说着,陆折玉起身,阔步走出御书房,就在这雨中走下了玉阶,随后转身,撩袍利落地跪在了雨中。
  站在御书房门口伺候着的太监宫女时不时地往这边偷偷望一望,又赶忙别开视线,心里想着,这前几日才得了封赏,又被陛下钦定为驸马的陆将军,怎的就突然落得如此地步。
  雨下的虽然不大,但也称不上小,这一眨眼的功夫,陆折玉的朝服便湿了个透,雨水从睫毛上滴落,模糊了视线,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鬓角,明明应该是一副狼狈模样,但是陆折玉跪得笔直,丝毫不显半分窘迫。
  暮春的雨本不该如此,向来下一会儿就应该放晴了,然后一场春雨一场暖。可是今天这雨仿佛故意跟陆折玉作对一般,越下越大,不出一会儿,还打起了雷,伴随着隆隆的响声,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身上的暖意渐渐褪去,寒意渐起。
  陆折玉开始暗自运功调息内力,逼迫自己精力集中,否则这雨若是一直不停,他迟早会晕过去。
  他想起颜凌均跟他提起过的一句话,皇上早已不是初登基之时的皇上了。去年年初,先帝病逝,年仅二十岁的崇德帝登基,可是那时候他根基不稳,夹在阉党与士族两派之间,摇摆不定。无论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韩轻还是内阁首辅颜韶,他们的进言屡次相左,崇德帝左右摇摆,不知该听谁的。长此以往,崇德帝也渐渐明白,无论听谁的,对皇权都有弊,这陈国是他们喻家的天下,不是他该听谁的,而是所有人听他的。
  陆折玉眨掉睫毛上的雨水,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如今看来,崇德帝真正恼怒的并非是陆折玉不愿娶舞阳长公主,而是他拂逆了皇帝的旨意。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是隆隆雷声。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御书房殿外的石地上,宫里的排水纵然做得极好也抵不过这倾盆大雨,地上积水已经一寸高,陆折玉身上的朝服浸了水愈发沉重,贴着皮肤冷意更甚。
  “陛下,陆将军已经在殿外跪了一个时辰了,这雨看样子是停不下来了啊。”郁德业弯腰站在崇德帝身边,低声道了一句。
  崇德帝抬了抬眼皮看看窗外,轻哼一声:“他是习武之人,跪几个时辰不碍事。”
  “陆将军怎么说也是定远侯的儿子,陛下无论如何,也得给侯爷几分薄面不是?”郁德业赔笑道。
  “他陆折玉违抗圣旨之时,想到过给朕两分薄面了么?”崇德帝侧目冷声道了一句。
  郁德业心里连连叫苦。这年轻人啊,怎么都这么倔呢?
  崇德帝刚生了一肚子的气,现在也头疼得紧,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他愈发省心烦躁:“研墨,朕要拟旨。”
  又过了一会儿,御书房外似乎有人要面见陛下。宫女进殿通传,得到应准后将人请入殿内。待来者走入院中,陆折玉偏头看去,只见那人身着朝服,身后跟随三四名侍从撑着伞,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眸一看,竟然是太傅颜韶。
  颜韶走到他身侧,陆折玉狼狈地拱手一礼,低声道:“老师。”
  颜韶拧眉看着他模样,轻叹一口气,转身看了眼身后一名侍从:“给他撑把伞。”
  侍从躬身应下,撑着伞走到陆折玉身旁,陆折玉总算不必再淋雨,然而浑身上下早就被浇了个透心凉,即便现在遮挡一二,也于事无补。
  “多谢老师好意。只是陛下怒意未消,这伞还是收了罢。”陆折玉低声道。
  “做事冲动,不计后果,老夫是这般教你的?”颜韶负手立在他侧前方,蹙眉看着他。
  陆折玉惭愧低头,轻声道:“让老师失望了。”
  宫女委婉催促一句:“陛下还在等着太傅,太傅快些进去罢。”
  颜韶又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独留一名侍从继续给陆折玉撑着伞。
  陆折玉抬眸看了看头顶的油纸伞,又低下了头。不知颜韶为何突然冒雨来见崇德帝,他心里做了几个猜测,又一一否定。
  颜韶身为内阁首辅,在崇德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是他的授业恩师了,是以崇德帝再怎么说,也得对其礼遇有加。
  颜韶走进屋内,躬身行礼:“臣颜韶,参见陛下。”
  崇德帝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亲手将人扶起:“先生不必多礼。赐座。”
  待颜韶入座,崇德帝又吩咐郁德业上了新茶。
  “陛下,今日早朝提起的岭南水患一事,臣已经拟好了对策,请陛下过目。”
  郁德业接过颜韶的折子呈给崇德帝,后者取过来扫了一眼,淡笑:“如此,那就按照先生说得来。下次先生派人来送折子便是,或者干脆次日早朝再呈上,不必亲自跑一趟。”
  颜韶道:“臣亲力亲为习惯了,更何况,岭南水患乃大事,早日解决为好。今年多雨,雨季未到便出水患,不止岭南,其他地方也要早做防范。”
  “先生说的是。”崇德帝笑笑。
  说完了早朝的事情,颜韶便切入正题:“说起来,臣方才见到陆将军跪在殿外,可是做了什么事冲撞了陛下?”
  崇德帝唯一迟疑,道:“也无甚要事,朕赐了他一门亲事,他接旨后又要让朕收回旨意,朕只是小惩大诫罢了。”
  “陛下可是想让陆将军做舞阳长公主的驸马?”
  “……朕确有此意。”
  颜韶轻笑:“折玉以前跟着定远侯东征西战,如今收复边境六城有功,日后还要为我陈朝开疆拓土,依臣看,折玉这样的人,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沙场上待惯了的人并非驸马的最好人选,陛下要将长公主嫁与他,只怕委屈了长公主殿下。”
  崇德帝有些烦躁:“他执意不肯,朕也只能作罢,只当他配不上舞阳。”
  “正是。朝中世家子弟众多,倾慕长公主者更是数不胜数。”颜韶状似开玩笑道,“若非凌均这孩子自幼身子骨太差,臣还真想让陛下做个媒呢。”
  话题在刻意引导之下逐渐变得轻松起来,崇德帝也关怀道:“朕听说,颜公子自荥城回来,又生了一场病,如今可有起色?”
  “劳陛下挂怀,已经……”颜韶微微一顿,敛了敛神色,“好多了。”
  崇德帝又道:“朕择日遣御医去颜府,再给颜公子瞧瞧。”
  颜韶起身拱手一揖:“臣代凌均拜谢陛下。”
  雨还在下了,只不过下了太久,雨势已经小了些许。再加上头顶有一把伞,倒是淋不着,只是浑身上下冷得很。
  郁德业举着伞一路快步走出来,躬身说道:“陆将军,陛下让您不必再跪了。赐婚之事且先作罢,剩余事宜,还请将军回府待命。”
  陆折玉缓缓吐出一口气,俯身叩地:“臣陆折玉,叩谢陛下。”
  郁德业正欲上前相扶,陆折玉却已经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双膝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走一步皆如同针扎。
  那名举着伞的小厮低声道:“陆公子,太傅有吩咐,等皇上宽恕公子之后,让小的先送公子回侯府。马车就在外面,公子随小的来吧。”
  陆折玉面色一怔,哑声道:“这还下着雨,若是如此,一会儿老师如何回府?”
  “公子且放心,太傅与陛下还有要事相商,这一时片刻是出不来了。等送下公子,小的会回来接太傅。”?口合  禾刂  氵皮  特?学  阝完
  陆折玉微微颔首,踉跄而去。
  他终于知晓颜韶冒雨前来究竟所为何事了。不愧是他的老师,心细如发不说,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妥当。可是颜韶又如何提前知晓他被崇德帝罚跪于此?想到这里,陆折玉仍旧满心疑惑。
  陆折玉乘着颜府的马车回了定远侯府,下了马车刚进府,封扬便迎了上来,看着他的模样满是惊讶。
  “哎哟我的公子啊,你怎么狼狈成这样?”
  方才在马车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只是头发仍然还湿着,跪在雨中近一个半时辰,面色也十分难看。
  陆折玉哑声道:“一言难尽,进屋再说。”
  封扬赶忙吩咐下人烧了热水给自家公子沐浴。
  浴室里热气渐渐氤氲开来,陆折玉屏退下人,浸入盛满热水的浴池中,身上才稍稍有了暖意。
  “公子,换洗的衣裳给您放在外面了。”封扬隔着屏风在外面喊了一声。“没别的事儿我也出去了啊。”
  “等等。”陆折玉叫住他,心下斟酌一番,蹙眉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啊?”站在屏风外面的封扬有些迟疑,略作为难,“末将直接进去吗?这样可以吗?那位小殿下要是知道会不会杀了我?”
  陆折玉隔着屏风睨他一眼,冷声道:“我和时云璟的事情,你都跟我爹说过些什么?”